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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韓墨骁愣了:“我沒哭。”
他摸了摸臉, 一滴淚都沒有。
“你夢中抽泣,說,”梁今曦的手扶在他頸脖上, 拇指在他喉結婆娑、按壓, “‘帶我走,帶我回去’。”
溫熱的指腹上裹着薄繭, 似乎蓄着深不可測的力量,脆弱的喉骨随時有被碾碎的危險,韓墨骁吞咽困難,聲音也啞了:“做噩夢了, 讓小楓他們帶我回逢春院。”
“是麽, ”梁今曦笑了,“逢春院還有韓院長喊哥的人?”
韓墨骁不說話, 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也笑了一聲。
只許州官放火, 不許百姓點燈。
他沒跟那活生生的人計較, 梁四爺竟跟一個死人較起勁來。
梁今曦捏住他的下颌:“你想去哪兒,喊的是誰?”
“我還能有幾個哥哥?”韓墨骁笑笑,“剛到白家時, 我受了不少白眼和欺負,我哥對我很好。我做夢不夢他, 難不成夢四爺?”
梁今曦依然一錯不錯地看着他,臉上寒霜覆面。
展鵬一個人背井離鄉,這次過生日大抵是想家裏人了, 一直纏着他,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們親近,還特地拿那兩塊表一起對比, 弄得他都有些後悔帶韓墨骁過去。
這兩人本來就不對付,他不想叫展鵬覺得他們生分,又擔心韓院長吃味,回頭跟他鬧別扭。
可這人倒好,壓根就不在乎,一晚上自得其樂,當他不存在,派對結束就想跑,上了車更是倒頭就睡。
連彤彤那個四歲的小孩都知道時不時聯系他一次,可平日裏他要是不找韓墨骁,這人連個電話都不知道往梁公館打;來欣日辦完公事拔腿就走,從沒想過去他辦公室坐一會兒,和他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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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人都躺他床上了,卻連做夢都含着淚在喊別的男人帶他走。
合着韓院長忍辱含垢跟了他,表面曲意逢迎,心裏全是委屈和身不由己。相識快半年,韓院長依然只當他是個逼良為娼的禽獸,想的念的只有別人,一心想要撇了他遠走高飛。
“四爺您也太小氣了,我如今可是誰都沒有招惹,恨不得男男女女都躲着,連去斯雷格取貨都派別人,也就跟喬齊玉他們幾個小孩子玩一玩。您總不能要我把記憶銷毀,把我哥忘了吧?”
韓墨骁起身站在床邊伸了個懶腰:“咱倆說到底也就是露水情緣,我有求于您,您呢,拿我解個悶兒就成了,何必當真?”
梁今曦擡眼看着他,眼底一片陰郁。
韓墨骁無所謂地笑,走進浴室把門關了,将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疊好,走到淋浴間裏仔細把身上洗幹淨,又好好洗了一把臉。
真好笑,梁四爺毫不避諱地将他帶到另一個情人的生日派對去,就算展鵬和他不是那種關系,他自己還一邊挑着老婆呢!
到了他這兒,又要求個絕對專一,連心裏想想別人都不許。
可真他媽比皇帝還難伺候。
洗完臉,他對着鏡子展開笑容,重新回到卧室,爬到床上鑽進梁今曦懷裏,伸手解開他兩顆扣子,在他臌脹的胸肌上撫摸、親吻、舔舐,扭動腰肢,妓子似地極盡所能勾引他。
梁四爺垂眼一言不發地由他撩撥,眼神和兩人第一回上床時一樣冷漠陰鸷。
韓墨骁心中暗笑,他可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會的韓墨骁了。
他啊,現在比妓/女還浪蕩。
梁四爺定力再好,也經不住他锲而不舍的挑逗,他柔媚地笑了笑,一把扯散了梁四爺浴袍上的腰帶。
果然,梁今曦被他咬了一口,随即呼吸一滞,翻身就把人撈起來壓住,一只手抓住了他兩個腕子按在他頭頂,眸中暗火肆虐,聲音也啞了幾分:“你很懂得惹我生氣。”
“可我也懂得讓四爺高興。”韓墨骁的雙唇已經變得鮮豔欲滴,唇珠更是勾人,他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幾近妖孽。
梁四爺低頭便朝那雙唇咬去,韓墨骁輕笑一聲,別過臉抱緊他的脖子,長腿一擡夾住了他的腰。
這招屢試不爽,梁四爺立刻就忘了方才要幹什麽,掐住他的腰,專注地陷進雲雨之中去了。
……
這一夜,梁今曦是真動了氣,将韓墨骁壓在身下狠狠教訓,反複問他:“你當沒當真?”
起先,韓墨骁還不肯配合,咬着牙挺着一聲不吭,嘴唇都咬破了,只用那一對雪亮的眸子剜他,脖子上還流着血,看上去又慘又帶刺,簡直似人非人。
梁四爺擡起手蓋住他的眼睛,發了狠地折騰,韓墨骁被撞得滾到床下,他追下來繼續問他:當沒當真?
韓墨骁冷笑,打開雪白的大長腿重新把人盤住,一翻身坐在梁四爺身上,梁四爺擡手把他掀了下來,兩人又跟打架似的纏鬥一整夜。
一直到東方既白,梁四爺才把人放開,依然問:“當不當真?”
韓墨骁遍體紫痕,簡直奄奄一息:“四爺留我一命,我當真還不行?”
梁四爺龍顏大怒,摔門而去。
韓墨骁疲憊至極,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昏昏沉沉睡了一長覺,醒來時房間裏依舊只有韓院長一個,他熟門熟路地把自己收拾幹淨,換好衣服出了梁公館。
天氣已經很冷了,只差沒有下雪,天上沒有太陽,厚厚的雲層裹着天幕,又悶又涼,刺骨的北風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鑽進衣領裏,韓墨骁打了個哆嗦,扯着衣領走了一段路,攔到一輛黃包車坐了上去。
黃包車輕輕颠簸着,雖然罩了罩子,但風還是不斷地往裏灌,韓墨骁雙手攏在袖子裏縮着,只覺得冷,等下了車才想到大概生病了,自己摸了摸額頭,又摸不出什麽來。
回了院裏,他叫柳芽給煮了一大壺姜湯喝了兩碗,覺得身上暖和些了,等晚上睡覺睡到後半夜,終于發起高熱來,第二天床都沒起。
柳芽打了電話給他去香玉請假,又請了大夫來家裏給他打吊瓶。
可這回也不知怎的,連着打了三天吊針都沒見好轉,依然時醒時昏沉,反反複複地燒着,喂他吃什麽吐什麽,人都瘦了一圈。
喬齊玉聽說韓老師病了這麽久,買了一堆補品來探病,岑棟不知怎麽,也跟着來了。
“醫生怎麽說?”他問。
“說是重感冒,可感冒也不至于這麽虛弱呀,”柳芽皺着秀眉,“這都好幾天了。”
“我們院長院長最讨厭去醫院,”一旁的韓楓也是一臉焦急,“不許往那兒送。”
“那也不能就這麽拖着,”喬齊玉見韓墨骁臉上血色全無,當即便道,“我們的車就在外面,把他擡上去,送到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看看到底哪兒出問題了。”
“這……”韓楓看了柳芽一眼,欲言又止。
這兩天他幫韓墨骁擦身,在他身上看到好多指痕和青紅的印子,也不知道是怎麽留下來的,便把這事告訴了柳芽。
柳芽趁床邊沒有旁人偷偷掀開他的領子看了一眼,見除了那個帶血的牙印,其他好像都是歡愛的痕跡,她之前去妓院給人送首飾見過,當下心裏暗暗驚了半日,拉着韓楓小聲警告這事兒誰都不許說,他們倆也要裝作不知道,不能和院長提起。
這要是拉去醫院檢查,那豈不是……
“喬少爺,您是不知道,”柳芽為難地笑笑,“我們院長之前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老院長也是在醫院去世的,他實在是不願意再踏進那個傷心地,我們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
“是啊,”韓楓突然靈機一動,道,“要不然我們去找梁四爺,他肯定有辦法。”
柳芽一聽,使勁兒扯了扯他的袖子,搖了搖頭。
院長是和梁四爺出去參加聚會,回來才病的,現在連喬齊玉都知道了,梁四爺不可能不知道,可這都三四天了也不見他有什麽動靜,說明兩人要麽鬧了矛盾,要麽這事和梁四爺就有關系。
如今院長神志不清,他們自作主張去找梁四爺,說不準還要招來什麽事兒呢,這院裏給他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總不能什麽事都找人家。
況且萬一院長不想見他,他來了豈不更是給院長添堵?
“哎呀你們有什麽話直接說,”喬齊玉見他們倆眉來眼去的,急道,“打什麽暗語呀?”
“先別着急,”岑棟想了想,道,“既然他不想去醫院,不然找個中醫郎中來把把脈,說不定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诶,好主意!”柳芽邊說邊往外走,“我這就去喊郎中!”
“你們能找到什麽好郎中,”喬齊玉把她拉住,“我給我家看病的中醫館打個電話,讓司機去把大夫接回來。”
“哦對,電話,我都急忘了。”柳芽忙把人領到書房去了。
不到半小時,大夫來了,見本就不大的房間裏站滿了人,當即便把大家都趕了出去,等給韓墨骁把完脈才把柳芽和韓楓喊回來,道:“韓院長的身體倒是沒有什麽大礙,受了勞累又吹了冷風,吃點藥養養也就好了,不過……”
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小聲道:“你們院長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所以肝火郁結、神志不清、脾胃不和。”
“煩心事?”柳芽和韓楓相視一眼,“最近挺順利的呀!”
“對啊,”韓楓道,“院裏原本大大小小都壓在院長一個人身上,可現在幾個小孩子都上了學,院長也去正規公司上班了,我們生活都變好了呢。”
大夫沉思片刻,小聲道:“那也可能之前積累的抑郁之事太多了,突然放松下來才發作的。”
“那怎麽辦啊?”韓楓又看了昏迷不醒的韓墨骁一眼,“我們院長這兩天清醒的時候很少,迷迷糊糊的老說胡話。”
“身體上的病好治,”大夫搖搖頭,“就怕他是自己心裏有事,不願意醒吶。”
柳芽聞言又想到他滿身的痕跡,紅着眼眶道:“院長為了我們,一定受了許多委屈。”
“怎麽樣了?”喬齊玉在外頭等得着急,過來小聲問。
“我開個方子,你們照着去抓藥,”大夫道,又安撫柳芽,“別擔心,每天按時給他把藥喂下去,先把身子養好再休養幾天,會醒的。”
“謝謝大夫。”
彤彤臉上挂着淚,偷偷躲在門邊看着。
晚上,大夥都睡了,她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攀着床沿下了床,悄悄走到了韓墨骁門口。
“爸爸……”她用力推着門,想進去看看爸爸。
可是門太重,最近又下過兩場雨,木門受了潮,關得很緊,她根本推不開,自己反倒被反作用力推得坐倒在地上。
“爸爸。”她又拍了拍門,可小手都拍疼了也沒人來給她開。
她擦了擦眼淚,爬起來又推了兩下,見實在推不開,便走到旁邊的書房推門進去,拿起了電話機。
為了方便,韓墨骁把常聯系的幾個號碼寫了下來貼在牆上。
彤彤只認識數字,其他文字認不全,但是她記得上面第一個電話便是梁公館的。
她笨拙地試了好幾次,最後一次似乎總算弄對了,電話那邊傳來人聲,卻不是梁今曦,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好叔叔,我找我伯伯。”彤彤怯怯地說。
“你伯伯是誰,小朋友,你怎麽半夜到處亂打電話?”電話那頭嚴肅地說,“叫你媽媽接電話。”
“我伯伯是梁四爺,”彤彤道,“我要跟梁四爺說話。”
“你口氣倒不小,”門房笑了一聲,“四爺現在沒空,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彤彤想了想,說,“我叫韓彤,韓墨骁是我爸爸。”
“韓院長?”門房一怔,“他怎麽不自己打電話來?”
“我爸爸病了,嗚哇哇……”彤彤大哭起來,“我爸爸病得起不來了,我爸爸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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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