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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淩晨三點多, 說好要守歲到天亮的幾個人都趴倒在桌上,小的更是早就全軍覆沒,十二點不到就各自回去睡覺了。
喬齊玉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 打到桌上的酒瓶子, 酒瓶倒在他腦袋上。他睜開眼看了看四周,扶起酒瓶後推開桌上的橋牌和花生瓜子, 打着哈欠推了推韓楓,可他閉着眼睡得正香,怎麽推都沒有反應。
“睡得跟豬似的,”喬齊玉軟綿綿地罵道, “你不是要跟我比誰守得晚嗎?”
“別守歲了, 都去睡吧,你們房間出門右轉第二間, ”韓松伸了個懶腰,拍了拍韓柏的臉, 可他也只是“唔”了一聲, 眼睛都沒睜。
韓松無奈,起身将他扛回房去了。
逢春院沒有多餘的空房間,先有的雙人房也都是上下鋪, 男生裏只有韓楓房間還有一個下鋪空着,韓墨骁白天出門時買了幹淨的被褥和枕頭, 安排喬齊玉在這裏将就一晚。
岑棟也一直沒走,幾個男孩子等柳芽和韓杉去睡覺後,偷偷從岑棟車上搬了小半箱啤酒下來, 邊喝邊打牌, 一個個醉得東倒西歪,岑棟也喝了不少, 似乎也要在這兒睡,得和喬齊玉韓楓擠一間了。
喬齊玉扭頭看了一眼之前坐在他身旁的岑棟,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在了。
“一聲不吭就走了?讨厭的家夥。”喬齊玉皺着眉嘀咕了一聲,起身又推了推韓楓,還是推不醒,便想學韓松的樣子去扛人,結果高估了自己的力氣,剛把韓楓扶起來便被他壓得直接往地上倒去。
喬齊玉一聲國罵還沒出口,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人也撞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扭頭一看,正是岑棟。
“你沒走啊?”喬齊玉睡眼惺忪地問。
“去打水了,”岑棟把韓楓接過來,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一盆熱水道,“我送他回房去,你洗漱一下。”
韓楓年齡最小,也是第一次喝酒,醉得厲害,現下睡得不省人事,臉紅紅的,泛着光亮的嘴唇時不時還吧唧兩下。
岑棟想把他背起來,他卻軟綿綿地往邊上倒,岑棟便幹脆将他打橫包起來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問:“他房間在哪?”
喬齊玉耷拉着眉眼說了,等岑棟出去,臭着臉蹲下身子就把手往熱水盆裏塞。
“啊嘶!”他甩着被燙到的指頭罵道,“笨蛋岑棟,想燙死我嗎?”
岑棟把韓楓放回上鋪蓋好被子,再折回來熄爐火,發現喬小少爺還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熱水根本沒有動過。
“怎麽不洗?”他問,“不困?”
喬齊玉沒好氣道:“毛巾都沒一個,怎麽洗啊?”
“你床上放着兩個新的,”岑棟蹲下身把手裏的毛巾放在熱水裏,将盆端到桌上道,“過來。”
喬齊玉磨磨蹭蹭地走過去,重新把手伸進熱水裏,這會兒倒是沒那麽燙了。
岑棟起身又要走,喬齊玉拉住他的袖子:“你又要去哪兒?”
“小少爺,”岑棟那帶着鈎子的眼睛掃了他一眼,揶揄道,“你不會要我幫你洗臉吧?”
“誰要你幫我洗臉了!”喬齊玉臉一紅,別開眼道,“我是好心留、留你在這兒睡……”
話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岑棟問:“睡哪兒?”
“我不是有個床麽,”喬齊玉白皙的手指已經被熱水浸成了粉色,勾着白色的毛巾在水裏游來游去,“我倆又不胖,擠擠……不就得了。”
這話說完,他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下面,耳朵和後頸全部紅透了,跟蝦米似的。
岑棟輕笑一聲,卻還是轉身飛快地走了。
喬齊玉焦急地扭頭看向門外,身體起到一半又賭氣般地坐下,用手舀了熱水給自己洗臉,擰幹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埋怨道:“不識好人心,大半夜的非要走,也不怕凍成冰棍。”
“你要把誰凍成冰棍?”
喬齊玉吓了一跳,扭頭怒道:“你是鬼嗎,你要吓死我啊!”
“分明你自己心裏有鬼,”岑棟又端了個大一點的木盆過來,放在他跟前道,“洗腳,小少爺。”
喬齊玉剜了他一眼,滾圓的眼睛像貓一樣,卻沒再還嘴,脫了鞋襪慢慢地把腳伸到熱水裏,舒服得嘆了一口氣。
岑棟把火爐用鐵盆蓋住,自己也洗了臉,又聽喬小少爺頤指氣使道:“我要刷牙,我不刷牙睡不着。”
“我今天要是沒來,”岑棟撐在洗臉盆兩側看着他,問,“你打算使喚誰去?”
“這兒這麽多人,總有人可以使喚,”喬齊玉不以為然道,“我看韓楓就很好欺負啊,就他了。”
“他才不會傻傻讓你欺負,”岑棟擡手掐了一下他的臉,“幸而韓院長知道你的臭毛病,還給你備了牙刷和杯子,等着。”
喬齊玉得意地擺了擺頭,秀氣的腳丫子在水裏踩了踩。
等這位小少爺終于洗漱完畢,一身清爽地準備去睡覺,又發現自己沒有拖鞋,于是扭頭眨巴着圓眼睛,看着某人。
岑棟也剛刷完牙進來,見狀搖了搖頭:“毫無自理能力,我去拿。”
“等等。”喬齊玉說完把毛巾丢到一邊,歪歪斜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張開了手臂。
“成,我背你。”岑棟把牙缸放在一邊,走過來微微蹲下,把手放在後面道,“上來。”
“我不要。”喬齊玉頭一扭,手卻依然是剛才的姿勢。
“幹什麽?”岑棟勾了勾唇,“你也要抱啊?”
“不能抱啊?”喬齊玉問了一句,眼裏好像有點水汽,“抱別人就可以。”
“他還是個小孩子,”岑棟揚了揚下巴,“你多大了?”
喬齊玉不管,依舊別着腦袋不說話,一副不肯妥協的樣子。露在外面的腳面熱氣散去,他用右腳搓了搓左腳,困得又打了個哈欠。
岑棟認輸,走過去把他抱住,豈料還沒等他把人打橫,喬齊玉便抱住他的脖子雙腿一張,盤在他腰上,得意洋洋地說:“走吧。”
話音剛落,便感覺屁股被人托了托,喬齊玉臊得滿臉通紅:“你幹嘛呢?”
“使勁兒。”
“不許亂摸!”
“那你下來走?”
“我不要,你快點。”
兩人小聲地拌着嘴,喬齊玉吵不過,最後咬着岑棟的耳朵不松口。
他咬得不算很重,貓咬人似的,還拿涼涼的舌頭偷偷舔了舔。岑棟懶得掙紮,幹脆任由他含着,推開門走進去把人往床上放。
喬齊玉這才放開他,快速地脫了外衣,轉個身鑽進被子裏去了。
“快點睡。”岑棟摸了摸他的腦袋,拿了他的拖鞋,把燈關了轉身出去。
“你幹什麽去?”喬齊玉卻又伸手拉住他的衣擺。
這小少爺真是粘人得很。
“我還沒洗完呢,客廳也得收拾,總不能讓韓院長發現我們偷偷喝酒了,”岑棟笑道,“快睡吧,別等我了。”
洗漱完,他把狼藉的客廳收拾幹淨,确認火已經完全熄滅,留着燈将客廳的門關了,回到卧房來。
黑暗中有微小的鼾聲,不知是韓楓還是喬齊玉發出來的,他輕笑了一下,脫了衣服上了床。
喬齊玉後背貼着牆睡着,給他留了大半位置,安靜地睡着。
“不冷麽?”岑棟輕聲道。
喬齊玉沒有回話,大概睡着了,岑棟擡手按着他的背,将他往自己這邊攏了攏。上下鋪的床太窄,喬齊玉直接靠在了他懷裏。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身子綿軟,頸脖間散發着幹淨好聞的香味,他好似睡不慣這麽擠的床,不安分地動了動,擡手搭在岑棟的腰上,又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岑棟身體僵直着沒敢動,等他氣息逐漸變得均勻,才伸手圈着他細細的腕子,想要将他的手拿開。
喬齊玉卻突然掙紮起來,非要抱着他。
“你、”岑棟小聲問,“你沒睡着?”
“你窸窸窣窣的,”喬齊玉抱怨道,“我早就被你吵醒了。”
“這樣睡着太擠了,”岑棟拍拍他的手,“躺好。”
“我不,”喬齊玉固執地抱着他,“這床板硬死了,擱得我渾身都疼。”
岑棟聞言笑道:“讓你跟我回去,你非要在這兒睡,睡不慣了吧?”
“你不也睡不慣?非要我躺平。”
“我是怕擠到你,”岑棟道,“跟我爸去剿匪的時候,石溝裏我都睡過。”
“真的?”喬齊玉頓了頓,道,“那我也可以睡這個硬板床。”
“那你放開我。”
“我不,我不怕擠。”
岑棟只好閉上眼,無奈地随他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穩下來。
韓楓的房間背向着院子,窗戶用一塊厚實的簾子擋着,裏面現下一點光線都沒有。
喬齊玉睜開眼,明知道什麽都看不見,還是擡起頭湊近岑棟仔細看,又聽了聽他的呼吸,确認人已經睡着了,這才仰着頭緩緩地靠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緩緩地躺下,捂着砰砰亂跳的心髒,猶如第一次偷了東西的小賊。
岑棟一直毫無反應,喬齊玉賊心又起,偷偷去親他的下巴,但是黑暗中或許沒有找準地方,親到了一片柔軟溫潤的嘴唇。
喬齊玉呼吸驟停,嘴唇無意識地動了動,見岑棟沒有反應,沒舍得離開,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輕輕婆娑起來,聞到他唇間混合着薄荷味的酒氣,又跟醉了似的,微微啓唇去含他的上唇。
突然,岑棟的身體猛地緊繃,喬齊玉還沒來得及撤離就被抓住了手臂,一陣旋轉之後,他被仰面按在床上。
堅硬的床板擱得他小聲“啊”了一下,随即又不敢再作聲了。岑棟的呼吸近在咫尺,卻一言不發,抓着他的手力氣巨大,像鐵铐一樣死死扣着他的手臂,好像要把他的骨頭都捏碎。
完了,他生氣了。
喬齊玉絕望地想,身體也跟着緊繃起來,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副不是他就是岑棟離開沖進黑夜裏的畫面,或者岑棟揍他一頓,他肯定打不過,反正以後兩個人就老死不相往來……
他不敢再往下想,對于剛才的行為感到後悔,心裏又有點莫名的委屈和說不清的痛苦,張開嘴剛要道歉,黑暗中卻被人吻住,那雙清甜溫潤的唇在他嘴上印了印,留戀不舍地親了他一會兒,然後溫柔地含着他的下唇輕輕吮了一下才放開。
喬齊玉懵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那個黑色的棱廓。他知道岑棟也在看着他。他好像聽到兩個人的心跳,又好像什麽都聽不到。
時間好像停滞,又好像過去了很久,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沙啞:“岑棟……”
吻又一次落了下來,岑棟在他微微顫抖的唇上碾磨、舔舐,輕輕吮吻他的嘴角和唇瓣,又癢又麻,又讓人不想停下,想要更多的觸碰……新鮮又刺激的感覺讓十八九歲的兩個少年呼吸都亂了,口鼻間充盈着一樣的讓人沉淪迷醉的氣息,有薄荷,有酒精,有甜味,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顫動。
喬齊玉的身體慢慢地軟了,手也不自覺地勾住了岑棟的脖子,無意識地将他抱得更緊,閉上了眼睛,徹底地醉了。
清甜的初吻在半清半醒、半醉半夢中無聲地開始,長久地流連纏綿,又無聲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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