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主導

第28章 主導

夜深人靜, 周圍的一切都暗了,忽然窗外傳來輕微的動靜,但院裏的小黑卻毫無警覺。

崔遙小心翼翼的推開窗戶, 忽然輕微的咯吱聲, 在夜色裏格外明顯。

他自欺欺人的閉上眼,聽不見聽不見.......

緩了一會兒他才繼續推窗, 然而幽幽一張臉怼在眼前。

崔遙:!!!

他兩眼一翻, 暈死過去。

杜長蘭拿開下首的燈燭,面容恢複如常。心道崔遙的膽子真夠小的。

他剛要翻窗把人提溜進屋, 身側閃動光源,杜長蘭毫無防備看去。

三歲的孩童雙眼無神, 兩頰泛白, 自上眼睑而上卻投下大片陰影。

杜長蘭:!!!

他頭皮繃緊,随後才反應過來是杜蘊, 他哼道:“誰教你這麽打亮的。”

吓死爹了。

杜蘊移開下首的火折子, 偏了偏小腦袋,燈火映出他小臉上的疑惑:“我同爹學的呀。”

杜長蘭一梗, 緩了緩,幹咳道:“其他可以學,這個別學我。”

某種意義上, 小孩兒才更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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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蘊撓了撓小臉,還是乖乖應道:“好喔。”

杜長蘭将燈盞放在窗邊條幾上,翻窗将崔遙扛進屋。杜蘊踩着小凳子,将窗戶合上。那動作熟練又自然。

杜長蘭神情微妙,他在想如果他去殺人放火, 小崽兒是不是也這麽給他善後。

不會的不會的,杜長蘭搖頭, 小崽兒膽子比崔遙還小。

他灌了一口涼水,本想對着崔遙那張大臉噴去,又嫌惡心,索性吞了,将杯中剩餘的冷水潑向崔遙。

“啊啊見鬼了啊——”崔遙驚恐坐起來,對上杜長蘭揶揄的眼睛,他後怕的摸摸脖子,“我剛才我……”

這屋裏就只住了杜長蘭父子,有個屁的鬼,他分明是被杜長蘭耍了。

可惡啊!

“你——”崔遙起身指着他。杜長蘭挑眉,眼裏的揶揄淡了。

崔遙胸膛劇烈起伏,少頃氣咻咻從懷裏掏出一塊硯臺給杜長蘭,“賠你的,還有……”

“謝了。”他聲若蚊吶。

崔遙盯着燃燒的燭火,仿佛火焰上面能蹦出一朵花兒。

杜長蘭有些驚訝,又不算太驚訝,盯着崔遙遞過來的硯臺,摩挲指尖。

不太想接。

這代表一種麻煩。

崔遙見他沒動靜,不高興的皺了皺鼻子,強行塞杜長蘭懷裏,咕哝道:“我以後都聽你的,成了罷。”

大抵是覺得丢了面兒,他做賊似的打開門,左右望望,摸黑回了自己屋,黑夜裏傳來鈍物撞擊的悶聲。

杜長蘭:………

他瞥了一眼燈盞,這麽大個光源,崔遙看不見?

真夠蠢的。

火焰在空中烈烈燃燒,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杜長蘭垂下眼:不過不算讨厭。

杜長蘭剪掉燈芯,屋內又恢複靜谧,忽然他臉上癢癢,一只小手捧着他,湊他耳邊用氣音道:“我也都聽爹的。”

杜長蘭啼笑皆非,拍拍兒子的小屁股,“知道了,睡覺。”

身邊一陣窸窣,倏地杜長蘭臉上一陣溫熱,給了他爹一個愛的親親,小崽兒躺在他爹身邊,美美睡下了。

杜長蘭擡手碰了碰面頰,嘴角微揚。

次日天還微亮,外面就傳來一陣響動,杜長蘭披衣起身,支開窗戶,屋內頓時亮堂許多。

杜蘊眯着眼爬起來,打了個哈欠,含糊道:“天亮了嗎?”

杜長蘭:“嗯。”

花廳如今充做飯廳,圓月桌擺滿早點,深秋的清晨,崔遙卻是滿頭大汗。

成忱用力揉了揉眼睛,“幹嘛呀這是?”

崔遙見衆人起來了,別扭道:“你們先洗漱。”

飯桌上詭異寂靜,杜蘊一口一個肉包吃的香甜,還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扒拉一個給腿邊的小黑。

杜長蘭舀了一勺馄饨,肉餡細膩與滑溜的馄饨皮互相成就,一口下肚,回味無窮。

他撥了撥湯面浮動的油花,熬了幾個時辰的大骨濃香,熱汽騰騰。

一碗馄饨下肚,全身都激出汗來。清晨的惺忪睡意消失個幹淨。

眼見其他人吃的差不離,崔遙倏地起身,他環視衆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退後幾步:“我……”

他拱手,一揖到底,朝衆人行了一個大禮:“昨日是我魯莽,險牽連大家,是我不是,我…還望諸位原諒則個。”

他打了許久腹稿,然而心裏一急,還是說的磕巴。

就近的成忱和宋越起身欲扶他,可片刻又坐回去,下意識看向杜長蘭。

杜蘊捧着肉包一邊小口吃着,一邊仰視他爹。

他隐約知道崔二伯伯做了錯事,現在求原諒,他不懂太多,但他會看他爹臉色。

杜長蘭輕笑一聲,雲淡風輕道:“下次注意。”

陸元鴻也跟着點頭。成忱和宋越這才扶起崔遙。

至此,杜長蘭在小團體中明确占據主導地位。

适時天邊太陽升起,一群年輕學子奔向學堂,尤以中間之人更為高挑出衆,一雙眼不笑也含情,讨喜極了。

晌午歇息,陳芨再來挑釁,崔遙一退三尺遠,猶如避瘟神。

陳芨面皮漲紅,雙目湧動怒火,質問崔遙:“你什麽意思?”

“保命的意思。”崔遙離他遠遠的,聲音卻不弱。

旁人都在看熱鬧,不知是誰吹了一聲口哨,玩笑道:“陳芨又不吃人,你怕什麽。”

崔遙搖搖頭:“陳芨比吃人還可怕,他右手被野狗傷了,我可不敢碰他,就怕他把傷賴我頭上。到時候我豈不是成了人人怒斥的惡人。”

心裏陰暗的念頭被人當衆戳破,陳芨的神情都滞了,看熱鬧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尤以甲室學生為最。

院中清甜的桂花香,也無法安撫衆人心底生出的寒意。

“你胡說八道。”付令沂扶住搖搖欲墜的好友,橫眉冷對:“你心思龌龊,便如此揣測旁人。”

宋越趕在崔遙被激怒前忙道:“付兄所言差矣,阿遙雖然話糙,但理卻是那個理兒。讀書人寒窗苦讀多載,處處謹慎,才構建名聲二字。再小心也不為過。”

宋越那話也沒比崔遙客氣多少,但衆人無心理會這種末節,只是驚疑不定的看着快要昏厥的陳芨。

若是真擔上“打殘”同窗胳膊的惡名,這輩子都完了,別說科舉,平日裏也會被人指點。

若陳芨沒存這個心思也就罷了,若是有意為之……

丙室幾個學生飛快瞥了付令沂和陳芨一眼,之前他們被支使去拖乙室學生玩鬧,不過是想與付令沂結個緣份,畢竟付令沂有望考上功名。

燒冷竈才叫人挂念。

但他們如今發現,這把火很可能燒上身,心裏也怯了。

罷了罷了,有些東西還是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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