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邵秦覺得自己被啄了一下, 又被砸了一下,一睜眼, 周乘風已經跑得就剩下個背影了。

他摸了摸嘴唇, 都無語了,都表白了,不就親個嘴嗎?怎麽還跑了!你跑了我怎麽回親回去啊!

再說,你家初吻就啄一下就成了,這不是過家家嗎?

他雖然沒感情經歷, 畢竟是個耽美寫手, 即便不擅長感情流,但每本書的感情線也必須是有始有終的。也就是說, 他熟悉感情發展的每一步程序,一般情況下,都相互表白了,又是沖動的年紀, 羞歸羞, 可內心裏不該是熱血奔騰,恨不得幹柴烈火的嗎?怎麽到了周乘風這裏,就碰碰嘴啊?

邵秦站在那兒,看着他飛快的進了出租車, 大概還催着師傅趕快走, 車子開出去都跟被踹了一腳似的, 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以後不會要自己主動撩吧。

這麽想, 自己好像個大色魔誘騙小紅帽一樣。

你倒是回個頭啊!

等着車子只剩下尾氣了,邵秦才滅了希望,準備上樓,順便看了看懷裏被扔過來的東西。

不大,應該是個盒子,摸起來有棱有角的,不知道為什麽,被一塊帕子包着,帕子上繡着特別大的一個H。邵秦就算不怎麽涉獵奢侈品,也知道,這應該是愛馬仕的手帕,一塊兩三千吧。

用這手帕包着,邵秦都不知道裏面該是多珍貴的東西了。

結果他慢慢解了開來,裏面露出了個特熟悉的紅色盒子。這東西他印象挺深刻的,不就是那次去的那家秦城金店的包裝盒嗎?

——相比較其他連鎖金店,這家本地金店的金價有小折扣不說,而且手工費便宜。邵秦就選了這家了。

他相信,周家肯定不在這裏面買東西,唯一可能的……  邵秦就突然想到了,連忙把盒子打開,果不其然,一枚素圈戒指安安靜靜的放在裏面,盒子蓋子裏鑲嵌着張小紙片,周乘風認認真真寫着,“一人一枚,一輩子不變心。”

邵秦看了一遍,又讀了一遍,嘴角忍不住就揚了起來。

這家夥,怎麽能這麽慫,又這麽可愛呢。

他伸手摸了摸那枚戒指,大冬天的,涼冰冰的,可卻覺得無比的暖心,想了想,低頭給周乘風發了條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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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乘風這會兒臉還熱呢,上了車報了地名,一個勁兒的看窗外,自己半天都沉浸不下來。

還是司機提醒他,“哎,同學,你手機響了。”

周乘風這才低下頭,邵秦來的微信,寫着,“戒指我收下了,你回來幫我戴上。”

周乘風身上的不得勁幾乎跟潮水一樣,迅速的呼啦一下退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興!激動!蕩漾!

他都快坐不住了:哈哈哈哈哈,邵秦沒生氣啊,還讓我給他戴戒指,那回來豈不是又能親親了!!!

要不是家裏有重要的事兒等着他,他真想調頭回去啊。

這副一會兒失落一會兒高興的傻逼樣,連司機都看出來了,忍不住跟他說,“這是談戀愛了吧。”

周乘風頓時警覺起來了,連忙把嘴角落下來,“沒……沒……怎麽會呢。”

司機就說,“憋不住的,我兒子也這樣,接到個短信就眉飛色舞的,明明就幾句話,恨不得看上千百遍,一看就是有情況。不過……”司機也挺郁悶的,“我把他女同學都排查了,就是沒發現是誰,你說也怪了。”

周乘風:你排查錯對象了吧!

又聽司機說,“你這是讓女朋友說了吧,談戀愛不送她,還跟哥們混一起,肯定不願意了。”

周乘風:怪不得你抓不住。

不過周乘風嘴巴上還是恭維人家,“大叔你看的真準。”

司機師傅立刻得意,“那當然,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都多,等會兒我兒子輔導班下課,我就再去堵着,我相信,這次肯定能抓到。”

周乘風挺同情看他一眼,終究沒說什麽。

等着到了家,他一下車就瞧見家裏院子中燈火通明的,他姐的那輛瑪莎拉蒂開着車燈,還開着後備箱。周乘風快走了兩步,進了客廳,正巧看見他姐提溜着下樓,他媽在後面跟着。

他媽沖她說,“你就這麽走了?你爸還躺在醫院裏呢,你就這麽走了。”

周雲雙一下子站住了,客廳裏燈光明亮,照的她臉上纖毫畢現,能清楚看到她的妝容花了,也看出她臉上的氣憤,“媽不是我要走的,是這個容不下我了。我氣壞了爸爸是我不對,我不是不悔過,也不是不想改,可長風根本不給我機會。”

她哽咽着說,“昨天我說我回集團幫忙,他說集團沒事,不用驚動別人,有事會找我。好,我聽他的。可今天出了那麽大的事兒,他卻把上學的老三派出去了,都不想用我。我不論怎麽樣,也工作二十年,怎麽都比老三有經驗吧,媽,這不是不信任我嗎?”

她顯然意見多多,“媽,我好歹是做姐姐的吧,無論從大小還是經驗,我比長風都多吧。現在成了什麽樣了,長風直接借口爸爸生病,把持了集團。長風口口聲聲認為我行事不當,認為我有錯。可他呢。如果原先我還覺得,他是跟我理念不合,可現在他是什麽想法,媽我不想說出來,可他司馬昭之心!”

張雅芝對這事兒一向是穩得住的,她沒什麽經營才能,可有一點卻是一輩子做得很好,周國慶的話,她聽。

所以這會兒也是從周國慶的立場上來說的,雖然她覺得剝奪了女兒對集團的繼承權是挺殘忍的,可這時候,她不會變。

她就說,“一山不容二虎。既然長風接過來了,集團的事兒就讓他做,你回去,你們倆誰說了算。那下面的人看你們打架嗎?”周雲雙剛想還嘴,讓她壓住了,“至于以後繼承的事,你爸還活着呢,現在想還太早了。”

這話說的天嚴重了,周雲雙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事兒怎麽也不能說到明面上。

她立刻道歉,“媽我錯了。”

張雅芝無奈地看看這一雙兒女,知道這會兒留下也沒用,就說,“你願意搬就搬出去,但我告訴你們三個人一句,這份家業你爸打拼出來不容易,做什麽事要對得住你爸,讓他安心。”

三個人立時都應了。

張雅芝也不管了,扭頭回了屋。

白毅提溜着行李,問周雲雙,“那咱們還搬嗎?”

周雲雙看看周長風,斬釘截鐵的說,“搬。”她沖着周長風說,“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長風,老狐貍上來就是命案,你的能力不足以跟他們抗衡,你卻因為成見與猜忌或者是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不肯接受我的幫忙,你早晚會釀成大禍的。我不會讓你毀了爸爸的事業的。”

周長風淡淡的看着她,“姐姐,你看錯我了。”

周雲雙沒再理他,扭頭往外走去,路過周乘風身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沖他說,“乘風那邊很危險,你要注意。另外,你應該擦亮眼睛,不是只跟在長風的屁股後面。”

周乘風沒吭聲,她也沒有聽周乘風回應的意思,說完就離開了。

很快,屋子裏就安靜了下來。

周長風搓了搓眼睛,下來對他說,“收拾收拾東西吧,晚上十二點的飛機,我把爸爸的秘書王博派去跟着你,他是爸爸的得力助手,很多事情都了解。”

周乘風點點頭,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男孩子出去其實挺簡單的,他把旅游用的大箱子拉了出來,然後去了衣帽間,往裏面扔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又把電腦和平板裝上,就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去翻了翻自己的抽屜,從裏面找出了條鏈子來,原本是用來挂玉牌的,他嫌娘氣,也沒戴過,這會兒把玉牌摘下來,把那枚戒指穿上去了,然後戴在了胸前。

——他也等着邵秦替他戴上呢,可不能自己戴了,那多沒意義。

忙活完這個,他哥也敲門進來了。

他哥手裏推着個黑色的行李箱,跟他那個五顏六色的放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一個歲數用的。周長風一副了然的模樣說,“我就知道,你肯定都是這樣的,這拿出去不行,人家看見該把你當小孩了,那群人最是看人下菜碟。你用這個吧。”

他說着,就去了周乘風的衣帽間,準備替他拿幾身西裝帶着。周乘風瞧見他哥的動作,幹脆喊了一聲,“哥,不用。”

周長風就停在了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釋。

周乘風就說,“我就是拿着商務箱,穿的西裝革履,我還是周家上高三的老三周乘風啊。只要是有點職務的,恐怕都知道,我沒成年呢,爸爸也沒有刻意培養過我,我董事會都沒聽過呢。穿得再莊重,他們也不會把我當回事的,只會覺得我裝,我是心裏沒底,我就是個空架子。”

周長風沒想到,周乘風會說出這樣的話,反正去機場時間還早,他倒是不着急了,反倒是停了下來,聽他說,“那你想怎麽樣?”

周乘風從來不是草包,他原先不吭聲不出頭不露聲色,是因為覺得父母安排的都很好,哥哥姐姐貢獻又大,他既沒有争的底氣,也沒有争的意義,就這麽得過且過了。

但即便這樣,他對周家的現狀也是摸得很透徹的。否則,他就算為了邵秦,也不會貿然去怼邵天成這樣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更不會随意跟林炜硬碰硬。

愛一個人保護一個人,可不是不管家族死活往上沖就可以了。只有家裏好了,他的人生才會好,他愛的人才會好,這些道理,他早就知道的。

所以,雖然心思總被邵秦牽引着,可對去江城的事兒,他也是有過考量和思索的。

周乘風幹脆坐那兒跟他哥說,“他們想看到我什麽樣我就什麽樣。他們覺得我是個學生哥,我就穿着我的潮服就行了。他們覺得我什麽都不懂,那我就什麽都不懂就是了。我就是要麻痹他們,讓他們以為我不行,我的工作才好展開。”

周長風是知道這個弟弟有想法的,可這會兒,他覺得比他想的更好,周長風終于覺得不那麽擔憂了,笑着說,“好,麻痹他們這招好。”

周乘風順便跟他哥要求,“哥,我幹什麽,你聽到了如果有疑問,私底下問我,我會給你解釋的。”

周長風明白這是怕王博亂說話,就說,“我懂。有句話我也得跟你說,”周長風挺鄭重的,“我對集團沒那個想法,我只想把它好好的還給爸爸。姐姐……也許姐姐沒有私心,可我不敢,以後爸爸如果問起來,我會承擔的。”

他說完就站了起來,“那你休息會兒,到時間,我來叫你。咱媽等會兒可能還過來。”

周乘風想了想,回了一句,“哥,我信你。”

周長風沒說什麽,離開了。

說是時間松快,其實也很緊,他回來就八點了,跟哥哥聊了聊,又跟媽媽聊了聊,王博就來接他了。

他顯然接到了周長風的通知,瞧着周乘風一身亮閃閃居然眉頭都沒皺一下,幫着拎着箱子,就将周乘風送到了車上。

上車後王博開始用手提播放幻燈片,這是連夜做出來的,介紹江城那邊的人事。周乘風對集團總部的人還算熟悉,可對這些分公司的就沒什麽數了,好在王博行動迅速,替他完全整理了出來。

只是有一點,起碼這份關系表,在表面上是看不出,跟集團幾位老狐貍有什麽關系的。

真滑不留手啊。

周乘風忍不住摸了摸脖頸上的戒指。

可随後,王博又給他展示了另一張關系圖,周乘風的眼睛陡然瞪大了。

同樣是上面的人,卻完全不同。每個人身上就标明了他們是誰的人,曾經通過怎樣的門路進來的。

周乘風這才知道,他爸對整個集團,有着怎樣的掌控。

怪不得,這群老狐貍要挑這個時候發作,因為他們怕,如果他爸醒過來,就沒機會了。

他們恐怕準備已久了。

等着将江城的人事彙報完畢,已經到了機場,這會兒已經可以登機了,他倆就直接登機。坐下飛機起飛之前,周乘風想了想,原本是不想邵秦擔心,今天不準備再聯系他的,可這會兒他實在是忍不住,給邵秦發了條微信,“我去江城了,關機前最後一次想你。”

哪裏想到,邵秦幾乎是秒回,在他關機的瞬間,微信回了過來,“注意安全,關了機也要想我,我一直都想你的……”

後面是一串的空白。

周乘風好奇的不得了,只能往下翻,結果翻到最後,那一行只有一個字“吻”。

周乘風的臉忍不住就紅了,然後抑制不住地,嘴角就揚了起來。

旁邊的王博看在眼裏,不由贊嘆,果然是周家培養出來的,即便是從沒接觸過的小兒子,也是很出色啊。敢于去江城就是有膽量,如今還談笑風生,那就更不一般了。

周乘風哪裏知道這烏龍,他都快被邵秦撩的心跳加速了,滿腦子都是他家邵秦閉眼睛的模樣。

這會兒他是真後悔啊。

早知道不跑了,就是拼着挨打,也要多親一口。

他下午就胡亂撞了一下。

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囫囵吞棗,愣是什麽滋味都沒嘗到。

哎,這個初吻好像有點失敗。

就這麽胡亂想着,他就進入了夢鄉。江城離着不遠,一共飛行一個半小時就到了,下飛機的時候正好是淩晨兩點,因為知道周乘風要來,公司已經提前派了人在這兒等着。

周乘風和王博一出來,就瞧見了有個大胖子沖着他倆撲了過來。這人略這麽打眼一看,二百斤是最少的。

特征這麽明顯,周乘風立刻就對上號了,公司的副總劉影——在那張關系圖裏,他是倪三寶的人。

這家夥雖然胖,可是動作很是靈敏,很快就跑到了他倆面前,一邊叫着三少,王助,一邊伸手就來推箱子。

王博哪裏好意思,自然自己推。周乘風卻毫不猶豫地把箱子推給他了,非但如此,還把自己身上的背包一塊扔給他了,然後打了個呵欠,郁悶的來了句,“非要今天晚上過來,覺也睡不好。”

劉影說話都是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個老好人,“是挺晚的了,三少累壞了吧,我讓商務車過來的,到車上三少睡一覺。”

周乘風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兒,“行吧。”

劉影看了他兩眼,連忙前面帶路去了。

結果到那兒,周乘風就一臉嫌棄,“就這破車啊,哎我說我爸挺有錢的,你們招待就用這個啊,不夠丢人的。劉影兒……”他還帶了個兒化音,“你們不會糊弄我吧。”

“怎麽會?”劉影立刻說,“那輛奔馳去休了,就剩下這輛了,要不三少您等等,我從朋友那兒問問,給您借一輛過來。”

“算了吧!”周乘風一臉不痛快,“大半夜在這兒等你借車,你早幹什麽去了。湊活吧,下次注意。”

說完,就上了車子了,他上去就直接從箱子裏拿了個眼罩出來,吩咐一聲,“沒事別打擾我。”戴上就睡覺了。

不一會兒,呼吸就平穩下來。

這會兒,劉影才說話,“沒見過三少,跟大少不太一樣啊。”

王博替他遮掩,“孩子還小,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的,第一次出門辦事,沒受過苦,你多擔待吧。”

周乘風就聽見劉影說,“應該的,也不容易,我一定配合。”他挑挑眉,扭身真睡了。

江城不大,飛機場離着市中心不遠,睡了一會兒就到酒店了,周乘風自然不高興,一臉的睡眠不夠的不爽樣兒,對着江城唯一的五星級酒店挑剔了半天,這才在王博的勸說下,勉強的入住。

劉影連忙問明早有什麽安排,王博還沒說話,周乘風就打着呵欠說:“我靠你有沒有數,我來了還有什麽安排,開會呗,把管理層叫上,明早……啊……”他又打了個呵欠,“八點吧,我見見他們。”

說完,他就把門關了。

劉影那聲好都沒送出去。

王博又是一堆不好意思,劉影挺給面子的應了,只是上了車,就忍不住呵呵起來。司機是他心腹,問他,“這少爺不好伺候啊。”

“就是屁孩子!半點心眼都沒有,什麽不好伺候,這才好伺候呢。”劉影笑眯眯地說。

可顯然,屁孩子就是不靠譜。

第二天早上八點,一群管理層都到齊了等着開會。可到點了人沒來,劉影催了催,王博只說快了。很快就又到了八點半,還是沒人來。

一群人都在抱怨,說是一堆事等着做呢。

劉影倒是不生氣,還挺樂呵的,幹脆去親自請。

屋子裏,周乘風正跟邵秦視頻——這會兒是下課十分鐘,邵秦主動打給他的,“給你鼓鼓勁兒,早去早回。”

周乘風頓時神氣起來,“你看好吧。我有數。”可說完這個,他就又有點不好意思了,“那個……那個……鼓勁兒是不是有……獎勵的。”

邵秦就笑了,眼睛轉了轉說,“好吧。獎勵一個吻,回來兌現。”

周乘風以為就這樣了,哪裏想到邵秦又低聲跟他說了一句,“七個吻可以兌換一次驚喜。我給你記下了。”

周乘風的腦電波,頓時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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