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母女對話

“看什麽看?”岳常山瞪了杜彥斌一眼,別以為自己不知道, 誰還不是從年輕那會兒過來的啊。

杜彥斌悻悻, 不過還是直抒胸臆,“沒您這樣的, 弄得好像鄧涵是您徒弟似的。”當教練的,不都是天然的偏向自家徒弟嗎?

這胳膊肘朝外拐, 算什麽回事啊。

岳常山當沒聽見這話, 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幾次比賽下來,蔡晴雖然也遇到過有些難纏的對手,可是實力也就那樣了,她到現在還沒遇到一個絕對實力在她之上的對手, 明白嗎?”

蔡晴的網球比賽,起碼到現在這些比賽更多的是依靠自己前些年打羽毛球積攢下來的經驗來應付,然而這些經驗在網球場上真的夠用的嗎?

這到底是兩項不同的運動, 有相似之處,然而更多的是不同。

對陣高手會讓蔡晴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和高手過招越多才能更快的進步。

如果鄧涵發揮不佳, 很可能會讓蔡晴陷入一個“高手不過如此”的誤區, 哪怕是意識上清醒, 可是說不定什麽時候這個念頭就會冒出來,萬一在比賽時出現就更麻煩。

“我自然是希望蔡晴能贏下比賽, 可是有時候輸掉比賽遠比贏下一場賽事有意義的多, 明白嗎?”

杜彥斌本就是聰明人, 聽到這話頓時明了,“是我欠考慮了。”

他态度誠懇,岳常山點了點頭,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神色。

球場上,蔡晴遇到了麻煩。

師姐鄧涵不愧是殺入大滿貫四強的選手,在占據主動權上并不示弱,和第一盤比賽判若兩人。

運動員的狀态調節是一個有點玄乎的事情,高壓之下拿下比賽的人往往會建立起自信心,下次再遇上依舊會緊張,然而也會更自信。

比賽越是重要,這種自信心就越強。

當然,如果是在這種賽事中接連折翼,而且輸給同一個人,那麽下次再遇到輸掉比賽的可能性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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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心理學上的變化,具體是什麽概念蔡晴不知道。只是有一點她是清楚的,現在鄧涵已經把狀态調節過來了,而自己……

遇上麻煩了。

尤其是在回身追球的時候,好不容易追到了卻是在放網前短球時出現失誤,蔡晴自己都很是無奈。

好像這一會兒幸運女神都站在了鄧涵那邊。

3:6,兩人進入決勝盤。

雙方交換場地,蔡晴目光移向看臺的時候愣了一下,越過自己的兩位教練和杜彥斌,她的目光落在了後排,那裏坐着的人,她有一年多沒見了。

春節的時候當時省隊放了假,不過蔡晴并沒有回家。

她還是過不去心裏頭的那道坎兒,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去面對她媽?她做不到。

索性就沒回家,那時候留在省隊也不合适,所以蔡晴買了個車票出去旅游了幾天。

她媽過生日的時候,蔡晴也定了蛋糕發了短信,當時還接到了孫女士的電話,聽到電話那頭苦苦壓抑着的哭腔,蔡晴覺得自己鐵石心腸。

可是她們母女倆像是仇敵一樣,見面後就争吵,反倒是不如現在這樣,保持着絕對的距離。

去年湯尤杯後國羽開始封閉集訓備戰奧運會,算起來她們母女可不就是一年多沒見面了嗎?

蔡晴有些意外,孫女士當初沒有去雅典看她的奧運會賽事,如今竟然來看她的網球比賽,一個是重中之重的奧運會,一個是沒什麽分量的挑戰賽。

她怎麽想都覺得格外的諷刺呢?

對面過來的鄧涵察覺到了蔡晴的愣神,她正要順着蔡晴目光看過去,卻見蔡晴收回了眼神,唇角挂着苦笑。

今天的看臺上倒是稍微熱鬧了一些,有了一點點的人氣。

鄧涵看到看臺上目光凝在蔡晴身上的中年婦女,她正揮着手,神色之中無不顯示着熱烈。

是蔡晴的親友嗎?

鄧涵搖了搖頭,放下球包休息。

蔡晴這會兒心思很亂,她不知道孫女士怎麽就忽然來了,也沒打一聲招呼。

生硬地避開了她的招呼,蔡晴直接拿大毛巾蓋住自己的頭。

這場半決賽安排在下午,這會兒的陽光沒那麽熱烈,可是蔡晴卻覺得自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的情緒很亂,直接帶到了賽場上。

直到鄧涵那個回球來的快又急,她堪堪回過神來躲過去,這才是如夢方醒。

自己這是怎麽了?不管她媽來的目的是什麽,她都沒辦法左右自己的決定,不是嗎?

所以,想那麽多幹什麽?

你現在是在比賽,蔡晴。

擰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感官傳來的疼痛感讓蔡晴徹底清醒過來。

她的皮膚在一點點的曬黑,大有從白煮蛋的蛋白向茶葉蛋轉變的趨勢,膚色遮掩了“自殘”的痕跡,蔡晴深呼吸了一口氣,拿出一顆球來。

發球。

鄧涵覺得蔡晴的狀态很迷,剛才整個人就像是機器似的僵硬,動作也一板一眼的。

而現在好像又從機器變成了活脫脫的人。

一記外角的Ace,蔡晴扳回一分,然而從裁判那裏得知,她這一局現在15:40落後。

夢游一般的狀态不複存在,蔡晴努力挽救自己的發球局。

盤間休息讓鄧涵的手感稍微有些冷,在接發球時出現了回球失誤,當然某種程度上之所以出現這種失誤,是蔡晴的發球帶着側旋,鄧涵的回發球準備不足。

“扳平了。”杜彥斌有些激動,蔡晴剛才也不知道怎麽了,好在低迷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多久,她現在狀态剛剛好。

不過激動很快就因為蔡晴出現雙誤打了折扣,杜彥斌餘光看到一旁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的岳指,連忙端正了坐姿,低頭在小本本上記錄起來。

雙誤讓蔡晴把自己送到了火架之上,便是岳常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蔡晴這場比賽打得可真是一波三折,狀态起伏太大了,之前在國外比賽的時候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不行,等這次比賽結束了,他得跟老趙好好交流交流才行。

把自己置身險境的蔡晴再度發球,這次的發球質量一般,經驗豐富的鄧涵在回發球路線上選擇直線調動蔡晴,蔡晴也不匡多讓,兩人大開大合地相互調度,都在耐心的等待機會給出致命一擊。

羽毛球拍的重量不到100g,而網球拍的重量是它的三倍,揮拍所需要的力量更大一些,而當雙方陷入多拍的拉鋸戰時,更容易引發肌肉的酸痛和動作的走形。

蔡晴已經隐隐覺得自己的胳膊有些酸了,應該是之前發力不得當導致的。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這種不适的情緒,依舊是積極地跑動來尋找機會。

鄧涵再度變線到中線附近,蔡晴想要打邊線,只是回球的時候她心裏頭咯噔了一下——球拍出了問題。

網球的速度相對較慢,所以壞球拍的概率遠小于羽毛球,蔡晴還是第一次在比賽的時候出現球拍問題。她可不能像是打羽毛球那會兒,迅速轉移到場邊拿起架在球包上的球拍。

而且回球彈在了網帶上,并沒有過網。

蔡晴跺了下腳,要是過了網的話,擦網球會改變線路,自己這一分就是拿下了。

球拍中間出現了斷線,大概是在抗議蔡晴這兩天都沒有換球拍。

“太可惜了。”觀衆席上發出惋惜聲,這一個長多拍打得實在是精彩,誰也沒想到到最後竟然是以這種方式結束了這一分。

然而比賽場上從來沒什麽如果、可惜。

蔡晴的發球局沒能保住,不過很快她就換之以顏色,靠着一個運氣球破了鄧涵的發球局。

兩人第三盤比賽打得有來有往,局分始終沒能拉開,直到蔡晴再度保發成功,比分反超鄧涵,讓這場比賽越發的陷入白熱化的焦灼之中。

孫文蕊看着場上的女兒,她有在電腦上看到女兒的新聞。

是單位裏的年輕同事教她怎麽用電腦查看關于比賽的消息,她才發現原來除了電視,還能從電腦上知道關于女兒的最新消息。

得知蔡晴這次在北京打比賽後,孫文蕊請了假過來,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蔡晴當初會那麽做,而看到太陽底下疲于奔跑的女兒,她恍惚中覺得這個女兒她一點都不了解。

女兒不再是白白淨淨的模樣,是因為在室外比賽所以曬得皮膚像是雞蛋殼那樣。

向來比賽的時候安安靜靜的人這會兒也會在擊球的瞬間發出吼聲,不再是早前那個安靜的孩子了。

她看着女兒比分領先,被人追平,然後又落後,最終輸掉了比賽。

看着用球拍支撐着地面、彎腰低頭的女兒,孫文蕊很想要知道,她不再像是之前那樣無往不利,輸掉了比賽是什麽個想法,心中是否有那麽一點點的後悔呢?

不怎麽出汗的人這會兒打滿了三盤比賽後也有汗如雨下的征兆。

汗水直接從下巴上滴落,因為地面溫度高,很快就是蒸發掉了。

蔡晴棋差一招,在關鍵環節并沒能把握住比賽,被師姐鄧涵連扳兩局,最終遺憾輸掉了比賽。

擡起頭來的時候,感覺有汗水似乎一下子落到了自己的眼睛上,蔡晴眼睛澀了一下,看着站在球網旁的師姐。

輸了就是輸了,蔡晴深呼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打得不錯,再好好練練,等明年再跟你打,我怕還真的贏不了你。”鄧涵說的是實在話,按照現在這勢頭,蔡晴再在ITF挑戰賽中磨練磨練,明年差不多就能參加WTA的賽事了,到那時候想要贏技術更加精細的蔡晴,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

何況原本就是隊友,研究彼此的優缺點有着太多的便利。

“那我努力,争取到時候當贏家。”蔡晴笑了下,主動地攬住了師姐,然後将這屬于勝利者的場地留給了鄧涵。

岳常山在休息室等着徒弟,倒是準備了一些話來安慰蔡晴,不過開口比蔡晴慢了一步。

“雖然輸了比賽,可是您也別寒着一張臉,輸給鄧涵師姐,不算太丢人?”

得,心情比自己預想的要好得多,到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換作別人,這會兒怕是得先認錯,哪還敢這麽強勢的開口啊。

“是不丢人,不過得知道自己為什麽輸,走,我讓人幫着錄了像,咱們回去複盤。”

“太好了。”

看着雀躍的人,岳常山恍惚了一下,這孩子有沒有點自覺性呀,現在是輸了比賽要看錄像複盤進行分析,怎麽還,還高興上了?

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人這會兒伸了個懶腰,“咱能邊做理療邊分析嗎?我的個老腰喲,都……”

好,她是在裝可憐,累是挺累的,倒不至于這麽累。

岳常山沒再瞪徒弟,而是看向遠方,“回頭給你踩踩就行了。”

蔡晴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岳指,用白居易的話來形容我這也算是楊柳小蠻腰,您雖然沒趙指胖,可是這踩上去,不怕踩斷了我的腰啊?”

面對這麽一個性情活潑的徒弟,岳常山很想要嚴肅起來打她一頓,不過他現在做的卻是幫着蔡晴拎起了球包,“踩斷了正好,省得往後煩我。”這就是個麻煩精,比賽訓練各種積極主動,然而本質還是一個見鬼的麻煩精。

蔡晴跟着往外去,“您哪能這樣對我啊,好歹是我主管教練,怎麽能那麽冷血無情呢,多笑笑,對我們女孩子溫柔點,這樣……”

聲音戛然而止,在自己身邊胡攪蠻纏的人忽然間沉默了,岳常山有些奇怪,“怎麽不說了?”

蔡晴看着站在那裏的孫女士,一時間恍惚都沒有聽到教練的話。

“晴晴。”孫文蕊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看到女兒出來她不由地有些激動,忍不住上前兩步,想要拉近和女兒的距離。

只是看到原本跟教練有說有笑的女兒忽然間神色冷淡下來,她臉上的激動神色也顯得很是尴尬。

岳常山看到和蔡晴眉眼依稀有一兩分相似的中年婦女頓時了然,不過他不太擅長處理和運動員父母之間的關系。

“你們先敘敘……”

蔡晴打斷了教練的話,“不是說安排了看錄像複盤比賽嗎?先回去。”她說完看向了孫文蕊,“媽,我還得忙,你回頭把酒店地址發給我,我晚上再去看你。”

她的比賽結束了,今晚應該可以偷個懶。

不太确定的蔡晴又是問了句,“教練,我今晚能夜不歸宿嗎?”她想到時候如果來不及的話還可以去自己的房子裏住着,那裏一直都空着呢。

還沒等岳常山回答,蔡晴又是搖了下頭,“沒事的,我會準時回去的。”她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她媽聽的。

時隔十三個月,母女兩人的第一次面對面近距離的見面就這麽結束了,孫文蕊看着上了車的女兒,她招手想要喊住她,最後卻還是頹然的放下了手。

岳常山看着坐在旁邊的蔡晴,曾經白淨的像是個白面娃娃現在氧化了似的,從白皮雞蛋變成了黃一白的顏色,甚至于臉上還出現了一兩塊小小的曬斑。

亞洲國家喜歡皮膚白淨,覺得一白遮百醜,白白淨淨的顯得幹淨漂亮。

而歐美則是流行曬太陽,據說是因為到海邊曬太陽那是有錢人才能享受到的生活,将白皮曬黑那是彰顯階級差距的方式。

網球這一盛行在歐美的運動原本在上層階級流行,歐美的網球愛好者都喜歡這種風吹日曬後的膚色,覺得這是健康美。

蔡晴現在越來越像是一個網球運動員,無論是從投入度還是膚色。

“跟你媽關系不好?”思忖良久,岳常山才是開口問了起來。

這個問題讓發呆的蔡晴哭笑不得,“哪有您這樣問的啊?”張口就一語命中,實在是太讓人無奈了,臉上的笑意逐漸苦澀,蔡晴抱着自己的球包,低聲說道:“是啊。”

是不好,很不好。

其實她也知道,孫女士很不喜歡自己打網球,因為爸爸的去世就跟她當初打網球有關。

然而那會兒她已經好長時間沒認真讀書,再回學校讀書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當時省隊特招她進羽毛球隊,所以就還是走了運動員這條路。

最開始她媽也不喜歡她打羽毛球,不怎麽看她比賽,直到後來她拿了冠軍,然後慢慢支持她。

再後來……

她想孫女士更渴望她取得勝利,可是要是能贏,她難道願意輸嗎?

前世母女關系破裂,雙方都有責任,只是那時候蔡晴是衆叛親離——職業生涯結束,愛情長跑結束,親情也是一塌糊塗。

所以她索性就斬斷了一切一切的羁絆,讓自己過了幾年随心所欲的日子。

母女成仇沒有聯系的時間久了,血緣親情也是單薄,再加上這輩子自己作出決定時孫女士的态度,蔡晴也不想去挽救這段母女關系,只是驟然間就這麽面對面了,她一時間也沒想出太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了。

岳常山猶豫了一下,然後摸了摸徒弟的腦袋瓜,“場外關系處理不好有時候會影響場上表現,所以有時候有病就治病,別拖着,懂嗎?”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也不會用什麽“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話來安慰徒弟,只是從一個不近乎人情的競技角度給蔡晴分析。

“嗯,知道。”蔡晴擡頭笑了笑,“我晚上會處理好的。”

蔡晴說到做到,回到訓練局後,她去理療室進行冰敷按摩,然後聽杜彥斌跟自己分析數據,和岳常山讨論這場失利了的賽事,似乎沒有被孫文蕊的忽然間到來所打擾。

拿着小本本對自己的比賽進行複盤記錄,蔡晴寫了整整兩大頁,其實她有一點隐瞞了的,第三盤比賽剛開始自己不在狀态并不是因為盤間休息引發手感變涼,而是因為她媽孫女士後心裏頭亂七八糟的。

不過這種情況,以後不會再出現了。

“行了,你也該幹嘛幹嘛去。”複盤分析結束,透過一場比賽跟蔡晴細致的分析了鄧涵的技戰術以及進行的戰術調整,岳常山覺得今天的工作可以暫時告一段落,所以就催促蔡晴去做另一件事。

“知道了,岳指再見。”蔡晴揮手送別岳常山,等人走了幾分鐘後這才是拿開腿上的冰塊,“走,去健身房。”

她不着急去見孫女士,去的越早母女倆相處時間越多,反倒是會惹出更多的麻煩。

“好樣的。”杜彥斌不知道內情,所以這會兒看蔡晴複盤後還要堅持體能鍛煉,不由地豎起了大拇指。

蔡晴微微心虛,不過臉上還是露出笑容,“你快畢業典禮了,想要什麽畢業禮物,我送你。”

杜彥斌對她幫助挺大的,她是專業運動員不假,不過在體能鍛煉這方面接觸的确不如杜彥斌,雖然前兩次出國回來後都有帶禮物,不過這不是一回事。

畢業禮物,這是特殊的存在,還是不一樣的。

“送人禮物不該保持審美感嗎?”杜彥斌皺了皺眉頭。

“那你不要算了。”

“別別,我想想,那什麽,要不你送我個蛋糕好了。”杜彥斌認真思考了下,“上面讓蛋糕房的師傅寫着畢業快樂四個大字,怎麽樣?”

蔡晴聽到這話後牙疼,她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飲食上克制着,對于蛋糕這種高熱量的食物是一口都不敢吃。

這會兒杜彥斌竟然提出這麽個要求,讓她覺得有點難受,“那你到時候能給我留一小塊嗎?”

原本還興高采烈的人忽然間可憐巴巴的,杜彥斌心頭一軟,剛想着該怎麽拒絕才是,就聽到蔡晴笑了起來,“哈哈,騙你玩呢,你一個大男生怎麽還喜歡甜食?”

成,就送杜彥斌一個蛋糕,一個大蛋糕。

蔡晴結束了自己的體能鍛煉後打車去了她媽下榻的酒店。

是一個全國連鎖的快捷酒店,蔡晴進門後就看到在大堂等待着自己的人。

“蔡晴。”孫文蕊在看到一個又一個推門進來的人後,終于迎來了自己的女兒,她站起身來想要快步走過來。

只不過站起來的時候腦子忽然間一懵,眼前黑了一下,她又是跌坐在藤椅沙發上。

“沒事。”蔡晴快步上前,“坐久了站起來的時候別那麽着急。”

孫文蕊趁機抓住了女兒的手,“我只是想跟你多說會話。”她等了女兒很久,如今終于等到了,人不免有些激動。

蔡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該說什麽,又能說什麽呢?

她是帶着記憶過活這一世,其他的人都沒有,記憶沒辦法抹殺,蔡晴也做不到釋懷,雖然她這會兒的确是心軟了幾分。

“你吃過飯了嗎?”

一個很蹩腳的開場,蔡晴很是生硬地開口,“怎麽忽然間來看比賽了,你請假了?”

孫文蕊這會兒緩過神來,她目光全都凝聚在女兒身上,“吃過了,我就是想你了。”她說着這話落下了眼淚。

“上去說話。”蔡晴攙扶着人起來,酒店大堂向來不是說話的地方。

房間裏有些悶熱,孫文蕊意識到什麽連忙去開空調。

“不用。”蔡晴攔住了她,孫女士不喜歡吹空調,夏天寧願受罪也不打開空調,這個習慣蔡晴還是記着的。

她去打開陽臺的窗戶,看着樓下紅燈綠酒,蔡晴沒有回頭,“我現在挺好的,您不用擔心。”

電熱水壺發出噪音,孫文蕊有些惱怒地拔了電源線,“晴晴,咱們母女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你難道做出決定的時候就不能跟我這個當媽的商量嗎?”

“是,我知道你有主見,能拿得了主意,可是拿主意前能不能問我一句?”她這個親媽難道還會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嗎?

蔡晴聽到這話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問了你你就會全力支持我嗎?”她回頭看着孫女士,看到那張臉上寫着名為錯愕的情緒,“媽,扪心自問一下,你到現在都不想我打網球,對?”

她就知道,她們母女前世是仇敵,這輩子都難以和平相處,自己卻又是在期待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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