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悲催的重逢

兩人風馳電掣地上了樓，來到走廊盡頭的會議室門前。

甄浪眉宇間滿是陰霾，疾步推門而入。

偌大的會議室裏燈火通明，隔着一張巨型會議桌，他看到甄耀明的幾個手下站在會議室深處一隅，從這個角度并沒有看到那個清瘦身影。

甄浪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臉色變得更加陰沉，有些踯躅地向那幾個人走去。

幾個彪形大漢看到甄浪過來，紛紛轉過身，恭敬行禮。

甄浪擰着眉走到近前，在那幾個人圍繞的中心地帶，終于看見那個人背對着自己，跪伏在大理石地板上。

視線沒有旁人遮擋，少年細瘦的背脊完全映入眼簾，一種睽別已久的熟悉感席卷上來，甄浪不禁眼睫輕顫。

雅士白的地板上，有幾滴觸目驚心的血跡，少年沒有轉身，但從這個角度能瞥見淩亂的黑發，扯開的領口，腰際幾個污黑的鞋印，足以讓人猜測到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

上個月游戲發布會時，被甄耀明痛揍的那名男粉的慘狀，還猶在眼前。

甄浪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氣得一時語塞，哽了半晌，才怒喝道：“你們在搞什麽？”

甄浪不常對下屬動怒，但積威日久，一語出口，氣勢瞬間将人滅頂。

那幾個人肩膀一顫，有些心虛地說：“甄總，我們，我們也是聽明哥的指示……”

甄浪臉色陰沉，像随時能打下一個炸雷。

幾個手下互相觑着眼色，不敢吭聲。

甄耀明随後匆匆趕來，踱到甄浪跟前，小聲道：“哥，你不是讓我跟這小子談嗎？我們都談了啊。”他向手下對眼色，“是吧。我們跟他談了。”

“談什麽了？”甄浪轉過身，厲聲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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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耀明被喝得全身一顫，越說聲音越小：“就談，就談他以後還見不見甄蕊呗……”

甄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不想再跟他表弟多說一句。

他向那人走了幾步，想要先将人從地上扶起，再檢視傷情。剛邁出幾步，腳下一硌，踩到了什麽東西。

甄浪移開腳，看到大理石地板上靜靜躺着一條銀色細鏈，鏈子上的吊墜是一個經典的音樂符號，銀白的金屬質地閃着一絲清冷微光。

在看到銀飾的一瞬，甄浪瞳孔倏地縮緊，擡頭再去看那人時，眼裏是一片驚駭和不敢置信。

——不會是他吧？

甄浪單膝跪地，将那枚細鏈撿起，握在手裏。然後上前幾步，俯下身，伸出手有些躊躇地撫上少年的手臂。

指尖剛剛觸碰到那人的衣服，就被那人猛地一撤，大力掙開了。

旁邊幾人已經領教過這小子的倔強，還是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滄浪總裁在哪裏都衆星捧月，什麽時候遇到過這種待遇。

甄耀明狠狠道：“你這死小子，挨打沒挨夠是不？”他還想說什麽，被甄浪一個狠厲的眼神制住。

甄浪收回手，斟酌着措辭，歉然道：“抱歉，我找你來，是想好好談談。我的下屬辦事莽撞，弄傷了你。真的很抱歉，你受的傷，我一定會負責的……”

少年扯動淌血的唇角，背對着說話這人輕哼了一聲。

打夠了，出了氣，再解釋一下“誤會”，扔點錢息事寧人。這不就是那些纨绔闊少常用的手段嗎？

為富不仁的人，他最近見得特別多。自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恃強淩弱，欺男霸女，還要維護外界形象，唱完紅臉，再虛情假意地唱唱白臉。

這個說話的人，他，還有他的手下，跟那個囚禁自己，逼迫自己的人渣別無二致。陸可煜對這些人深惡痛絕。

室內的空氣自男孩的哼笑後，變得沉寂而膠着。

少年一手撐着地板，一手扶着會議桌的桌沿，一點一點支起瘦削的身體，身形搖晃地轉過身，漆黑瞳眸望向別處，沒有看一眼這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看一眼在他身上拳腳相向的衆人。

随着男孩的轉身，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

少年長長的劉海兒被冷汗濡濕，一縷一縷粘在額角，一張清癯俊秀的臉露了出來。

待看清男孩的長相，甄浪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眼睫顫動，心髒擂鼓般地狂跳。

眼前眉骨腫起，唇角沁血的俊逸少年，竟然真的是他肖想了數年，暗自喜歡了數年，為他死過的那個少年。

今天正好是五年後的第一天，甄浪本想過了今天，就嘗試着靠近他，找機會向他告白。不管他接不接受，自己都不再有遺憾。沒想到這人竟然自己出現在他面前。

甄浪目光灼灼地望着少年，腦中一片兵荒馬亂。

幾個手下不明所以地望向甄浪，連粗神經的甄耀明都感覺到甄浪的劇烈動搖。

一向沉穩自持的顧潤寧，在看清男孩的臉時，也不禁驚訝得倒吸了一口氣。

這人臉上雖然青紫遍布，卻難掩俊美姿容，活脫脫就是從剛才那款游戲中走出來的虛拟少年，是甄浪鄭重其事，宣誓過主權的“夢幻鋼琴小王子”。

“夢……”顧潤寧剛要出口，就發現甄浪這土味昵稱，實在叫不出口。

他轉頭望向好友，發現好友也是滿臉驚愕。

甄浪手中拈着的東西銀光一閃，顧潤寧凝眸去看，辨認出是一枚象征音樂的“高音譜號”，結合攻略人物的昵稱，顧潤寧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十分神奇。

他皺眉沉思，随即想到了什麽：“阿浪，那個游戲的人設……”

甄浪墨玉一樣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讷讷道：“我說過了，是甄蕊做的人設……”

話音一落，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都好像頓悟了什麽。

——甄蕊做了那款游戲的人設……

——甄蕊頻繁約會夜店小哥……

再看這個粉雪樂園的“頭牌”，與那款游戲人物肖似的外形，顧潤寧覺得答案已經不言自明。

甄蕊做的人設是有原型的，而原型就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