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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說不上來那種明明很陌生卻又似乎很熟悉的聲音，但只是遲疑了僅僅一秒。

她想她一定不會忘的。

就在快要挂掉電話的瞬間，那人搶先一步，像是看透一樣，強勁有力一擊即中地止住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祝書藝做夢都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是江宴妄。

他是怎麽會有自己的聯系方式。

“伯母讓我接你回家，還有——”他自顧自的說，第一句話直接解開她的疑惑，而他那邊似乎很吵，聲音窸窸窣窣的不打算給她多餘的時間證實或者猶豫是真是假，語氣淡然，“就這樣，一會兒把位置給你。

如果不來也是可以，你自己找伯母解釋，到點我會在哪裏等着，先就這樣，我想祝大小姐肯定也不想讓人誤會到我們的關系吧。”

“在哪裏。”祝書藝問道，下意識用手捂住了聽筒，餘光不由看向自己的室友，辛好，大家都沒有注意到。

她不由得松了口氣，這種感覺說不上來的忐忑。

交換完位置，緊接着書藝就把電話打給了家裏的主機，沒等幾秒，接了起來。

是柳姨，溫春櫻讓她提前告知他們，直接去酒店就好，今晚在外面吃飯。

祝書藝永遠都在捉摸不透溫春櫻的某些想法，例如在校大學生千裏迢迢回家吃飯，還有勝過于親生血緣關系的風雲人物，等等這些祝書藝都不太想去參加，但她從來都明白，這個世界沒有想不想，只有聽或者聽下去。

—

傍晚六點，祝書藝打車來到了酒店。

琉璃白瓦，大紅燈籠，古色古香的建築物，處處都在流露出這是一家中式特色的高級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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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過投資商邀請過祝家來這裏，後來祝家幹大了後，也在這裏辦過酒宴什麽的，所以對祝書藝來說，算不上陌生。

于是她便一個人打車過來了。

要做到面不改色，風平浪靜的和江宴妄一同出發，祝書藝骨子裏的執拗多少還是辦不到的。

“怎麽沒有和小妄一起來？小妄呢？”

沒走幾步，溫春櫻便從某個方向踏着高跟過來了，手上提着各種打包好的什麽東西，後面管家笑着解釋，“夫人也是怕你們忙走不開，所以就心急了些。快看，這些都是她為你們置辦的衣服什麽的，都是自己一一挑選的，對你們特別上心。”

至于對誰比較上心，祝書藝也沒有細想，總之不是自己就是了。

“這麽多，我幫您提着點。”說罷，她伸出了手。

溫春櫻佯裝嗔怒，不過好在今天沒有拉下臉，可能礙于外人在場，就算是草草地遞給祝書藝，沒有雞蛋裏面挑骨頭。

“怎麽沒和小妄一起回來？”饒來繞去還是将話題扯了回來，正當祝書藝絞盡腦汁費勁想什麽理由時，江宴妄朗聲道，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伯父，剛剛在停車。”

他穿着駝色大衣，筆直的工裝褲，無框眼鏡在黑暗中折射出幽暗的冷光。

倆人最後一條聊天記錄，以祝書藝結尾，對方是已讀未回。

“原來是一起來的呀，快進來快進來，今兒個專門點了你們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溫春櫻臉上高高興興的，随意又問，“第一天開學，還适應嗎？”

“大家都很友善，很好适應的。”她說。

溫春櫻點點頭，“反正學校離家裏面又不遠，既然以後你和小妄在一個學校，那麽以後周六日幹脆回家住吧，柳姨的飯你們也是從小吃到大的，我還擔心你們在學校吃食堂幾天就吃膩了呢。”

“放心吧，伯母，以後我們會常回來的。”江宴妄似乎話裏有話，但祝書藝不打算往深了專研，對她而言，彼此不打擾彼此就算是很難得的一件事兒。

他淡淡瞥她一眼，自動玻璃的大門上印着倆人并排前行的影子，他似乎在任何事情上，總是壓她一頭。

一進大廳，金碧輝煌。

服務小生站在大廳中央，欠身指路。

江宴妄微微颔首，說聲“謝謝”，随之聲音保持到只有倆個人聽到的分貝。

他調侃的意味不明，“放我鴿子？”

祝書藝一晚上被各種撲面而來的事情打攪地心不在焉，直到走了幾步，她才反應過來，對方好像剛剛說了什麽。

“嗯？”她不解地望着他，水靈靈地眼睛裏沒有一點起伏，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

“陌生人？”

江宴妄被自己解讀出來的東西氣笑了，他同樣盯着她的眼睛看，野獸一樣的侵襲着周邊薄弱的氣息。

他從鼻腔裏冷哼一聲，面無表情。

直到整個晚飯結束後，祝書藝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似乎在生氣。

不過還有一個更為尴尬的事情，在父母面前無法解決。

明明自己來的時候已經有和江宴妄打過招呼，可這人是自己開着車過來的，一晚上沒有什麽緩和的臉色可看，可能是在父母面前僞裝過好，夫妻倆居然一點跡象都沒有發現。

祝書藝寧願是自己想錯了，但她又不能想錯，她腦海裏迅速判斷的主意識告訴她，江宴妄就算再長幾年，改變的變，沒變的依舊沒變。

一頓飯吃下來，祝書藝不得不需要面臨另一個頭大的問題。

晚上返回學校，是肯定的。畢竟正常星期天是需要上課的，可是祝家大人一錘定音，将女兒交代給江宴妄一起回學校的答案顯而易見。

既然來的時候一起來，回去的時候自然要一起回去。

祝書藝只是不太明白，父母為什麽總是會逼迫着她做一些她自己本身就厭煩的事情，這種受命受牽連家庭強制性瑣碎的事情，壓抑着她幾乎無法生活。

“記住了嗎。以後有不懂的問題請教你的小哥哥就好，”連祝嘉華都說了，祝書藝想逃都逃不脫，最後她只能祈禱，江宴妄晚上不回學校。

可惜，車子發動了。

柳樹的倒影一幕幕被拉到了她記憶中深處的畫面。

那是個被雨後清洗過的晚上，他們全家出動接某個少年回家。

具體的記憶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祝書藝沒有多想，因為那時候劍拔弩張的氛圍，實在是讓她難以形容。

祝書藝牢牢地扣着車把手，随着車身的晃動，她還略恐懼地看了江宴妄一眼。

他心情極差，開車自然就像飙車。

祝書藝在後座暈暈乎乎的，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在那個地方得罪了這尊大神。不過，這尊大神又用不着和他交流，索性祝書藝也不想那麽太多，一閉眼睛心驚膽戰地只求早點進入學校。

忽然她發現車子在一點一點減速，以為快要到了學校，猛然睜開眼的瞬間，她看到他居然把車停在馬路的一側。

這裏距離學校還有一截路要走，該不會就是現在讓她下去？

一個疑惑在祝書藝心頭上緩緩展開。

江宴妄不知什麽時候掏出一支煙，低頭咬在舌尖，打火機“呲”地一聲，安靜地車廂裏閃過一片白晝。

還有祝書藝一張近乎不能在淡然的臉，她與江宴妄倒是從某種意義上性格有點相似，他冰冷的像座冰山，而她淡然的接近于一張白紙，這樣倆個人能坐在一起要是有了聊天話題，恐怕母豬都會上樹。

江宴妄猛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一個煙圈，他眯着眼睛，也不着急要開口說點什麽。

祝書藝各種猜想，也想不通對方是怎樣一個所以然。于是退後一步，自己搶先問道，發生了什麽。

他睥睨着她，盯着她素淨瓷白的臉上看了好一會兒，“我等人。”

總而言之，我等人，你随意看着辦。

祝書藝當然不能走，大晚上的她往哪裏走呀。據她從地圖上推測出的距離，就算是走到明天也走不回去學校，而且這裏顯然是高檔一點的別墅區域，整片區域禁止車輛鳴笛，哪裏會有出租車啊，顯然都是自己的車出入。

祝書藝在打車與試圖一個人走回學校之間，還是小心一點地選擇了呆在車上。一到晚上，她不僅是個路癡，甚至還能走陌生的地方直接走懵。

以防萬一，她扯住安全帶盡量不出聲，讓自己成為江宴妄眼中的透明人。

江宴妄不動聲色地瞥她一眼，料定了她膽小怕黑不敢動彈，随後對着手機直接翻出紅色消息最多的一欄聯系人，手指“啪啪”打下倆個字，“下來。”

那個以自拍像為頭像的女生，瞬間回複，看得出來确實開心，一連發了好幾張賣萌的表情包，接着倆人又聊了幾句，江宴妄興致淡淡地将手機扔在抽屜裏，雙手靠後微仰着脖子，朝後視鏡裏的祝書藝一掃，聲音冷漠如喂了冰碴。

“一會兒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吧？”

怎麽說變就變，剛剛不是心情好的不得了。

這個時候又沖她發什麽脾氣，祝書藝回避着，本就不想搭理，但不得不被迫搭理，這種矛盾的糾結要不是現在是晚上路遠，她真有一種一鼓作氣撂下走人的氣勢。

但祝書藝不能，起碼現在不能。

江宴妄什麽手段，她早就在幾年前就見識到了那個與他年紀嚴重不符的狠辣與城府。

雖不知道倆人的關系發展到了哪一步，但大晚上還能讓江少爺親自出來等待，聊天信息裏的暧昧不清。

祝書藝朝着自己所認為且結合的一切觀點做了一個大體的概括。

她便明了似的，默默點頭，“知道。”

江宴妄手指敲打着方向盤，一下一下的，指尖點燃的細煙不一會盤旋着濃厚的白煙，讓他整個人都在煙霧的籠罩下神秘的看不清楚臉上的情緒。

“阿妄～”

一聲明媚像黃鹂樣的好嗓子，迫不及待地鑽到他們這個無比死氣沉沉的車廂。

江宴妄彈掉細煙，重新直起身子，然後拉下車窗。

祝書藝看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背着雙肩包，紮着蓬松好看的馬尾，一笑嘴角倆個圓圓像豆子一樣的酒窩，正探着腦袋佯裝一臉的不高興。

“你怎麽才來呀。”

“你不是也剛下來。”  他笑了聲，嘴角一勾，“等不及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