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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天色還是蒙蒙亮，祝書藝從混沌的噩夢中猛地驚醒。

額頭上沁着薄薄的一層冷汗，手心也是濕漉漉的，她抓緊了床單，努力深吸一口氣，試圖告訴自己，還好剛才都是夢中的假象。

可是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的讓她想起來居然還可以不自覺地顫抖。

她拿起手機，看到時間還是淩晨四點，這段日子她睡眠質量很差，總是反複地從夢中驚醒，蘇苗苗說讓她換個地方換個心情，可惜因為這是之前裝修過房子，房租費不能解約，而自己暫時不打算在這個城市裏繼續生活下去了。

蘇苗苗可能剛哄完孩子，也有可能剛忙完工作，祝書藝發過去沒一會兒，她就關切的問道，“又做夢夢到江宴妄把你腿折斷了？”

祝書藝：“……”

自從江宴妄的腿不能徹底好了以後，她總是反反複複在一個夢境裏吓唬自己，她夢到江宴妄工作忙得厲害，等到處理完公司那堆餓狼，再來收拾那個導致他腿直接廢掉的可憐女人。

而那個可憐女人正是她自己。

從新聞裏得知，那個把她摔在荒野的石頭上的男人已經自覺自首坦白自己的過失與過錯，有了警察的介入，估計比在江宴妄的手下省掉許多痛苦。

江宴妄性子薄涼又戾狠，也只有自己每次這麽的不知死活偏偏要和他争個你死我活。

蘇苗苗停頓了幾秒又問她，“那你們……？”

“不可能。”祝書藝斬釘截鐵道。

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前不是，以後更不是。

“可他為了救你，做出了那麽大的犧牲，就算是沒有可能，你也是不是該好好謝謝他。”蘇苗苗再三思索道。

如今各大媒體都知道江宴妄深情救女演員，一度火爆各大社交媒體，有的人說他深情，有的人說他深愛，到底是深情還是深愛最後都不得而知，但是謠言本身就過于真真假假，最後越傳越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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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書藝放下了一切工作，整日把自己困在房間裏，她像是一個不知道方向的風車，風往哪裏吹她就朝那個方向茫然地掙紮。

可惜她還是沒做出什麽決定來走出眼下的困境。

江宴妄。

她默默念出這個名字，嘴邊卻是苦澀的一笑。

…

江宴妄的腿醫生說只有不到倆成的希望，但是如果說非要冒險一試，醫生的建議還是國內保守治療。

“怎麽不試試呢，江哥！”阿萊不可思議地問道，“為了一個女人你值得嗎？你難道要賭上你的這條命才肯罷休嗎！我這麽遠從國外回來，你看看你的身邊有多亂，公司有多亂，你都不關心了嗎？！”

“阿萊。”江宴妄抿着唇，聲音嚴厲，“我看你是國外呆久了忘了規矩了啊？誰讓你回來的？！”

“是安妮姐，她怎麽都聯系不上總部，托人打聽才知道你身邊發生了這麽多事！”阿萊嘆息的望着江宴妄的那條不能在動起來的腿，紅了眼，焦急地大聲問道，“至于嗎！一個女人至于嗎。哥，你就不能想想安妮姐的好嗎，她不比一個祝書藝更愛你嗎”

江宴妄眉頭不皺一下，冷聲，“回去，馬上回去。”

“不會回去。”阿萊低下頭，“江哥，這次我真的不能眼看着你把自己毀了。”

“呵。”江宴妄抽回視線，笑得薄涼，“你是不覺得我特像個廢物啊？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要是誰動一下祝書藝，我江宴妄就讓他好好看看早上的太陽從那邊升起！”

阿萊知道，江宴妄這是逼着他回去，可是自己回去了，他該怎麽辦！

身邊一個親近的人也沒有，唯一喜歡的女人還對他愛搭不理甚至完全眼裏看不到一丁點愛，這樣的關系真的是他辛辛苦苦渴求的麽。

阿萊還是搖頭，他就算長跪在這裏，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江哥一個人。

“江哥很久之前我就已經請示過你了，你明明說過要把我調動回來，現在又是什麽意思，原諒我不能回去。”

阿萊是個挺有骨氣的一男人，打小在國外生存，小時候被父母抛棄後來又被養父母收留，最後自己流落街頭靠着一個破陶瓷碗硬生生和野狗搶食這才活了下來，就這樣的生活延續到某天他遇到了江宴妄，那個改變他命運一樣的男人。

他對江宴妄更多的是尊敬，是肅然起敬。只有真正經歷了苦難才會明白放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相信，江宴妄當真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寧願心甘情願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他也比誰都知道，這一路江宴妄走得太過艱難太過坎坷。

江宴妄沒去管阿萊，因為他知道，阿萊自打跟他走南闖北，就沒想過有要走念頭。

公司的事情雖然棘手但好在江宴妄人在權在，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再加上阿萊回來後，一口氣拔走了好幾個老骨頭。

工作盡管忙得焦頭爛額，但還是得在醫院接着治療，阿萊把話撂這兒了，江宴妄要是想回去，先從他的身上踏過去。

這天夜裏很冷，江宴妄咬着牙進行康複，一大片一大片汗流不止的汗水從他的臉上掉下，他咬着牙，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看了看窗外。

他想，到底是怎樣狠心的女人，連看他一眼都不肯。

整整醒來了倆個多月，沒有人知道他該如何去面對祝書藝。

他急切的想要見到她，又萬般不舍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聽一點的話哄她開心，可是，圈裏人都知道，她就是他女朋友，她怎麽就不承認。

算了。

江宴妄低頭勾了下唇角，是他先違背原則在先，這不是任何人的問題。

周圍的朋友也都在勸着祝書藝，盡管她們不知道先前恩愛的小情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他們看得出來，祝書藝心裏頭是有人的。

“有什麽人。”祝書藝輕輕一笑，“凡是過往皆是序章。”

“可就算分手了，也得有個體面的見面啊。”

…

祝書藝下巴，盯着醫院住院部的眼睛暗了又暗，最後還是邁出了一步向前走去。

或許他們說得對，一味的逃避只會讓她更加膽怯。

祝書藝推開門進去時，突然眼前閃出一個黑色的影子，等到她看清來人時，那人臉上的表情夠她品味很久。

眼前的男人臉上兇巴巴的，看她的眼神也是惡狠狠的，祝書藝蹬着細高跟柳眉微微一揚，雙手抱胸目視着病房。

“哦，看來江總在忙，那就不必打擾了。”她說着就要離開，仿佛見與不見無所謂。

“他可是為你放棄了一條腿的人，你這個女人怎麽可以這麽狠心？”阿萊一臉不爽，看祝書藝的眼神一點都不友好。

祝書藝像聽了個笑話，她拔高了聲音，手指指了指自己，“我？狠心？那你不妨問問是誰把我扔在那裏的。”

阿萊生氣了，這個女人居然沒有一點悔過之心，真不知道江哥是怎麽被這個妖女迷成這個樣子。

要他看這倆個人趁早斷了關系，這個女人只會耽誤江哥的後半生。

“夠了！”江宴妄冷呵，“阿萊，讓她進來。”

阿萊收住了嘴，再有什麽怨言他也不能當着江哥的面說，最後只好把門打開。

這是他第一次見這位名叫祝書藝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套裙裁剪合體，身材也相對于更好的貼近曲線，确實不僅有那種淡泊世間的性子也有說話鋒利的氣質。

阿萊搖了搖頭，他都無法想象這倆個人性格撞到一起，還能碰出火花嗎。

事實證明，傷到腦子的只有江宴妄一人。

可惜之後的什麽阿萊沒有在聽到，他看到了江宴妄的眼神再讓他滾。

“別走啊，”祝書藝無辜地招手，見阿萊怒視她一秒就跑了，嘆息道，“這麽聽話的看門人，還是頭一次見。”

江宴妄拘束地躺在床上，此時此刻他深有體會到一種濃濃的自卑始料未及的讓他擡不起頭來。

他盯着蒼白的手指，還有被束縛在石膏裏固定着的左腳，緩慢開口，聲音異常的低沉，“你終于願意見我了。”

祝書藝看着他，視線也跟着來到了他的左腳上。

“恢複得怎麽樣。”她随口問道。

江宴妄說，“沒什麽大問題。”

“也是，”她贊成的點點頭，“當然沒什麽大問題，不過也就是一只腿而已。”

江宴妄重新去看她，他發現祝書藝無論何時只要是看到了他便會立即張牙舞爪的做出防禦的姿态。

他輕聲說，“你的傷好了嗎。”

“頭上的傷啊，”祝書藝放下包，拉過一旁的凳子在靠近他的左腳地方漫不經心地看着，“還好，讓你失望了，不僅恢複了記憶還記得挺牢的。”

江宴妄滾了下喉結，“對不起。”

“有用嗎？”祝書藝直視着他，“你的腳都廢了，你現在就是一個廢人，曾經那個熠熠生輝高高在上的江宴妄不會在存在了，剩下的只會是一個殘缺不完美的江宴妄。”

“不要離開我，”江宴妄懇求道，“我只有你了。”

祝書藝想笑，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剛門口沖她大吼的男人，應該是他非常得意的兄弟之一吧。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和一個滿口謊言的男人在一起，他值得我托付終身嗎。”

祝書藝深吸一口氣，“忘了我吧，江宴妄。”

她不能夠留在這裏了，她也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裏。

如果無關愛情，無關糾纏的親情，說不準她真的心一軟就留下了，可是祝書藝知道，她過不了自己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