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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4-24 20:36:24 字數:9344

當五光十色的攝影棚人去樓空時,顯得比一般的房間還要寂寥許多,空蕩蕩的房間、黑漆的視覺,都叫人感到異常詭異。

這日,輪到吳妍薰值日,等大家都收工之後,她又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個地方,把沒歸位的道具收好,然後關上每一盞燈,再确定每一間房間的門有确實關上;因為門是自動鎖,必須關上才會生效。

然後整層樓只亮着走廊末端的燈火,她坐在桌椅邊,将今日已做好或不妥的地方騰寫在一本筆記本上,接着拿起明天的日程表,預習一下明天要注意的地方。

熟悉的刷卡聲響傳來,讓吳妍薰愣了一下,現在都幾點了,怎麽還有人進來呢?

腳步聲沉重地在走廊上,發出喀勒的聲響,往前方走去,直到她又聽得另一個刷卡的聲音,她便确定應該是熟人了。

右方的房間屬于工作者──如化妝間、服裝間、道具及倉庫;左邊的是明星休息室。而那聲響來自右方、走廊的另一頭,她不用想也知道,來者何人了。

悄聲走了出來?!果然有一間房間燈火通明,對方也毫無關門之意,迳自地翻箱倒櫃。

“中原标準時間,十一點四十分。”吳妍薰沒好氣地椅在門口。“我說于棹庭先生,你不能稍微早一點來嗎?”

“啊?果然是你。”叫于棹庭的男人連頭也沒回,繼續翻他的東西。“臨時想到有東西沒拿,非拿不可。”

“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臨時?今天下午來時,把東西帶全就好了嘛!”吳妍薰最受不了于棹庭這家夥了。“要是我先回家了,進來的密碼就只有我知道,你八成又要吵我把密碼告訴你,對吧?”

“沒錯!你挺了解我的嘛……欸,找到了!”于棹庭拿起東西站了起來,滿臉的胡确顯得非常邋遢。“不過,我相信我沒有吵你的機會,因為你一定會在這裏待得很晚。”

“喂喂喂,你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吳妍薰嘟起嘴,伸出右手趕人了。

“因為你是最沒事的人啊!”于棹庭露出一抹冷笑。“沒親人、沒朋友、沒情人的,單身又寂寞的一個女人。”

于棹庭淡淡的話語像刀刃般穿過吳妍薰的心窩,但她依舊是不動泰山地看着他,這些年的相處,她早就知道,于棹庭的嘴比什麽都還銳利,就算是摯交好友也難逃被刺傷的命運。

大家熟,什麽都無所謂。只是……于棹庭至今依舊不知道,他每次開的玩笑,會讓她的心淌多久的血。

“我沒什麽資格說你,我自己也是一樣。”于棹庭自嘲着,對于傷人話并不是很在意。

于棹庭是廣告才子,并且是目前廣告界的第一天王,他得過無數廣告設計獎,在國內首屈一指,只要給他做的廣告,該産品沒有不紅的。

而“朵蘭”公司慧眼識英雄,早在他沒沒無聞時,就給予他資金以及工作,以至于他再紅、再多人捧錢來挖角,他也都不為所動。

只是天王有天王的怪癖,也或許是他之所以成功的地方,他對拍攝之龜毛,常讓大家受不了;而且每次只要他一掌鏡,誰拍廣告,誰都會被他的刻薄罵到當衆淚如雨下。

所以,吳妍薰一直很期待他接葉夜的廣告,偏偏他老人家架子大的很,說什麽就是不想接。

于棹庭讪讪地走了出來,而吳妍薰立刻把門緊緊關上,才回了頭,就見到站在前方不動的于棹庭。

“怎麽了?”她問着,走了幾步,才發現半夜亂跑的人真不少……而且讓她的頭又開始痛起來了。

“喂,你說話怎麽那麽難聽啊?”鄭頤人站在走廊上,對于棹庭沒好态度。“你那樣說話很傷人耶!”

他才一進來就聽見這家夥對妍薰說什麽她沒親人、沒情人的,這種一話有多傷人的心啊!沒情人的話還說的過去,但何必把人家無親無戚的事挂在嘴邊,用來消遣她的晚歸?

“鄭頤人,不關你的事。”吳妍薰一句話就想把鄭頤人的怒氣截掉。“客氣點。”

“他說話本來就不對!失去親人的痛,他知道嗎?說的那麽輕松自在!”鄭頤人大步上前,絲毫不願讓步地擋在于棹庭面前。“就算你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不代表全天下的人都能跟你一樣,不當一回事!”

小薰……跟爸爸一起走……

啊!不要!不要!住手!

地獄般的聲響突然從吳妍薰的腦子裏傳出──她蒼白着臉色,不自禁地往後倒向牆壁。

“妍薰?”于棹庭狐疑地回了身,見着滿頭是汗的她。

“你沒事吧?妍薰!怎麽了?”鄭頤人飛快上前,搶着扶住了吳妍薰。“身體不舒服嗎?有吃晚餐嗎?”

“……”吳妍薰緊閉起雙眼,她的冷汗直冒。“我沒事……放心好了,只是一般的貧血。”

“妍薰,這小子說的對,我是太過分了些。”于棹庭站在吳妍薰的面前,誠懇地說着。“傷到你的話,對不起!”

“沒的事。”吳妍薰白着臉色,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我的,我要是真的介意的話,是不會放過你的。”

“呵……這倒也是,你嘴巴的刻薄程度可不輸我。”于棹庭也笑了起來。

鄭頤人看在眼裏,挺不是滋味的。

這男人究竟是誰?那麽晚跑回來拿東西,他卻沒有看過他?所以他絕非工作人員,加上他跟妍薰似乎很熟的樣子,淨說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讨厭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于棹庭笑了一會兒,眼睛重新瞥到鄭頤人身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一會兒。

“沒看過,新來的?”

“半個月了,是你太忙,沒時間跟他照面。”感覺到舒服許多的吳妍薰站直了身子,用手肘頂了頂鄭頤人。“自我介紹一下。”

“喔……”鄭頤人很不甘願地扭着身子,用着極度不誠懇的散音說:“你好,我叫鄭頤人,請多多指教。”

這家夥幹什麽?看棹庭不順眼嗎?吳妍薰扁了嘴,再頂了他一下。

“我是于棹庭。”于棹庭說話向來簡潔俐落,五個字解決。

于棹庭……咦?他不是現在當紅的廣告天王嗎?前幾個“朵蘭”的廣告都是他設計的,還因此拿過無數的獎項……這家夥竟然不是老頭子,就有這番成就!

“他認識你。”吳妍薰輕輕地笑着,看向鄭頤人一臉呆樣。

“我怎麽會不認識!于天王,你好、你好!小的剛剛有眼不識泰山!”鄭頤人忙自動握起于棹庭的手來了。“我都有在看您的廣告作品,上一次那個宇宙星空的題材,到現在還頗受好評呢!還有啊,飛車那一個──嗯?”

吳妍薰好不容易才拉住鄭頤人,他話怎麽說的那麽快,而且拍馬屁還拍到馬腿上了──剛剛他說的那兩個廣告,是另家一化妝品公司,而且都不是棹庭制作的……這下豈不尴尬?

“我做過很多廣告,謝謝你的欣賞。”于棹庭也要笑不笑的。“不過,你剛提的那兩個廣告,真不巧,剛好不是我做的。”

“啊?是嗎?那可真不巧!”鄭頤人的話竟然還接得下去。“剛好找人代做是吧?”

“鄭頤人!”吳妍薰咬牙切齒地說着。于棹庭的脾氣一向不好,他別無緣無故惹火了他。

“妍薰,沒關系的,我看他是故意的,一臉皮相!”于棹庭開心笑着,這小子很有意思,活力四射的。

他當然知道于棹庭做的廣告是哪幾支,故意說錯鬧着玩嘛!之前在一些片廠打過零工,也接觸過相關的工作,于棹庭的名字可是赫赫有名。

“有意思個鬼,我快被他煩死了。”吳妍薰一點也不贊同地抱怨着。

“我哪有煩?我哪件工作不是做得完完美美的?”鄭頤人又一臉不依的樣子貼近吳妍薰了。“你只要習慣了我,就不會覺得我煩啦!”

“你給我滾遠一點!”一記肘功,鄭頤人閃得漂亮。

于棹庭沉吟了一會兒,帶着笑容看向妍薰。“他歸誰管?能不能借出來幫忙?”

鄭頤人立刻轉向吳妍薰,拚命地眨眼點頭:可以、可以,能夠表不同的頻域內做事,他就可以學更新鮮、有趣的事情,現在好不容易金牌于棹庭開了口,請一定要借他出去啊!

吳妍薰明顯地愣了住,難得于棹庭會主動開口借人,他欣賞鄭頤人嗎?可是……

吳妍薰面有難色地開了口。“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能随便作主。”吳妍薰看向鄭頤人。“你願意去?”

“願意、願意!能去學新的東西沒什麽不願意的!”鄭頤人興奮得點頭如搗蒜。“喔,不過我也不希望影響到這裏的工作。”

“這裏是沒關系,因為棹庭也是‘朵蘭’的人,所以借員工出去是沒問題的……只是……”吳妍薰鄭重、嚴肅地再問了鄭頤人一次。“你……真的願意跟于棹庭去工作?”

“願意,沒在後悔的啦!”鄭頤人肯定地回答着。

“那……好吧!你願意就沒問題了。”吳妍薰一臉哀凄的模樣,拍了拍鄭頤人。“祝你好運。”

“喂,我人還在這裏,別把氣氛弄得那麽可怕好嗎?幫我做事有那麽糟嗎?我又不會吃人!”于棹庭發出不平之鳴了。“反正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需要時我再通知你,我先走一步!”

于棹庭道了再見,很快地就走了,鄭頤人這廂還在跟人招招手。

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吳妍薰挑了眉。每一次棹庭要挑工作人員時,大家不是故意請病假就是假裝鬧胃痛,誰被他選到誰倒楣!不但得吃苦耐勞,還得應付他那牛脾氣,哪一次不是令被選到的人叫苦連天,哀鴻遍野?

竟然有人自願兼樂意地去做他的跟班,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走吧,那麽晚了,該下班了。”鄭頤人招完手,目标轉向。

“你那麽晚跑來做什麽?忘了東西嗎?”吳妍薰邊往休息室走,邊問着。

“忘了你呀!”鄭頤人正經八百地說道,一雙眼還一瞬不瞬地看着吳妍薰。

她先是望了他一眼,很快地進入休息室,拿起包包,就要關門、走人。

所謂“關門”,是指把鄭頤人關在裏面,然後她自己走人。

“欸欸!你想把我關起來啊!”鄭頤人嚷嚷起來,飛快地跟在吳妍薰身後。“真是最毒婦人心!”

“我巴不得永遠不要看到你!”吳妍薰把鄭頤人推開。“閃啦,我要關門設密碼啦!”

最後一個離開的值日生,除了檢查所有門窗、燈光外,還有把大門鎖上、輸入通行密碼,隔日一早得最早來,将門給打開;這組密碼天天更換,只有值日生知道,密碼索取也是使用行證電腦得知,所以只要誰在管制時間內進了攝影棚,唯值日是問便是。

鎖上了門,吳妍薰按了電梯。

“肚子餓不餓?我記得你晚餐也是随便吃,我們去吃宵夜。”鄭頤人大方地提出邀約。

“不餓。”看到他氣都氣飽了。

“騙人,我一直聽到你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叫的聲音!”鄭頤人反駁得比當事人還快。“我肚子好餓……我肚子好餓……”

“有沒有人說你很吵啊!”吳妍薰不耐煩地高聲起來。“我告訴你,我沒有興趣找情人,也沒興趣跟男人約會!你如果想找情人的話,我們裏面的女人多得很,別來找我!”

電梯一到,門一開,吳妍薰就閃了進去,她飛快地按着關門鈕,但鄭頤人卻一步踏了進來。

“你出去好嗎?我不想跟你同乘一部電梯!”吳妍薰擺起臉色來了,盡管只有半邊臉,怒氣一樣可怕。

鄭頤人反常地沒有說話,大退一步出了電梯,凝視着吳妍薰。

“我不是故意的。”非常誠摯地開了口。

電梯門緩緩地關上,吳妍薰連正眼也不願瞧他,她已經被他搞得神經緊張、筋疲力盡了!

右手撫上右臉頰,她自從上班以來,跟誰都沒有近距離地相處過,為的是什麽?就是不願意去吓到人;不願意因為自己的臉,而剝奪了自己的工作機會──更不願淪為別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而他呢?三番兩次地接近她、玩弄她的頭發,只要他一靠近,她全身的寒毛就會豎了起來,深怕可怕、醜陋的臉頰會公諸于世,害怕別人看她的眼光!

屆時,這半邊俏麗、靈活、聰穎,簡單、俐落的形象,都将化為泡影!

她只希望他離她遠一點,不管有什麽企圖都請作罷,離她越遠越好!

電梯到了一樓,她青着臉、踏出了大門外,卻在外頭見着了那一個燦爛的笑容。

“嗨!”鄭頤人微喘着氣。“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宵夜?”

鄭頤人!吳妍薰吃驚地望向他,再回頭望向大樓裏的樓梯。

他是怎麽下來的?就算電梯有兩部,她記得另一部是停在一樓,再怎麽快也不可能比她還先抵達!他是從樓梯下來的嗎?從十一樓飛奔而下,為了擋在她的前方、為了……

“你、你真的很煩……”吳妍薰不知道自己是氣得說不上話,還是怎麽了。“為了吃一頓宵夜,有必要……有必要這麽拚命嗎?”

“為了吃一頓宵夜,有人都跟我翻臉了,我還不拚命,行嗎?”鄭頤人悻悻然地說道。

吳妍薰二話不說地往前走着,鄭頤人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左後方,誰也沒有開口,只是吳妍薰加快腳步,鄭頤人就追趕上去,反正他比她高出那麽多,腿也比她長,随便追也追得上。

不知道過了幾個路口,吳妍薰也沒攔計程車,而是停了下來。

“去哪裏吃!”吳妍薰硬生生地吐出幾個字。

“我們去橋下吃早點宵夜啦!我跟那家老板熟,他的東西很好吃的。”鄭頤人快樂得跟只小鳥似的。“你在這裏等我喔,我去牽車!”

“牽車?”

“我的車停在公司樓下,我去牽車喔!”鄭頤人邊跑、邊回頭說着。“公主要等王子喲!”

“等你的大頭鬼!”吳妍薰尖聲喊着,在寂靜無人的街上。

晚風吹拂,古老行道樹沙沙作響,吳妍薰一個人站在街頭,連自己都快搞不清楚,剛剛……不!到現在都氣了個半死,幹麽還跟他去吃什麽勞什子宵夜?

騎摩托車……一陣風吹來,吳妍薰飛快地掩住自己的右臉頰。等一下騎車時,這可怕的樣貌會不會讓他瞧見呢?糟糕!她不應該答應的,現在走還來得及,只要攔部計程車、再打個手機給他就行了!

可是……吳妍薰還是站在那裏,一步也移動不了。

沒多久,摩托車就停在她的面前,鄭頤人很興奮地吆喝着她。但是吳妍薰一看到摩托車,她一步也跨不出去。

“上來、上來,不必戴安全帽,偷偷犯一下規!”鄭頤人笑看吳妍薰。“快點吧……”

“不……我想、我想還是……”吳妍薰緊按着右臉頰,她突然感到有點痛。

“沒關系,你坐我後面,不戴安全帽的話,你就可以貼上我的背。”鄭頤人拍了拍座椅。“我保證那樣子,我看不到你的臉!”

嗯?吳妍薰猛地擡起頭,看着鄭頤人。

他這是一種體貼嗎?知道她不願意把右臉示人,所作的一種關懷嗎?

吳妍薰往前走到鄭頤人面前,硬是把他挂在前面的安全帽拿了起來,塞到他手中。

“你戴着,為了安全。”她淡淡說着,一腳跨上他的摩托車,技巧性地将右臉貼上他的背。

“你沒有戴,我就不會戴。”鄭頤人還是把安全帽挂了回去,旋即轉動油門。“抱緊了。”

吳妍薰真的有猶豫要不要抱上他,但是有鑒于她沒戴安全帽已經很危險,再者她如果不貼近他的背,頭發必定迎風吹散,屆時想保留的秘密将一無所有,所以……她非抱不可,甚至還非得貼上他的背部不可!

在摩托車發動的那一剎那,她突然感受到──她似乎是上了賊車了。

車子一路狂飙,鄭頤人沒有因為身後載着美女就減速的意思,也不會像有人優雅地慢慢騎車,随時回頭注意後方的乘客;他就像是一個劃開黑夜寧靜的騎士般,什麽也不會去在乎地往前疾速奔馳。

會介意嗎?會害怕嗎?吳妍薰緊緊地貼着他的背,輕笑了一下;她是一個喜歡速度感、但無法去嘗試的女人;她也不見得非要男人細心、體貼,顧全每一個細節,鄭頤人的率直,反而還讓她比較順眼。

當初剛進“朵蘭”時,她才十四、五歲,許多男藝人竟也衷情她那半邊的容顏,多少人展開猛烈追求,總是吓得她花容失色……不過,也是因為“身經百戰”,她才能練就後來不為所動的功夫。

在她殘缺的生命裏,駐足最久的是一個已經結婚到美國定居的明星。他是一個溫柔的男人,不管她的态度有多冷淡、有多逃避,總是一直對她施以柔情,讓她差點就忘了自己的缺陷。

他堅持不用摩托車載她,因為那樣會讓女孩子的頭發被風吹亂;他堅持上車一定要系安全帶,因為坐上他的車,等于是把性命交給了他,他對她有責任。

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可惜當他索吻的那一夜,一切就此終止。

怪只怪那天的月亮太圓、怪只怪她自己意亂情迷的疏忽、怪只能怪那一場大火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最後,只能怪她自己的天真,以為愛真的是海枯石爛、永志不渝的!

那晚,她真的是無心要吓着他的。

“到了!”摩托車減了速,停到了橋下。“啊……好香啊!”

吳妍薰先下了車,背對着鄭頤人整理好頭發,然後跟着他往香味四溢的攤販那裏走過去。老板果然跟鄭頤人很熟,瞧他們打着招呼,熱絡非常的模樣。

當然,下一刻老板就用奇怪的眼神轉向她了。

“同事。”吳妍薰淡淡地先開口說明。“我們只是同事。”

“嘿,對!”鄭頤人笑嘻嘻地應答着。“我現在還只是同事!”

鄭頤人!什麽叫現在還只是?吳妍薰回眸一瞪,他又在亂說話!這家夥真是死性不改!

“哦……”更糟的是,老板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吃些什麽?”鄭頤人指了指招牌上的東西。“我推薦豆漿跟蘿蔔糕喔!”

“我巴不得吃你的肉、啃你的骨,最後再把你那張爛不掉的嘴拿去腌酒!”吳妍薰也“笑眯眯”地一字一字說完,倏地回頭找座位去。

老板和其他客人聽得是一愣一愣。怎麽今天頤人帶來的女伴怪可怕的,說話不但笑裏藏刀、還有嗜人肉的習慣啊?

“呵,兩碗豆漿加蘿蔔糕,然後再兩個蛋餅好了!”即将被砍的當事者倒是不以為意地點着東西。“不要太鹹啊!”

“小子,那女的……”老板邊動起手來、邊小聲說着。“她怎麽好像很讨厭你啊?”

對!她的确是很讨厭他!這老板不愧是生意人,眼利得很!

“哪有!她很喜歡我呢!”鄭頤人反駁得可快了。“你剛沒聽到嗎?她想要我的‘骨肉’、還想要我的唇呢!”

啊……哈哈哈哈哈!這下子攤販邊所有人全笑開了,連老板都點頭說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只有坐在不遠處位子上的吳妍薰,覺得腦袋硬是被人打了一下。

一瓶小醬油瓶在空中飛過,直擊上鄭頤人的後腦勺,兼灑了些醬油。

“哎喲喂呀!”鄭頤人突然猛護住了後腦勺,怒目回首頭。“誰!誰偷襲我!”

吳妍薰悻悻地舉起了手,幾個手指還在那邊耀武揚威地動着,臉上絕對沒少幾絲燦爛得意的笑容。

“啊……”老板看了都傻了,他的醬油塑膠瓶摔地而碎,一地醬油,那位小姐怎麽……這麽行動派啊?

“醬油我會賠。”吳妍薰連說明都懶得說明,迳自抽起筒子裏的筷子。“我餓了,鄭頤人!”

接下來的氣氛是沉悶的,至少老板也不再吭聲,其他客人則是仿佛用光速般地解決完盤中物,飛快地付帳走人──誰知道那位看起來甜美、俏麗的女人,等一下會不會直接拿起桌上那根……專門刺穿衛生筷、塑膠袋的武器,扔了過來?

鄭頤人趕緊自動自發地端過老板迅速煎好的食物,啪地直接送上了桌,來到吳妍薰的面前。

吳妍薰泰然自若地動手夾起蘿蔔糕,仿佛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最絕的是,被害人似乎也不以為意。

“好吃嗎?”鄭頤人自信般地問道。“我愛死他的蘿蔔糕了,老板自己做的喔!”

“好吃!”吳妍薰向來不吝于稱贊別人,讨厭鄭頤人不能連着一起厭蘿蔔糕!“老板好手藝喔,料好又實在。”

“哪裏、哪裏……”老板回得恭敬,一邊冒着冷汗地收拾碎掉的醬油瓶、跟一地醬油露。

“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跟你共進晚餐!”鄭頤人樂得咧。“而且又是到我最愛吃的店!”

“第一,這是早餐!第二,跟我共進晚餐的人會有很多,但初步估計,你應該不大可能!”吳妍薰挑了眉,送進一口蛋餅。

“嘎?為什麽這麽說啊?”鄭頤人一臉緊張地直起身子。“為什麽我不可能?”

“沒為什麽!我不想跟你共進晚餐就是了!”吳妍薰無視于鄭頤人緊張的态度,喝了一口豆漿。“欸,好喝!”

“你真奇怪,有好多不可以的事情!”鄭頤人突然挑起一抹笑,筷子在空中發出喀喀聲響。“因為右臉頰!”

喝!吳妍薰飛快地用筷子打掉鄭頤人的筷子,那只眼睛散發出一種警告,她一點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對她的臉産生過度的好奇、而去探查一切!

“看!你又好緊張,擺出吓人的樣子了!”很顯然的,鄭頤人并沒有被吓到的模樣。“唉……秘密、秘密,你的秘密就在那邊嗎?”

“我吃飽了!”吳妍薰啪地放下筷子,起身欲走。

她才站起來,都還沒有跨出一步,鄭頤人已經旋身到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差一點撞上他胸膛的吳妍薰,身子無法平衡地向後倒去。

“怎麽樣的人才可以知道你的秘密呢?”鄭頤人右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倒下去。

“沒有人。”吳妍薰飛快地阻止向後倒去時的頭發散亂,壓住了頭發與右臉頰。

“那我要努力,我一定要成為那一個有資格知道你秘密的人!”鄭頤人的口氣依然輕佻,但他的表情卻是吳妍薰從未見過的正經。

“……”吳妍薰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卻似乎忘了該推開鄭頤人的箝握。“我不明白……為什麽獨獨針對我?為什麽非得要挖出我不想告訴人的秘密?”

“因為我對你很感興趣,我想要更加地了解你!”鄭頤人輕柔地笑了起來。“而且我不是要挖你的秘密,我希望是你主動告訴我!”

如果不是因為燈光太暗,吳妍薰幾乎要以為鄭頤人嘴角的微笑,湍簾着某種成分的憐惜和愛戀!

“我不可能告訴你的。”吳妍薰幽幽地低下了頭。

“話別說的那麽斬釘截鐵……”鄭頤人一副越挫越勇的态度。

下一刻,他突然彎下身,忽地欺上了吳妍薰,在她的唇上啵了一下。

咦咦咦──

“走着瞧吧!”鄭頤人吐了吐舌,再嗾了一下。

鄭頤人!

那一夜,在幽微的路燈下、某橋下早餐攤販邊,有着罕見的刀光劍影,破壞了原本的寧靜。

“啊、啊、啊……我的攤子啊……”某中年男子跪在散亂的桌椅邊,痛哭流涕,手上還握着幾張千元大鈔。

“……老、老板……”地上躺着某位年輕男子。“你……可不可以先幫我叫救護車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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