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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光像猶如三層之下烈烈而生的朝陽，自下而上托住了那柄巨鏡，只聽其上“咚咚咚”不停，好一會才安靜。

龍趙青雙手托舉大光像，雙腳分開紮住馬步，脖頸間青筋暴起：“ 掉下來什麽東西？”

同他在一起的修士人數又少了一些，連觀梳身上都帶了傷，神情恹恹地退出大光像籠罩範圍，向上一看：“！”

她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塊絹帕開始擦臉，整個人煥然一新。龍趙青大腿直抖，目瞪口呆看着觀梳喜笑顏開。

“是仙君！快放他們下來！”

仙君，是哪個仙君？

龍趙青等人放下巨鏡，朝上一看臉色巨變。

“原來是這個小白臉！”

宴賒月只覺耳邊嗡嗡聲不斷，心中躁郁升騰，陡然睜眼，一高猛大漢撸袖而來：“小子，就憑你還想得到天生嬌的青睐，還是嫩了點！”

天生嬌？

宴賒月琥珀眼眸冰冷，席地而起，逐塵橫掃，徑自延出冰淩四散，自宴賒月為圓心，綻開一朵碩大的六角霜花。霜花漫開襲過，将龍趙青等人擊飛出去。

簪花鏡上昏迷的陳最，馮玉等人一個激靈，驚坐而起。

“好冷！！”

“仙君！仙君是來護送我到地下四層的嗎？”觀梳不懼宴賒月的冷淡，湊上前去。

龍趙青灰頭土臉爬起來：“你，你這個小白臉，”看到宴賒月淺淡移過來的眸光，龍趙青當即改口：“這，這位道友，我只是想問你天生嬌在哪裏，你不由分說便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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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問天生嬌，我們差點被她害死！”馮玉跳過來：“你好好看看這溺嬌樓地下，殘害無辜，桊養堕妖，囚禁修士，全是她的手筆！”

“什麽？！”龍趙青和身後一幹修士不忿，哆嗦着身上的冰晶道：“你有證據嗎，憑什麽亂說？”

陳最回頭，提鏡橫掃，大喊：“憑她在你後面！”

“什……”一修士來不及回頭，只聽耳邊咀嚼聲響起，脖頸劇痛：“啊！”

“都想做入幕之賓，那就把命留下！”天生嬌半面羅剎，獠牙外露，血液染紅了下颌，吸幹那修士的修為後半張人面緩緩恢複成嬌媚的模樣。她扔掉面色青白，已無氣息的修士，撲向呆愣的龍趙青。

“這這這，天生嬌？”龍趙青跌坐在地，瘋狂後退，呆了半晌才擲出大光像。

天生嬌被直直飛來的大光像灼地痛叫一聲，騰身扒在牆壁之上，捂住傷口，眼神猙獰：“龍趙青，你不是喜歡我嗎？那就幫我殺了他們！”

宴賒月擡腕，逐塵銀光暴漲，仿若白鶴揚頸，驚鴻一般飛射而出。

地下一層是放置失智堕妖的密室，地下二層是囚禁修士、給堕妖提供爐鼎的石室，那這地下三層……

“啪唧。”

陳最拽過龍趙青的大光像看腳下，一個青玉鎏金小箱張口倒在那裏。花紋同大小和不久前在重融城周小習教中發現的一樣，其中裝的是———

堕種！

這地下三層是存放堕種的地方！

陳最伸長手臂推開孟序堯和馮玉，擡頭大聲道：“逐塵君，小心，這一層存放的都是堕種！”

除卻陳最，馮玉等人，其餘修士聽聞“逐塵君”三個字，身形重重一僵，慢慢擰頭去看那劍意澎湃的俊美青年。

繞鳳白衣，銀翅發冠，眉含霜雪，眸蘊星盞。

一柄長劍銀光暗斂，刃泛雪浪，劍意淩空逼退微塵。

鳳鳴宗，逐塵君，宴賒月！

龍趙青等人深吸一口氣，瞳孔巨震：“逐，逐，逐塵君？！”

已有修士手腳抽搐直接倒下，陳最拉過還在發楞的龍趙青：“別發呆，這裏到處都是堕種，快用你的法器克制！”

龍趙青升起大光像，散出至陽氣，如張齒小蟲一般的堕種失了精氣，迅速幹癟爆裂。随即大光像上碰撞之聲不絕如耳。

“這次又是什麽？”

衆人瞪大眼睛，烏泱泱的堕妖如同游動的黑色汪洋從二層破裂的地面躍入三層，不停掉落在大光像上。與之前第一層不同的是，那些堕妖中有不少半面獠牙半面人樣的修士，手持法器躲過大光像朝衆人襲來，他身後還跟着不少頭戴枭首，衣紋鷹隼的枭鷹。

陳最瞳孔一片幽深，被這片看不見盡頭的黑色填滿，不遠處，是宴賒月銀光爆射的一抹白，劃開晦暗。

“看來天生嬌勢必要将我們留下。”

玄生瞳孔一縮：“居然有不少千秋城有名的散修，實力都在築基中期以上，更別提堕妖化，至少築基後期逼近金丹！”

晦澀腥氣彌漫，衆人瞬間被堕妖包圍，堕妖化的修士長劍一轉，劍芒暴漲刺上了玄生。

“星芒劍，商淮陰！沒想到你竟也如此堕落，助纣為虐！”

“哈哈哈哈，散修一道艱難多舛，有捷徑我為何不走。世家客卿也不過一月十金，哪有這裏自在！”

玄生咬牙，和他纏鬥起來。

衆人陷入苦鬥。

宴賒月旋身冰芒碎裂，斬斷一圈堕妖活路，飛快接近天生嬌。

天生嬌且打且退，受傷就抓一名修士啃食治療，竟和宴賒月僵持住了。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今天必須将他們永遠留在這裏，殺得最多的那個，尊主将贈一枚惡蓮華，修為直破金丹！”

“哈哈哈哈，自己修煉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金丹，但在這裏，”商淮陰面色狂熱，執劍高舉重重揮向玄生：“僅僅兩月！”

他瘋狂地斬向玄生，一劍比一劍重，表情一點點扭曲：“什麽鐘家，斷樂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僞靈根如何不能修仙，誰說只有單靈根才是天才！”

玄生勉力，卻節節敗退：“欲速則不達，物極必反，不是正道豈能長久？！”

商淮陰劍上靈氣變黑，如同惡念具形，面孔全部堕化，兩只猩紅眼眸俯看玄生，修為暴漲，一劍落下。

“正邪兩道，有何不同？”

“铛！”陳最揮鏡格開商淮陰。

“雖無不同，但在人心。”

盯着呆愣一瞬的商淮陰，陳最護住唇角溢血的玄生，馮玉身形飄逸，長劍橫提，自下而上貫過上商淮陰胸口。

商淮陰喃喃道：“但在人心……”

記憶中那些嘲笑聲逐漸遠去，也有那笑顏如花的修士古靈精怪地打趣：“淮陰兄如此厲害，以散修之身不靠宗門築基。真是我輩楷模。”

後來，她去了哪呢？

商淮陰閉上眼，身形一晃，在烏泱泱地堕妖之中倒地。

幾人來不及喘息，殺出一條路來。但堕妖仍從四面八方湧來。陳最視野中漫上一點點紅色，只見這層四處上浮絲絲縷縷紅霧，逐漸蔓延，堕妖腥氣中夾雜着一縷腐爛的香氣。

是天生嬌短暫将他們迷暈的紅霧，不對，這比天生嬌的還要厲害！

陳最當即頭腦昏脹。

她擡頭大喊：“大家小心紅霧！”

銀光在半空中閃爍，每次掠過便清出一片空地，但堕妖仿若無窮無盡，立即填補上了空缺。

孟序堯與馮玉氣喘籲籲，龍趙青被堕妖追着跑，堕妖恨不得生啖其肉，玄生和其他人更別說，腳步虛浮都是勉力支撐罷了。

陳最機械揮動簪花鏡，想起剛才天生嬌指揮堕妖之時，好似也沒用什麽特殊方式來傳達，既然這樣的話……

她眼神一亮，擡頭看去，卻大驚失色。

那假觀梳身上亮起一道淺黃色的結界，搖搖欲墜，緊跟在天生嬌身後，大喝：“天生嬌！你把秋明帶去哪裏了！把他還給我！”

“哈哈哈哈哈，你說那個傻子？早變成堕妖扔進血化池了！原來你在城中招募修士竟為了來找他？”天生嬌單臂已被宴賒月斬斷，瘋狂逃竄：“一切都是因為你，去死！”

話畢，當即襲向“觀梳”。

龍趙青大喊：“觀梳小姐！”

他的五百靈石！

孟序堯從堕妖身上拔出短刃，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慌忙回頭：“觀梳！”

他當即趕往假觀梳之處。

觀梳狠狠咬牙，悲痛欲絕：“天生嬌！”

一道黑影同旋風一般，五指深插入天生嬌胸腔，将她擊飛而出。觀梳愣愣地望着此人已半面堕妖化的面龐，依昔辨認出熟悉的模樣，淚怔怔落下來：“秋明，是你，秋明！”

天生嬌撞牆而落：“任秋明！你敢違背我！”

“給我殺！”

“給我住手！”

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同時響起。

龍趙青牛眼咕嚕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怎麽，怎麽有兩個天生嬌？”

就在那牆下，兩個天生嬌一倒一立，互為震驚：“你是誰？”

“別聽她的，給我殺！”

“別聽她的，先住手！”

其中站立的天生嬌身後，陳最拿着一把短刃架在其脖頸之上：“叫他們住手！退出這裏！”

“住手，住手，住手！都退回二層！”

倒地的那個天生嬌瞪大了雙眼：“你！誰準你們走了？”

逐塵貼在了她頸邊。

堕妖一時不知如何進退。

陳最狠狠一勒懷中人，那個天生嬌連聲道：“聽我的，我的命最重要，都給我退回去！”

那些堕妖猶豫片刻，如潮水般退出了三層，唯留下那任秋明的青年，任觀梳如何呼喚也不曾回頭。

孟序堯此時狠狠皺眉。

她不是觀梳，到底是誰？

陳最懷中天生嬌緩緩消散，不過一介簪花鏡幻影。

天生嬌怒極反笑：“哈哈哈哈哈，以為這樣你們就能出去？”

“別再執迷不悟了！”

天生嬌狂笑一頓，莫娘眼中含淚，緩緩走出。

“當日你明明同我說要一起逃走，去找你哥哥，如今這是為何？”

“你難道忘了溺嬌樓是如何對我們的嗎？”

“周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