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守護

守護

2012年1月11日

岑攸家附近在施工,聽說那最近還經常有小混混出沒,晚上她一個人回家我很擔心。

放學後,我跟在她身後送她回家。

岑攸好像有些怕黑,路過路燈壞了的那段路,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攥緊書包肩帶,走得很快。

施工還要很久,工人晚上修燈又不方便。

我幹脆拉着江措把路燈修好了。

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了。

她給我發短信,很開心地說路燈修好了,以後回家再也不用害怕了。

她說我是阿拉丁神燈,有什麽事好像給我發個短信說兩句,願望總能實現。

阿拉丁神燈嗎?

好吧。

我是岑攸的阿拉丁神燈。

她一個人的許願燈。

只要她需要,只要我能做到。

我一定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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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岑攸。

我這個人其實沒有那麽厲害。

只是很幸運,我遇見了你。

因為喜歡。

縱然膽怯,也想勇敢地守護你。

我是膽小鬼,但我的喜歡不是。

——《Miss cy》

不出岑攸所料,遲揚在元旦晚會的一首《橘子汽水》确實殺瘋。

少年在舞臺上慵懶地彈電吉他,清冷挺拔,眉眼桀骜,吉他瘋狂熱烈,嗓音卻低沉柔情,望向臺下的眼神仿佛若有光,音線中似是藏着告白的情話。

每一個音調,都像是在對誰說着愛意滿滿的表白,勾着少女心澎湃。

一時間,寒冷冬日,學校小賣部的橘子汽水頓時走紅,很快售罄。

岑攸都忍不住感嘆,一中都可以試着搞一個“遲揚經濟”,什麽活動都拉着遲揚上去溜一圈,保準一片叫好。

“诶,岑攸,這是不是你?”陳林轉過頭,一臉驚訝地将手機遞給岑攸,亮着的屏幕正放着一張照片。

岑攸疑惑看過去,随即也懵懵地點頭,有些意外。

照片裏,鏡頭對準的主人公是遲揚,岑攸在他後面三排的距離外,是衆多背景板的一員。

像素不太清晰,除了遲揚,其他人的臉都比較模糊,但熟悉的人又仍能一眼看出。

明明是很簡單的衛衣款式,穿在遲揚身上卻就是不一樣,愣是被他穿出秀場高定的感覺,光影打在他的側臉,眉骨,眼眸,好看得過分。

周圍人很多,修長的手指懶懶彈撥着琴弦,黑眸恹恹地拉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旁人說話,少年沉寂冷漠地居于喧鬧中,氣質卓然,好似漫畫裏走出的貴族王子。

岑攸恍然想起,應該就是元旦晚會的時候,她看見有人在前面拍遲揚。

她當時還猜會不會自己也被拍進去,沒想到,陰差陽錯,她還真地入鏡了。

岑攸問:“這照片你哪來的?”

陳林按下返回鍵,岑攸眼前赫然出現一中論壇界面。

陳林手指往下滑動,短短十幾秒,岑攸就看到了不知多少張遲揚彈吉他表演的照片。

不知道的,還以為遲揚是愛豆,誤入了他的個人應援網站。

岑攸驚佩地豎起大拇指:“校草真不愧是校草,牛還是遲揚牛。”

随便彈個吉他,唱首情歌,就引起這麽大動靜。

陳林看着照片,也開玩笑般地道:“這下子,又有多少小學妹要芳心暗動,暗戀上遲揚了。”

岑攸若有所思地點頭。

遲揚要是放進高中校園小說,那絕對是女生們學生時代趨之若鹜的白月光男神。

雖然現實也差不多了。

“照片?上面有江措嗎?”原本蔫蔫兒趴桌上的趙歡忽地擡起頭看向陳林,來不及等對方回答,就一把奪過手機。

幾乎一眼,趙歡就認出遲揚旁邊的男生是江措。

很巧,她坐在岑攸旁邊,也幸運地被拍進去了。

于是乎,非常巧合且幸運的。

這成了趙歡和江措的第一張合照。

趙歡揚起唇,把手機還給陳林:“把這張照片發我呗,現在就發哈。”

陳林:“你要幹啥?”

岑攸也扭頭看着她。

趙歡語氣輕快,笑道:“放大打印下來啊,這可是我和江措的第一張合照。”

陳林:“?”

岑攸:“?”

陳林和岑攸兩人從高一開始就經常挨着座位,彼此關系不錯,他和江措經常一起打籃球,趙歡隔三差五從他那打聽江措的事。

漸漸的,都不用趙歡說什麽,他也看出趙歡喜歡江措。

陳林額頭似乎冒出三條黑線:“某人昨天不是說再也不要喜歡那誰了嗎?”

趙歡昨晚鼓起勇氣給江措送自己折的一瓶許願星,毫不意外地被拒絕了。

甚至運氣很不好的,瓶子還不小心被路過的同學撞到,摔破。

幸運星灑落一地。

松開的紙星星一角,少女心事猝不及防被人撕開外殼袒露,先前新年禮物的托詞,就這樣被戳破。

少女羞怯尴尬,當時就跑開,事後回想起來都是羞得蒙着被子不願見人的程度。

明明江措也沒做錯什麽,還很紳士地幫她一起撿起幸運星,維護她敏感的自尊。

可她就是很難過……

誇她那句手很巧,折的星星很好看,應該也是出于禮貌吧。

分明折得……好醜。

趙歡聳聳肩,望着陳林,語氣真誠:“那難道他拒絕了,我就不能繼續喜歡他了嗎?”

少女眼眸無辜,坦坦蕩蕩,聽着哪裏不太對,但偏生又無法反駁。

陳林語塞。

岑攸倒也不意外,從初中到高中,趙歡暗戀江措好幾年了,怎麽可能突然就放下。

“打印下來,然後用相框裱起來?”岑攸打趣。

趙歡搖了搖頭,“那倒不至于……”

岑攸挑眉。

那是要幹什麽?

趙歡語氣稀松平淡:“貼在我學生卡背面。”

她掏出自己的學生卡,指了指平日被卡套遮住的背面。

一中進出校園需要學生卡,卡面單一老氣,不少學生會在上面貼上貼紙,或者外面包上卡套裝飾。

當然,卡套有時候也起到掩耳盜鈴的作用。

譬如貼上自己喜歡的明星、對象,暗戀的人的照片。

淡藍色的卡套,掩藏着少女的心事。

以另一種正大光明的方式宣示着喜歡。

岑攸凝眉:“這也行?”

趙歡笑得自信:“你信不信,就論壇裏遲揚的這些照片,肯定很多人打印貼在卡上。”

陳林是男生,一向認為這些都是女生的花裏胡哨,并不相信真有人這麽大膽。

畢竟要是被別人看見,多尴尬。

岑攸也半信半疑地猶豫道:“不會吧……”

可當她晚上放學陪趙歡去學校附近照相館打印照片,看見老板電腦上好幾張遲揚在論壇瘋傳的照片時。

她驚訝地看向趙歡。

而趙歡,一臉淡定,仿佛早有所料。

等了會,拿到照片後,趙歡當即就開心地貼上。

待兩人走後。

老板有些疑惑地同老板娘道:“咦,剛剛有個人好像也來洗過這張照片,只是拉近放大的人不一樣。”

老板年見怪不怪,以為又是小姑娘來洗那個長得挺帥的小男生的照片:“嗨,人小姑娘就喜歡小帥哥,咱掙錢,你打印出來就行呗,還樂得生意好。”

老板撓了撓頭,仿佛自言自語般喃喃道:“但是是個男生來的啊,而且……”

老板看了眼桌上剛打印好的一張黑衛衣男生低頭彈吉他的照片。

男生眉眼清俊,低着頭,下颚線利落清晰,從舞臺上的朦胧光影中走出,好似走向人間的神明少年。

彈奏着吉他,是高高在上的桀骜。

但低頭看向你時,眼眸的深情專注,仿佛又在告訴你“你是我的唯一臣服”。

好像還就是這些照片上的男生……

——

岑攸有些苦惱。

從學校回她家的那條小路的燈壞了,還很不湊巧地碰上工地施工,耽誤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修好。

岑攸晚自習放學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之前一個人走着還沒什麽感覺。

結果昨天,路黑漆漆,開着手機手電筒都了無效果。

夜晚寂靜,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幾聲狗吠她都聽得一清二楚,腦海中還不斷浮現各種鬼故事和恐怖電影,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害怕前面沖出一個壞人。

越走越想,越想越害怕。

最後她幹脆閉着眼,攥緊書包肩帶,一路小跑回家。

但這麽也不是回事,燈說不準還有幾天能修好。

岑攸本來就有點怕黑,也擔心萬一像電視裏那樣闖出個壞人,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麽辦。

可她又有點不好意思讓父母來接,年底了,岑家父母最近都在值夜班,忙得不可開交。

她也這麽大人了,搞得多膽小。

只半夜發了條動态吐槽抱怨。

岑攸唉聲嘆氣。

“嗡嗡——”

椰子:[你一般放學就走嗎?]

岑攸不明所以。

問她放學什麽時候走?

好奇怪。

柚子:[對,你問這個幹什麽啊?]

椰子:[哦,就是最近快期末考了,聽說好多人放學了還繼續待在教室。]

柚子:[……不了,我過幾天再說吧,我家那邊路燈壞了,太晚了不行。]

本來冬天天就黑得早,燈還壞了,要是再晚點回去,多不安全。

椰子:[好,你注意安全。]

柚子:[好的,許願路燈快點修好!]

正要退出短信界面,岑攸瞥見身旁傻笑地看着卡面背後“合照”的趙歡。

她遲疑半瞬,還是問道:[你們男生也會在學生卡背面貼照片之類的嗎?]

這該死的好奇心。

椰子:[會吧。]

吧?

那是不一定?

想到對方說過他有喜歡的女孩,岑攸的八卦心起,忍不住調侃。

[你呢,你會貼你喜歡的那個女孩的照片嗎?如果有她的照片的話。]

很不趕巧,上課鈴響,數學老師眼瞅着出現在教室門口。

岑攸慌慌忙就關掉手機,放進書包。

而同一瞬。

她收到一條新短信。

椰子:[會。]

——

放學後,岑攸幾乎是拎起書包就往教室外跑,生怕再晚一分鐘,那一條路的人就沒多少。

三分鐘後。

當岑攸轉進巷口,望着對面那條烏黑黑,恍若望不見盡頭的地獄之路的道時。

她緊張地攥緊往下垂的書包肩帶。

她暗暗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

沒事的沒事的岑攸,就幾分鐘,咱走快點。

登時。

岑攸就連走帶跑地往前面沖。

閉眼根本不可行,在岑攸第二次差點撞到停在路邊的自行車時。

她不情願地睜開眼,眼皮顫抖。

是冷的,也是怕的。

不知是不是岑攸太神經敏感,她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她。

但她又不敢回頭看。

岑攸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應該也是放學的學生。

可腳下的步子仍不由自主地變快。

她快,身後的人好像也快了。

是幻聽?

終于。

在走到單元樓門口後,岑攸總算長舒一口氣。

一月的冬天,寒風交加,岑攸後背卻冒出陣陣熱汗,好似她剛才攀登完一座艱險的山峰,累得不行。

樓道的燈很亮,看得很清楚,岑攸跑到二樓,從拐角的牆口往下探頭。

黑夜裏,只聞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除她外,不見半個人影。

真是她太緊張,想多了?

岑攸皺着眉,轉身繼續爬樓梯回家。

她背影消失在二樓,随後一樓又一樓的燈亮起。

徐徐,暗下。

咚的一聲關門聲。

夜再次恢複寧靜。

樹後,一道身影慢慢走出。

少年冷然挺俊,單肩背着黑色書包,靜靜挺立,黑眸一動不動地望向七樓。

輕輕揚起的唇角,消散了些許融于夜色的寒意。

緩緩,少年默默轉身,撥出個電話。

“江措,你等會出來的時候別忘記帶手電筒。”

電話那頭,名為江措的男孩罵罵咧咧。

“不是,遲揚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你說你要修路燈?!為人民服務也不是這個點好嗎?”

他的步子沉穩,又靜默。

遲揚聲音不疾不徐,很淡:“嗯,我有病,你速度快點。”

“……”

漫漫漆黑的街道。

一個穿着藏藍羽絨服的少年,對着另個吹寒風,踩梯子修路燈的少年,語氣看似煩躁不客氣,舉着燈的手卻沒放下,餘了還嘴硬地囑咐小心點。

兩人看着約莫都才十幾歲。

黑衣服的男孩,略搖晃地站在梯子上,用工具修着壞掉的燈,神情專注,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大事。

他明明看着似乎要更冷漠些,但深郁的眼底,是如星月的的耀眼。

——

次日。

岑攸站在同樣的巷口位置。

不抱希望地睜眼。

但眼前的光亮,令岑攸震驚地站在原地。

這就修好了?

這麽快?

昨天不還說短時間內修不好嗎?

這驚喜,來得太突然。

岑攸心情頓時大好,蹦蹦跳跳着回家了。

到家後,她興奮地發了條短信給椰子先生。

柚子:[我和你說,太驚喜了!燈修好了!]

椰子:[那很不錯。]

柚子:[嗯嗯!我覺得,你簡直就是阿拉丁神燈!]

椰子:[啊?]

柚子:[好像不管和你說什麽,哪怕是随口許下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

椰子:[那你以後可要多多許願,神燈替你實現。]

柚子:[好嘞神燈!]

少女笑得開心,單純天真。

只以為是太幸運,也只以為那是一句玩笑話。

卻忘記。

這世上哪有神燈。

有的不過是喜歡她的少年。

也不知道。

那是一句諾言。

遲揚會守護岑攸。

唯是她的阿拉丁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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