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當初靳洲接受采訪的時候就說過, 他對她是一見鐘情,當時安枝予聽到的時候,以為那是為了應付采訪的一種說辭, 她從沒有去細想, 也從沒有問過他。

所以在今天之前,安枝予一直都以為他對自己的喜歡是從婚後開始的。

可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她是有男朋友的人,難道真如徐淮正所說......

安枝予凝眸看着他。

她實在沒有辦法将翩翩君子與滿腹心機兩個形容都放在他身上,想繼續往下追問,又怕他嘴裏說出的答案和徐淮正說的一樣。

理智被不斷拉扯, 最終她還是抿上了唇。

雖然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但靳洲沒有追問, 這個時候, 他倒是寧願她沉默。這樣,他就有時間去了解今晚發生的一切。

心裏藏着事, 所以安枝予今晚的話就顯得格外少,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靳洲幾次扭頭看她,都見她偏臉看着窗外。

玻璃窗上倒映出她失神的一雙眼, 裏面藏着濃濃的思緒,都是讓靳洲止不住亂想, 卻又不敢深想的。

終于, 在回到家,門關上的那一刻, 靳洲忍不住了。

他把安枝予拽到懷裏, 想直接問她,可又只能小心翼翼在他想觸碰卻又不敢的未知邊緣之談。

“知道我對你一見鐘情不開心嗎?”

當然開心!

沒有什麽能比一見鐘情更讓人心動的了。

可如果是以前, 她會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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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枝予看着他眼睛裏的自己,不敢問,卻又忍不住問:“那為什麽過了這麽久才出現在我面前?”

他在等,在等一個最好的時機,一個不會讓她排斥自己的機會。

他希望自己可以出現在她最無助最需要他的時候,甚至希望自己一出現就可以得到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可是他要怎麽把這中間的過程說給她聽?

他不想破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他這輩子一直都站在陽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唯一一次讓他見不得光的就是把她‘搶’到身邊來。

可他從沒有後悔過。

見他不說話,安枝予突然鼻子一酸:“我們之間,可以無話不說嗎?”

當然可以。

可前提是,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保她不會離開自己,但他現在一成的把握都沒有。

這讓他怎麽說,他輸不起。

可是她這麽問了,他就只能點頭。

“你想知道什麽?”

她想知道......

他在他喜歡她卻又不露面的日子裏,都做了什麽......

可是問了,他就會說嗎,就算說了,又有幾句真?這不是逼着他撒謊嗎?

安枝予搖了搖頭:“也沒什麽......”說完,她輕輕掙開摟在自己腰上的手。

自己有多麽小心翼翼,靳洲心裏清楚,可他沒想到,她比自己還要膽小。

是怕知道真相後無法接受嗎?

所以寧願不知道,寧願自己被蒙在鼓裏。

而她這麽做的原因,是因為害怕失去他嗎?

那一晚,雖然安枝予還是像往常一樣被靳洲摟在懷裏,但她卻睡得很不安穩,眉頭時緊時皺着,半夜的時候,她咕哝了一聲“老公”,讓一直沒有睡着的靳洲瞬間睜眼了。

見她眉心攏着,靳洲伸手用指腹輕輕撫平。

她到底都知道了什麽......

淩晨三點,靳洲輕腳下床去了書房。

知道這個時候打電話很不禮貌,但他沒有辦法。

“楚小姐,你好,我是靳洲。”

楚菲菲睡得正香被吵醒,整個人還迷糊着,她“唔”了聲問:“有事嗎?”

靳洲不确定她是不是清醒的,不好大聲叫她,沒辦法,他用那部工作手機貼近話筒,放了短暫一秒很刺耳的鳴音。

楚菲菲就這麽被活生生的驚醒了。

“你誰啊,有病吧?”

看來剛剛真的不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給她的。

“楚小姐,”他禮貌重複:“我是靳洲。”

電話那頭先是安靜到針落可聞,接着便傳來倒吸一口氣的重重氣息。

楚菲菲就差捶胸頓足了:“靳、靳總,不好意思啊,剛剛不知道是你。”

“是我該說抱歉才是,這麽晚打擾你。”

“沒事沒事,不晚,一點都不晚,”楚菲菲賠着笑臉:“不知靳總這麽晚了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她倒真的挺有意思,難怪總能把枝予逗笑。

在這通電話之前,靳洲看了她和安枝予的微信,看見她每天中午都必發的一條:【一定要和你家那位相親相愛哦!】

所以他覺得,在他和安枝予的這段關系裏,楚菲菲或許是可以幫他的。

雖然他不能保證,但他想賭一把。

因為除了楚菲菲,再也沒有能更快速知曉安枝予情緒所在的途徑了。

所以在道明他這通電話的目的之前,靳洲問她:“如果枝予想離開我,而我又找你幫忙,不知楚小姐是幫她還是幫我。”

這個問題并不像表面那麽簡單。

楚菲菲的回答除了能幫他判斷她對自己和安枝予這段婚姻的支持度之外,還會決定靳洲接下來問她的問題。

楚菲菲一愣:“什麽意思,我晚上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說和你挺好的,怎麽就要離開你了?”

她的不答反問讓靳洲輕松一口氣。

靳洲說:“我只是擔心,怕有人挑撥。”

本來他這通半夜打來的電話就讓楚菲菲好奇又意外了,結果聽他這麽一說,這段時間埋在自己心裏的炸彈突然像是被摁下了倒計時似的。

心裏一急,就會露出破綻:“你是說徐淮正還是方希羽?”

‘方希羽’這三個字讓靳洲眸光一頓:“你認識方希羽?”

楚菲菲嗓子裏一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靳洲沒有給她找理由的時間,追問:“楚小姐是知道了什麽嗎?”

電話那頭,楚菲菲心髒都抖了,這要是被他知道自己醉酒闖下來的禍,不知會不會走徐淮正的老路。

見她不說話,靳洲心裏也急了:“楚小姐,如果你知道什麽,還請告訴我!”

這哪能說,說了就死定了!

楚菲菲手捂胸口,強迫自己鎮定的同時趕緊立下保證:“靳總,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誰挑撥,我都會站在你那邊,不會讓枝予和你離婚的!”

靳洲頓時皺緊了眉。

他這人,第六感一向都很準。

“你知道我和枝予之間的一年約定?”

這事沒有必要裝不知道,楚菲菲“嗐”了聲:“你以為我和枝予是塑料姐妹情啊?她什麽事都會跟我說的!”

既然她這麽說,靳洲順勢就問了:“那她有跟你說,今晚徐淮正找她了嗎?”

楚菲菲一聽,嗓門頓時就飙起來了:“他找枝予說什麽了?”

一句話被她問的又急又切,帶着濃濃的意外和......

意料之中?

這是靳洲從她語調裏聽出來的。

“徐淮正跟她具體說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晚上回來,她情緒很不對。”

他輕嘆一口氣:“我想問她發生了什麽事,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在這個時候很尴尬,我怕我問了會讓枝予誤會我在懷疑她。”

“你別問!”楚菲菲表示理解:“這事我來問就行,回頭問到了跟你說。”

“那謝謝楚小姐了。”

楚菲菲被他‘楚小姐楚小姐’叫得別扭:“靳總以後喊我名字就行了!”

“好。”

再回卧室,靳洲看見床上的人已經翻了個身,還把他枕的那個枕頭抱在了懷裏。

聽說這種睡姿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靳洲回到床上,抽出她懷裏的枕頭,把她摟進懷裏。

那之後,安枝予睡得很踏實,靳洲也一覺到天明。

雖然顧姨做了早飯,但靳洲又親手煎了兩個雞蛋,是很老土的‘心’型,他廢了好幾個雞蛋才煎成的。

安枝予早飯不是很喜歡吃油性的東西,但她還是吃完了。

靳洲抽了紙巾給她擦嘴的時候,問她:“下午如果不忙的話可以請假嗎?”

他想多抽點時間陪她,一是這段時間的确忙于工作有點疏忽她,二是他有點不放心她的情緒,還有很重要的一條,他擔心徐淮正還會找她。

但是安枝予卻搖頭:“我手裏還有不少的工作。”

靳洲笑了笑:“沒事,工作要緊。”

把安枝予送到公司後,靳洲剛回到車裏,方宇的電話就打來了。

“靳總,張潇從年後至今都沒有請假,四月中旬,也就是渝江項目開工後,她就去了那邊,我看了打卡記錄,就連周末她都沒有休息。另外,徐淮正目前在方誠生物工作,擔任銷售部部長。”

靳洲蹙眉:“什麽時候的事?”

方宇說:“月中。”

靳洲想到昨晚楚菲菲在電話裏提到的名字:方希羽。

看來,她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麽。

*

安枝予剛一進公司,楚菲菲的電話就打來了。

昨晚接到靳洲的電話後,她就睡不踏實了,以至于電話一接通,她一句廢話都沒有。

“說,昨晚徐淮正是不是找你了?”

安枝予一愣:“你怎麽知道?”

楚菲菲嗓子裏一噎:“我、我為什麽不能知道?”怕安枝予再追問,她忙岔開話題:“他找你幹嘛去了?”

安枝予沒打算把這事跟她說,因為一說就免不了要帶上靳洲。

“沒幹嘛,就碰巧遇到了。”

可昨晚靳洲說她情緒不對。

隔着電話,楚菲菲看不到她表情:“中午沒事吧?”

安枝予知道她想幹嘛,“中午我有別的事。”

楚菲菲沒轍:“那晚上呢?”

安枝予不想再找理由搪塞她:“菲菲,你別問了好嗎,如果真有什麽事,我會跟你說的。”

不對勁,她絕對有事瞞着自己。

可是安枝予什麽性子,楚菲菲又很了解,她要不想說,就是把她綁起來也沒用。

但是昨晚她都跟靳洲誇下海口了,如今什麽都沒問出來,這豈不是應了那句‘塑料姐妹情’?

楚菲菲是個急性子,她連中午都沒等到就撥了徐淮正的電話。

接到她電話,徐淮正也很意外。

楚菲菲也懶得跟他這種人渣兜圈子:“徐先生,枝予現在已經結婚了,麻煩您有點自知之明行嗎?老是這麽陰魂不散的,你想幹嘛?”

徐淮正笑了笑:“枝予都跟你說了?”

楚菲菲原本是想打電話給他兩句警告的,但沒想到誤打誤撞把這事撕開了一個口子。

她幹脆順坡下驢:“說了,不然我幹嘛找你!”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該勸的就不是我,而是枝予。”

楚菲菲“嘁”了聲:“勸她和靳總離婚,再和你複合嗎?”她笑:“徐淮正,你要不要拿個鏡子照照,你什麽人,靳洲什麽人,你憑什麽覺得枝予會為了你放棄靳洲?”

徐淮正也不反駁:“的确,論身家背景,我是不如靳洲,但我對枝予的感情絕對不輸給他!”

楚菲菲要笑死了:“徐淮正,我發現你這人真有意思,你一個出軌的三條腿,還在這說感情不感情的,你能要點臉嗎?”

徐淮正也不是什麽難聽話都願意聽的:“我再說最後一次,蔣昕那件事是靳洲設計陷害我的,以後這髒水別再往我身上潑!”

楚菲菲愣住。

“還有,我會和蔣昕離婚的,菲菲,你是枝予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勸勸她,靳洲這個人,城府太深了,你們看到的都不過是他的表面!”

靳洲對安枝予的‘蓄謀’,楚菲菲早就知道。

但她從沒有想過,這‘蓄謀’裏竟然還有設計陷害這種環節。

這要是設計沒得逞,那劇本是不是就會變成:霸道總裁強取豪奪了?

楚菲菲把手機撂到桌上,笑了聲:“可以啊靳總!”

果然有霸總風!

手握這麽一個驚天秘密,楚菲菲趁着中午兩個小時的午休,連招呼都沒打,直奔靳氏集團。

結果樓下前臺要預約,楚菲菲這才給靳洲撥了電話過去。

“靳總,我在你們公司樓下,你現在有時間嗎?”

靳洲一直在等她的電話,一聽她過來,聲音甚至能聽出幾分激動:“我讓秘書下去接你。”

楚菲菲開的是免提,她看着對面的兩位美女前臺,然後對着手機屏幕:“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電梯在最頂層停落,門開,靳洲站在外面。

楚菲菲抿嘴笑:“霸總,你好呀!”

不怪她,她現在一想到他游走在‘強取豪奪’邊緣幹的那些事,就忍不住想笑。

靳洲面露尴尬:“楚小姐別取笑我了。”

楚菲菲以前不怕他,現在手裏有了他‘強取豪奪’的證據,更不怕了。

她走在前面,一邊随意掃着左右牆上的壁畫,一邊很随口地問:“靳總吃了嗎?”

上午安枝予打電話跟說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飯,所以靳洲就沒去接她過來,她不在,他也沒什麽胃口。

“楚小姐吃了嗎?”他禮貌而客套:“如果沒吃,樓下有西圖瀾娅餐廳。”

楚菲菲一下班就趕過來了,當然沒吃,不過她今天過來不是來吃飯的。

“時間緊,下次吧,下次靳總帶您太太一塊請我吃頓好的吧!”

靳洲走在她身後,笑了笑:“好。”

靳洲辦公室的門是敞着的,姜雪跟在靳洲身後進去,“楚小姐喝點什麽,咖啡還是茶?”

楚菲菲坐到沙發裏,“咖啡吧,謝謝。”

靳洲落後她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裏,他一個上午都在等楚菲菲的電話,一顆心惶惶不安的,如今見楚菲菲心情愉悅,讓他的緊張也卸下不少。

所以他開門見山:“楚小姐——”

“诶,”楚菲菲打斷他:“說好了別叫楚小姐。”

靳洲只得改口:“楚菲菲小姐。”

楚菲菲小姐想翻白眼。

靳洲問:“枝予上午有跟你說什麽嗎?”

“回答你之前,我有點事想問問靳總,還請靳總能對我開誠布公。”

看出她表情的認真,靳洲點頭:“好。”

楚菲菲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我們以問答的形式吧,我問你答。”

靳洲依舊很爽快:“好。”

“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枝予的?”

靳洲一秒思考都沒有:“去年五月二十一號。”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三十多年來第一次,一見鐘情,念念不忘。

楚菲菲在心裏罵了句老狐貍。

她問第二個:“你有沒有調查過她?”

靳洲說:“有,”然而他多加了一句:“但那是在我看見她身邊有別的異性之後。”

“徐淮正?”

靳洲點頭。

楚菲菲問第三個:“你搬到榭亭閣是為了近水樓臺嗎?”

靳洲說是。

果然蓄謀已久。

楚菲菲繼續問:“蔣昕是你安排去勾引徐淮正的嗎?”

靳洲皺眉:“不是。”

楚菲菲也跟着皺眉:“不許撒謊。”

“我沒有撒謊,”他眼裏一片坦誠:“蔣昕在我見到枝予之前,就和徐淮正暧昧不清了。”

照這樣看的話,那他說的和徐淮正說的就有很大出入了。

一個是出軌的渣男,一個是傳言極為正派的君子。

楚菲菲覺得他的話更有信服力一點。

她繼續發問:“蔣昕發短信給枝予,讓她去酒店抓奸,這事你事先知道嗎?”

這次,靳洲沒有立即回答。

見他沉默,楚菲菲提醒:“如果靳總不能如實回答,那我就不能保證是否幫得了你了。”

的确,他現在急需楚菲菲能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靳洲擡頭看她:“知道。”

對視間,楚菲菲看到了他眼裏的孤注一擲。

有點佩服她那個閨蜜,竟然能把這個男人如此完美‘拿捏’。

楚菲菲繼續:“可你剛剛說蔣昕不是你安排的,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問題問到這,已經觸及到了靳洲的底線。

他不喜歡在完全不知對方底線的情況下,把自己完全剖開。

他不答反問:“枝予知道這些嗎?”

這也是楚菲菲拿不準的,既然拿不準,那就不能說。

“靳總,我們剛剛不是說好了嗎,我問你答。”

靳洲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了被動。

他無奈卻又無計可施:“抱歉。”他輕吸一口氣,回答她剛剛的問題:“當時蔣昕身邊有一個朋友,恰好我認識。”

楚菲菲可不是三歲小孩,當然能聽出他的委婉。

她直接戳破:“應該是你故意安排在蔣昕身邊的吧?”

靳洲:“......”

楚菲菲也挺佩服自己,竟然一猜一個準。

好了,既然問題都問完了,她就做個總結。

“你對枝予一見鐘情後,本打算直接追求,卻發現她有男朋友,無奈之下,你就安排一個人去接近蔣昕,暗中鼓勵和加速她和徐淮正的不正當關系,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你等來了他們分手的消息,于是你就搬去了榭亭閣,以鄰居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制造了一個又一個的機會,步步誘她和你領了結婚證。”

“靳總,”楚菲菲嘴角直往上跑,笑着看他:“我說的對嗎?”

對,但也不是完全對,靳洲垂頭笑了笑,剛想指出其中一二,門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靳太太,你怎麽不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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