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黑發少年背着自己的大琴匣，手裏拿着在這個時代極其罕見的小本子，低着頭浏覽本子上寫的幾行小字，慢慢融入于喧鬧的人流之中。

他可沒騙人，出門是真的有工作。

“喂，走反了！”耳返裏傳來終端的提醒聲，少年很冷靜地“嗯”了一聲，轉身換了個方向。

人工智能無語：“大哥，這個方向也是錯的。”

負責暗殺、破壞的這位王蟲方向感極差，每次出任務都要迷路半小時這種事雖然很不可置信，但的确是真的，偶爾還會反駁兢兢業業給人當導航的終端說自己沒走錯，然後走着走着就會發現自己距離目的地越來越遠。

當大冤種的終端：沒開玩笑，我想罵你。

“話說這次要幹掉幾個？祭司那家夥都給了你些什麽目标？”人工智能百無聊賴地發問，他也沒指望這個悶葫蘆能回答自己，只是任務過程太無聊，找點話題而已。

少年果然沒回答，擡頭看路标辨別着方向，又趕了十幾分鐘的路，才想起來終端剛剛和自己說話了，慢吞吞地回答：“到時候殺了就知道了。”

而在另一邊，學者禮貌地敲了敲門，也沒等門內的人給個答複，直接推門而入。

“你好，實驗體001號。”身穿白大褂的俊朗青年和坐在床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女孩打了個招呼，聽到他的聲音，本就處于極度不安狀态的女孩如同驚弓之鳥一樣發出一聲短促驚恐的尖叫，手腳并用地爬到了角落裏躲起來。

學者感到了一絲煩躁，他極少在研究的時候産生這種情緒，高端精密的實驗往往要求極度的冷靜和理智，所以他情緒波動很小。況且日常能把他惹毛的也就那幾個同事，大家互相嫌棄也見不了幾面。

但現在是實打實地感到不适，他看向對方因害怕變得濕漉漉的眼睛，淚水流了滿臉，她小聲抽噎着，聲音斷斷續續的。

王蟲更煩了，有一種想要将對方撕碎的沖動在心間蔓延。

都怪影子那家夥。他找了個同事當背鍋俠，幹嘛非要在人家面前大開殺戒，吓成這樣子還能配合實驗嗎？

咚咚——

門又被敲響了，來者推開牢固的複合材料制成的銀白色房間門，看見裏面這幅不算和諧的場景毫不意外，撩開耳邊垂落的白色發絲，在集體意識網絡上與學者進行無聲地交流：“你不行，讓我來。”

王蟲的金瞳掃了對方一眼，給人讓位，來來來，你行你上。

他也沒在這個簡單純白的房間內多做逗留，壓抑住心中的火氣，幹脆去外面看監控了，看看這位專攻精神力的同事要用些什麽手段。

“伊娜兒，這是你的名字，對嗎？”祭司臉上挂起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眼神柔和，站在原地，給對方留了非常安全的社交距離。

伊娜兒沒有回答他，固執地把自己縮成一團，閉口不言，唯有眼淚不停流下。

白發王蟲看上去可比剛剛那位冷靜多了，态度也是溫溫柔柔的，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優雅落座，像一個平和的朋友那樣，随意地和她聊着天：“你知道嗎，你出生的地方，那個研究所，我們查到了一些資料，想要和你分享一下。”

大概是涉及了關鍵詞彙，女孩長時間滴水未沾的嗓音極其嘶啞：“有什麽好聊的，你們這群惡魔，你們、你們把那裏毀掉了！”

或許是想起了曾經度過的美好的平凡日常，她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怨氣與仇視，配合着哭腔更像是在泣血。

“我們怎麽會是惡魔呢。”王蟲故作驚訝，他的眼中閃爍着惡意的光，笑容看上去也真情實意了不少。

他無比真誠地說：“伊娜兒，你知道嗎，那兒一直在做人體實驗，不知道多少平民beta被悄無聲息地擄走，淪為不人不鬼的實驗體。”

“你亂講！”大概是觸及到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又或者是面前這位蟲族的樣子過分柔弱無害，看上去一推就倒，對自己沒什麽威脅，伊娜兒罕見地從角落裏爬了出來，捏緊拳頭大聲反駁：“造謠而已，我也會——”

“但是，”白發青年的發絲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雪一般潔白的發絲間璀璨奪目的月桂發冠反射着冰冷的燈光，“我有證據哦。”

早就準備好的紙質資料被他随手一丢，穩穩當當地落在跪坐在地的女孩面前。

“啊，不僅如此......”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王蟲臉上挂着惡意滿滿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補充道：“你還有很多兄弟姐妹呢。”

“可惜他們基因融合的不夠好，被當做報廢品鎖在培養皿裏，而且你身為最出色的實驗體也不夠完美，大病小病不斷，他們只能淪為你的血庫和器官庫啦。”

“真是太可憐了，伊娜兒，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們？他們可是無時無刻都很想見你呢。”

捧着資料的女孩如遭雷劈，瞪大了眼睛。

她本身就瘦削，如一根營養不良的麥穗，風輕輕一吹就能把人卷跑了。被抓來之後一直絕食，純靠被針筒強硬打入體內的營養劑續命，如今臉頰凹陷，四肢無力，幾乎站不起來。

這樣子凸顯的那雙因哭泣而紅腫的眼睛更大了，資料上觸目驚心的圖片将她的心靈擊垮，因失敗而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的實驗體面前，站着她最熟悉的女醫生。

更別提蟲族那番殺人誅心的發言，她曾經也疑惑過偶爾深夜聽見的哀嚎、源源不斷的，和她匹配的血液從何而來，但為了維護自己和平、寧靜的生活她從未深想，只當是自己憂心過重，胡思亂想。

但是，但是，當所有證據擺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天崩地陷，她一直維護着的表象破碎了。

研究所那邊實在經不起深究，有太多太多的罪孽她視而不見，對來看望自己的女醫生露出最純潔無辜的笑容，表示一切安好，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用盡全力去嘶吼，往最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的角落裏縮，“我不要見他們......我不要......”

目的達到，祭司站起身撫平衣服上的皺褶，淡定地把心神崩潰的伊娜兒丢在純白的房間裏，推開門走了出去，學者在門外等着，見他出來了，還給他鼓了鼓掌：“很精彩的發言。”

“事實罷了。”白發王蟲不在意地擺擺手，“好了，她崩潰了，以後你要做實驗什麽的應該不會反抗了。”

“嗯。”學者點點頭，“就是要抓緊時間，贗品的壽命太短了，過幾個月就會死去，況且還得把人送到母親那邊，影子和我說，母親很想見她。”

“如果母親再着急一點就好了，”祭司嘆息，“這樣就可以勸她來主星，來了之後，就能想盡辦法留下她，這兒是母親親手建起的，我們維護的很好，不會讓她失望的。”

學者不置可否，招呼着一旁待命的助手過來準備實驗器材。

而被他們心心念念的溫钰潇正在豎着耳朵聽八卦。

漂亮的舍友得意洋洋地給她們展示着自己今天要到的聯系方式，滿滿一列，給這群沒見過世面的介紹着各個男嘉賓都有些什麽不同和特長，長得帥的一組，身材好的一組，氣質好的一組，俨然一個大魚塘。

說了半個小時，話題一轉，伊落霏惋惜道：“可惜，自從見過小溫她表哥之後，再看別的男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夠完美。”

為了避免自家舍友日後被顯露真身的王蟲吓個半死，溫钰潇趕緊強調：“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伊落霏捶胸頓足：“可惡啊！為什麽好男人總是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你們的絕佳好男友都是哪找到的，給個鏈接啊！”

然後就見其他三位單身人士都舉起了手：“報告，沒有男朋友。”

無語的伊落霏決定換個話題：“你們知道嗎，其實，窮苦人家的omega很慘很慘的，電視劇裏演的霸道alpha軍官愛上貧困貌美omega都是假的，人家有錢有勢的，看上直接強取豪奪，不講道理的。”

她們這個宿舍裏財政情況最貧窮的大概是安小雅，可人家也是因為自己那無比燒錢的愛好才努力打工的，家庭條件其實還好，所以對于這個話題，大家一樣的無知。

女生八卦的心是相同的，其他人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期待地看向伊落霏。

“我媽媽的舅媽的一個朋友就見過那種沒錢的孤兒omega。”被這麽多雙眼睛注視着，伊落霏興致勃勃地和她們分享着故事：“那人被好幾個alpha看上，倒是沒争起來，互相之間還約好了什麽時間段陪誰。”

“結果啊，人家是個b裝o，被揭穿之後還想逃跑，那些alpha直接把人抓起來慢慢折磨。”

等等，這個故事是不是有些耳熟？溫钰潇歪了歪腦袋，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沒錢、孤兒，再加上僞裝身份，以及這個凄慘的結局，我懷疑你在暗示我什麽。

其他人只把這當做一個真實性存疑的八卦，聽了之後第二天馬上忘掉，獨留她一個躺床上睡不着，焦慮着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