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風行水上

我小時候，很喜歡看林語堂的一本散文集，叫做《人生不過如此》。

喜歡的不是別的，就是封面上的一段話。

沉重的肉身轉為了輕靈的舞者，悲劇與沉重都被舞蹈所化解。他的人生就是風行水上，下面縱有旋渦急流，風仍逍遙自在。

歐陽，你的人生，亦如風行水上，我總希望你永遠逍遙自在。

——葉苓 丁酉年臘月初七

“明天是臘八節啦。”葉苓感嘆道。

“是啊。”同事于小玫也感嘆，“過了臘八就算是要開始過年啦。”

“現在工作那麽忙，誰還在乎那些節氣。”另一個同事陳惠揉了揉酸痛的肩頸，“你們過年要回家嗎？”

“我不回啊，趁着年輕多賺點錢。”于小玫嘆氣，“我還有兩個弟弟要念大學。”

“葉苓你呢？”陳惠問正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葉苓。

葉苓按了一下活動筆帽，笑道：“不回啊。”然後又在筆記本上寫下：總感覺現在的時光像偷來的一樣寶貴，除了更加珍惜之外，我竟沒有其他的辦法。

“每天都看你在寫寫寫的，寫什麽呢？”陳惠好奇地探頭。

葉苓連忙捂住，“一些私密的東西啦。”然後笑得溫柔，是一本寫給歐陽的筆記哦，每個人在經歷每一刻的時間的時候，所感受的自我、他我，都是不同的，不記下來，将來怎麽回味呢。

“午休時間快結束了，又要開始忙碌啦。”王小玫用頭錘了好幾下桌子。

葉苓也合上筆記，打開OA系統，開始查收工作任務。

在這個貿易公司已經上了好幾天班了，覺得還不錯，人少事多，但是同事都比較好相處，雖然工資不怎麽高，但是養活自己還是夠夠的了，葉苓自認為自己是很好養活的。

這裏離警局真的很近，葉苓端着杯子站在窗口，看過去，斜斜的就是警局的大門，有時候還能看到歐陽出任務的樣子，穿着制服，帥的一逼廖糟。

等下班的時候，葉苓步行去地鐵站的時候，就會經過警局，她就會暗暗地想，這時候的歐陽在做什麽呢？是不是又在發愁什麽案子了？還是翹着腳在打游戲？

“下班了下班了，累死人了。”于小玫一推桌上的賬本，“最受不了年底年初盤賬了，簡直要命。”

“還好小葉子你上手快，可以分擔不少，不然我們真的崩潰。”陳惠使勁地錘着自己的肩頸，“廢了廢了，我的頸椎要廢了啊。”

“沒多少了，大家都加油啊。”葉苓做了一個fighting，“勝利的曙光就在不遠了。”

“年輕真好，真有活力。”于小玫癱在自己的椅子上，“有對象了嗎？”

“有啊。”葉苓笑。

“那真好，還有夜生活。”于小玫哀嘆，“我就是苦逼的單身狗了。”

“走了走了，我還要回去買菜做飯呢。”陳惠招呼着，“單身狗還是珍惜單身的日子吧，像我這樣回去還要伺候一大一小兩個太上老爺的，更苦逼好嗎。”

于小玫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那也是，我随便買點啥吃的，回去沙發上一躺，追劇追到自然睡，簡直爽歪歪。”

葉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笑着道：“我先走啦。”她快步地走出辦公室，每天上下班經過歐陽工作的地方，可以說就是上班的動力了。

這種心情，多麽歡喜，哪怕他也許不在警局，哪怕根本就看不到他，心裏還是那麽歡喜，這種心情，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戴着口罩，羽絨服的帽子一扣，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葉苓慢慢地經過警局，偶爾假裝不經意地擡頭看看警局的辦公樓，她也不知道歐陽到底在哪個辦公室，只是擡頭看看，也覺得很歡喜。

突然她感覺到背在肩上的包包被猛地一拉，她一個踉跄，然後又穩住身形，一個戴着口罩的男人正緊緊抓着她的包呢，膽子這麽大，警察局就在附近，也敢搶包？！葉苓手上并不放松，然後猛地一拉，那男人反被拉得一個踉跄，葉苓趁機上前踢了他的膝蓋麻筋，他立馬就跪了，然後葉苓迅速上前敲了他的幾個關節，趁他癱在地上用膝蓋猛地一壓，那男的嗷地一聲叫了出來，再用力把這個飛賊的手臂反擰過來，這時候警局的門衛處已經跑了幾個警察出來，看到葉苓的身手都亮了亮，好利落的手法啊。

警察同志過來也十分利落地就把飛賊給拷上了，“膽子不小啊，敢在警局的地界搶劫？當我們吃幹飯的？”“帶走帶走，正好一起吃個年夜飯。”

“這位勇敢的市民，十分感謝你的協助。”警察同志客氣地伸手。

正想溜走的葉苓也只好伸手握了握，道：“沒什麽，那我就走啦。”趕緊溜趕緊溜，不能再去做筆錄了。

“哎哎哎，跑那麽快做什麽。”警察同志爾康手。

葉苓溜得更快了，高跟鞋根本不影響姐的奔跑速度，奔跑吧，姐妹！

歐陽又忙了一天，到七點多來接葉苓去吃晚飯。

“北城那家老火鍋就很不錯，我帶你去吃吧。”歐陽摸着餓壞了的肚子，“太忙了，午飯都沒好好吃。”

葉苓摸着自己剛洗的頭發，剛換的新裙子，心裏呵呵噠，火鍋。

“你中午沒好好吃飯，晚上吃火鍋這麽重口味的你的胃會吃不消的，吃點別的吧。”葉苓用手機搜了搜，“這家養生粥店就很好嘛。”

“粥啊，行吧。”歐陽雖然不太想吃粥，但還是尊重葉苓的想法。

“嗯，前面左拐，再右拐，再500米，就到了。”葉苓指揮着，“叫做暖心養生粥店。”

“好。”歐陽笑着說，“都聽你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車位，歐陽趕緊停好，帶着葉苓殺到粥店。

這個粥店裝修的蠻小資的，每個桌位都是兩邊沙發中間桌子，然後镂空隔板隔開，燈光什麽的也是很有情調的感覺，适合約會。

歐陽和葉苓随便選了一個空位就坐好了，然後點單。

歐陽拿着單子刷刷刷地勾了一大堆，然後問葉苓：“你想吃什麽？”。

“清淡點就好。”葉苓素來晚飯愛清淡。

“木瓜雪蛤和雙皮奶吧，嘿嘿。”歐陽壞笑，“美容的。”

葉苓托着腮，嗯了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兩個嘿是什麽意思。

上菜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先上來的是蟹黃湯包和水晶蝦餃。

然後是一大鍋魚片粥，再是其他林林總總的，桌子差不多都要擺滿了。

葉苓挖着木瓜慢慢地吃着，看着歐陽快速而優雅地掃着食物，真可憐，餓壞了吧。

“這麽巧？”男人低沉而熟悉的嗓音。

葉苓擡頭，吓了一跳，楚人傑？她讪笑了一下，“楚總，好巧啊哈哈。”

歐陽也擡頭，“咦，大磊哥？”

噗——葉苓一口雙皮奶嗆了出來，歐陽認識？還有什麽？打雷哥？她趕忙用紙巾捂住嘴，背過身邊咳邊笑。

“沒事吧。”“沒事吧。”兩個男人同時問道。

葉苓擺手，“沒事沒事。”

“你們，對象？”楚人傑挑挑眉，問歐陽。

“嗯，你也來吃飯？大，咳，那個，楚哥。”歐陽換了個稱呼。

“吃完了。”楚人傑看了一眼還在竊笑的葉苓，推了推眼鏡。

咦，有殺氣？葉苓覺得脊背一涼，然後看到冷臉的楚人傑，連忙讨好地一笑。

“你們慢慢吃。”楚人傑微微扯了下嘴角，邁步離開。

葉苓回頭看看，再拍了拍胸口，不愧是霸道總裁，氣場那麽強大。

“你和楚哥認識？”歐陽好奇地問。

“嗯，碰巧認識的。”葉苓也好奇地問，“那個什麽，你怎麽叫他打雷哥啊？哈哈。”葉苓又忍不住笑了。

“什麽打雷哥，是大磊哥，大小的大，三石磊。”歐陽也忍不住笑，“打雷哥，你可真是……”

“哦，他不是叫楚人傑嗎？曾用名楚大磊？哈哈。”葉苓笑到拍腿，“好挫的名字哈哈。”

“差不多算了啊，他和我哥是發小。”歐陽也憋不住笑了，“被你一說還真是怪怪的。”

“你看他，一副霸道總裁天涼王破的樣子，怎麽能叫楚大磊這麽接地氣的名字呢，太不搭了好嗎。”葉苓擦掉笑出來的眼淚，“還是楚人傑比較好。”

“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誇別的男人可不太好哦。”歐陽搖搖手指。

“沒有啦，你最帥最好了。”葉苓适時求生欲。

“嗯，你們怎麽認識的？”歐陽還是沒放過這個問題。

“這，事關別人隐私……”葉苓猶豫。

“難道你們以前那什麽？”歐陽有點不開心了。

“是這樣的。”葉苓及時求生，“我現在租的房子是楚人傑父親的，楚建國老伯，你應該也認識吧？”

“哦，我記得。”歐陽回憶了一下。

“楚伯伯現在住院了，需要動手術，要家屬簽字，然後他們拜托我幫忙找一下楚人傑。”葉苓組織着語言，她面對的可是一個高級刑警以及前特種兵王者，一定要确保邏輯無誤。

“哦，對，他家那時候鬧得挺厲害的。”歐陽點點頭。

“為什麽拜托我找呢，這是因為我其實還在某個文學網上寫小說賺點零花錢。”葉苓頓了頓，“然後楚人傑其實就是小說界的大神十方彼方你知道嗎？”

歐陽吃驚，“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以為楚哥是搞實業的。”

“所以，我找了我的編輯幫忙，想辦法找到了楚人傑，然後就把他父親的情況告訴了他。”葉苓攤了攤手，“雖然很戲劇，但就是這樣，我們不算很熟。”

“哦。”歐陽理了理邏輯線，沒什麽問題，“但是他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

葉苓暗嘆，不愧是刑警，觀察就是仔細，“沒有吧，可能因為我是他的粉絲？”

“哦。”歐陽貌似放松了表情，“話說起來，我小時候也喜歡看十方彼方的書，裏面描寫武鬥的場景非常帶感，令年少的我十分向往。”

“那當然，十方他本身就是個高手。”葉苓脫口而出，然後就恨不得給自己扇一巴掌，讓你嘴快。

歐陽哼了一聲，“動過手了？”

葉苓點點頭，小小聲地說，是。

“為什麽動手？”歐陽繼續追問。

“他拒絕去簽字，我拉他去，然後動手了。”葉苓理直氣壯地辯解，“楚老伯真的需要很快做手術。”

“然後呢？”歐陽嘴角一勾。

葉苓又縮了回去，“打不過。”

“什麽時候的事？”歐陽再追問。

“一月十七號吧，就是那天晚上你給我送吃的，上午見得十方。”葉苓想了想，回答。

“嗯，你覺得他身手比我怎麽樣？”歐陽還是在吃醋。

“當然你厲害啦。”葉苓的求生欲可是很強烈的，必須說自己男朋友厲害啊。

“這還差不多。”歐陽覺得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就問葉苓，“吃飽了嗎？”

“等等，我還有半份雙皮奶。”葉苓也不是喜歡浪費食物的人。

吃完之後，歐陽買單，然後帶着葉苓回去。

出了店門，歐陽問葉苓：“要不要去哪坐坐？”

“不用啦，好冷啊，早點回家吧。”葉苓把自己縮在羽絨服裏面，她怕冷啊。

“好啊。”歐陽摟過葉苓，“哥的胸膛給你取暖。”

“嗯，暖和多了。”葉苓呼出一口氣，冬天啊，還是慢一點走吧。

歐陽開車帶着葉苓，穿過霓虹閃爍的街道，燈光在他英俊的五官投上明明暗暗的光影，看起來，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偶像劇男主角啊，葉苓滿足地嘆了口氣，真是狗屎運啊，我居然有這麽帥的男票啊。

葉苓也是有駕照的，但是女司機嘛，水平就是那樣，還是在第一個公司的時候，出去辦事開過公司的車，手動擋，感覺還是手動擋比較安全。

“咦，歐陽，我家不是走這條路啊？”葉苓看着街邊的廣告牌，疑惑。

“嗯，去我家啊。”歐陽點點頭。

“去、去你家，不太好吧。”葉苓頓時緊張了，都不知道歐陽家裏有哪些人啊。

“有什麽不好的，我在警局旁邊租了個公寓，你明天上班也方便。”歐陽笑得一臉得意。

“你，你怎麽知道？”葉苓真的驚呆了。

“你下班的時候經過我們警局是不是逮住了一個搶劫犯？”歐陽笑。

“你簡直神了。”葉苓驚嘆。

“給，你的吧。”歐陽從口袋掏出來一個哆啦a夢的手機鏈，遞了過去。

“啊，我說我怎麽找不到我的小叮當了。”葉苓驚喜地接了過來。

“你抓賊的時候掉的吧？我同事當時撿了回來，我一看就是你的，然後一查就知道了。”歐陽更加得意了。

“怎麽查的？”葉苓把手機鏈又挂回去。

“調個監控，然後打幾個電話，不就知道了麽。”歐陽摸摸下巴，“哥的智商也是很高的。”

“是是是。”葉苓适時吹捧，“您聰明絕頂君子如玉玉樹臨風風流潇灑灑脫不羁愛基友。”

“不愛基友愛女友。”歐陽糾正，對着葉苓邪魅一笑。

葉苓手抖了抖，心底顫了顫，她想，他說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