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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房門被關上, 華翎視線頓時變得一片昏暗。

她注視着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近,連連往後退,害怕地閉上眼睛。她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花骨朵, 哪裏經受過外面的風吹雨打, 她知道他會很生氣,可從來不敢想生氣的他會做什麽。

會不會和她偶然間看到的一些脾氣暴躁的老太監老嬷嬷一樣,又打又罵。

“太師, 我并非故意要戲耍你, 可你也知道你我的立場不同……”她的話沒能說完,一只蒼勁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華翎慌忙睜開眼睛, 被他箍着腰抱了起來, 感受着他手心灼熱的溫度, 完全不敢動。

嬌小柔軟的一團像是剛剛好嵌在他的懷裏, 謝珩垂眸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扯。她若是一直如此乖巧, 他也不會大動幹戈。溫溫軟軟的唇裏非要吐出激發他火氣的話, 待會兒就不要沖着他哭。

“将人帶過來。”他的手掌加大了力度,華翎愕然地發現原來房中還有其他人在, 又羞又氣地扭過頭。

那方才她又磨蹭又慫慫的一幕豈不是被看在了眼中。她可是公主, 怎麽能被人看笑話?

頃刻間,她的臉紅的能滴血。

“別亂動。”謝珩不知道她的羞惱, 皺眉冷斥了她一句,又抓着她的手腕放在桌上, 對着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開口道,“有勞。”

“侯爺客氣。”老者不敢多看, 只聚精會神地将精力放在手中的脈象上。

房中很安靜,落針可聞。

華翎聽着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悄悄地斜了眼睛,看起來那像是一個大夫,不過他讓人為自己診脈做什麽?

莫非還是在評估她的身子經不經得住他的打罵?

一刻鐘過去,老者收回了放在華翎細腕的手指,沖着謝珩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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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微沉,自有人帶着老者退下。

這次,房中才是真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華翎蜷縮着手指,掙紮了一下,心慌氣短,她也留意到了老者的搖頭,但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太師,宮裏有太醫在,我的身體并無不妥。”她慢慢斟酌着語句,聲音有些許低落,“懷恩寺那日讓太師空等是我的不對,如今皇兄已歸,太師與皇兄在朝堂上針鋒相對,我雖仰慕太師,也得太師喜歡,但終究道不同,實在兩難。那日我們……太師其實也沒有吃虧的地方,不若今日就好聚好散呢,以後回想起來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少女的一番話應該是在心裏藏了很久,聽起來合情又合理,還有幾分無奈與難受。

若是一般的斯文男子,可能會為她的兩難處境憐惜,但謝珩,可惜心腸一直是冷的。

“與其浪費時間說這些話哄我,不若留着些力氣。”

他的心裏本就壓制了幾日的火氣,這時又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眉目俱戾,握着她的腰站了起來。

他已經失了耐性,不願再陪着她玩些幼稚的把戲。本來,他快要到而立之年,就不該和一個及笄不久的小姑娘折騰,想要的直接拿來就是。

男人輕而易舉地摟着她往內間走去,一只手已經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腰間的搭扣,扔到屏風處的檀木架子上。

華翎心知不對,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着越來越近的帷幔,唇色漸失。

她可是瞞着皇兄偷偷摸摸跑過來的,若是被皇兄發現……

“不要。”她慌了神,開始掙紮。

謝珩淡淡看她一眼,将人放開,華翎一得了自由,飛快地跑到了離帷幔最遠的角落,緊緊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謝珩卻未看她,而是打開了燈罩,點燃了燭火。

窗戶都關了起來,有了燭光,昏暗的室內變得亮堂堂的。帷幔上的珠繡,他微微敞開的衣襟,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全都清晰可見。

借着燭光,華翎看清楚了他眼底的暗色。

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少女立刻慌不擇路地朝外面跑去,謝珩長臂一伸,将人給拖了回來,狠絕地摁了下去。

華翎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時間還很長,公主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他看着她揚着細白的頸子在胭紅色的被褥間掙紮,眸色漆黑,“以前縱着你,今日就好好受着!”

白日,遮地嚴嚴實實的帷幔內放着燭臺,很亮,亦很熱。

………

守在外面的人很快聽到了一些細碎的哭聲,隐隐約約,又連綿不絕。

像是委屈,又像是承受不住的崩潰。

………

“公主殿下似乎已經進去承恩公府許久。是否需要遣人進去問一問?”承恩公府門口的東宮護衛默數着時間,隐有不安,朝着另一人低聲說道。

另一人也皺了眉頭,太子殿下有命,需時刻看着公主,他往承恩公府裏去。

剛進了門,許家的二公子許善就帶着一幹下人出來,笑眯眯地和他們說,“公主不小心飲了些果酒,睡着了,她的貼身侍女們正照顧她。午時将過,你們先用些膳食。”

身為許皇後的親侄子,太子的嫡親表弟,許善往東宮去過也不是一次兩次。

這些人沒有懷疑他的話,抱了抱拳頭,接過了承恩公府下人們端上來的膳食。

“表公子客氣了。”

“無妨無妨,你們只要記得在太子表兄的面前多說一些我的好話就行了。”許善雙手攏着寬大的袖子狀似無意地瞟了門口一眼,又回去了。

他的公主表妹可千萬記得要回來,他許善的命也是命啊。

………

華翎被迫倚在他身上,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己的雙腿,一雙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水,淚珠挂在挺翹的睫毛上面,眼圈潮紅。

她的嘴唇抿在一起,已經一個字都不敢說。

謝珩的手臂上布着幾道新鮮的傷口,目光時不時地看一眼蠟燭的長度,數着時間。

估摸一炷香後,他用粗砺的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擡起她的手腕,一言不發地将輕軟的新衣穿在她的身上。

遮住了那些又深又淩亂的痕跡。

從頭到尾,華翎的身體都是僵硬的,偶然間被他的手指碰到,不自覺地瑟縮一下。

對比今日,她知道他之前算是很溫柔很克制了。

層出不窮又毫不留情的手段讓她哭到打嗝兒,最後她說要分開的話全部被他逼着一一咽了回去。

不僅如此,他還要她只要接到印着環佩的信箋就乖乖地跟他在一起,不能再躲着他。

若不是他從她的衣服中發現了之前她随手繪就的那幅畫,她還要被狠狠地折磨許久。

華翎的手腳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任由他幫自己穿戴整齊,濕漉漉的眼睛中慢慢神智清晰。

和他斷不開就罷了,但也不能如此被他全部壓制。

她吸了吸鼻子,帶着些哭腔抽抽搭搭地說道,“太師硬要和我在一起,我答應就是。但,但是,我對不起皇兄,太師就不要對付皇兄了好不好?”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謝珩的心情平和了許多,淡淡地掃過她的全身,已無不妥,他将帷幔掀開挂在了赤金鈎上。

“太子與我只是政見不合,從何而來的對付?”他披上外袍,提着桌子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水。

哭了這麽長時間,要多喝水。

手指持着溫熱的茶水抵在少女的唇邊,在他不容拒絕的目光之下,華翎小口小口地喝了幹淨。

舌尖挨了挨嘴角,她說起早上自己在東宮聽到的談話。

“彭信,他是皇兄要用的人,受人暗算受傷了。”說完這幾句話,她有些生氣地瞪着謝珩,難道這件事不是他派人做的嗎?為難皇兄,還要逼她過來見他。

聞言,謝珩眯了眼睛,看着她前一刻還委屈巴巴地哭泣被他碰一下就害怕,下一刻就來了脾氣因為太子對他怒目而視。

他心裏又冒出些無名火,語氣冰冷,“那是太子無能,既想要清除王家的勢力将邺地收到他的手中,又舍不得放棄王家這門姻親,才會落到今日難堪的境地。”

“是,是王家人做的?”華翎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被點一下就能想明白,“王家人故意拿捏皇兄!”

他略略挑眉,有些訝異她的通透,“江東王氏在邺地經營多年,豈會輕易放棄。太子妃一直關着王家人倒還可以讓步,偏偏東宮新納了幾位庶妃,太子妃的地位驟降,王玄道如何再會在邺地的事情上退讓。”

“彭信受傷,肅國公壓下沒有追究,奈何不是因為他已經看明白了局勢。相比之下,太子的步子邁地太大了且不自知。”他無情地給予了太子一波嘲諷,華翎雖然不高興但終究沒說出反駁的話。

哪裏是她的皇兄太自大,根本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臣子太狂妄。邺地的守将引起嘩變該殺,太子妃對皇兄有二心甚至上輩子有陷害皇兄的嫌疑,難道不該關起來處罰嗎?

提到太子妃,她還想起來太子妃曾經是他的未婚妻……

“顏舍人被人揭穿身世,是你做的。”華翎也不相信他在彭信受傷的事情上什麽都沒做,皺着臉。

“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他确實是賤生子。”他聲音低沉,銳利的目光盯着華翎,“他的母親是一個官奴,據聞祖上源自前朝宗室,因改朝換代而跌入奴籍。”

“不要再說了。”華翎臉色發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皇族和她自己。

她知道梁家的皇位來的不正當不光彩,也知道失去了權柄之後皇室的人定然會受到反噬,直至萬劫不複。

可,可她也害怕。

“又不是他犯錯,不一樣的。”少女似是被吓到了,縮成一團。

“他給太子傳信,那就是錯,大錯特錯。”他走到少女面前,俯下身,面無表情地撫着她的臉頰,“但煙煙只要好生乖巧聽話,所有可怕的事情都會離你遠去,你知道我從不騙人。”

華翎的水眸呆呆地看向他。

他怎麽能又冷漠無情又可以那麽自然地喊她煙煙,其實他沒多麽喜歡她吧,就是想要她的身子而已。

“太師,我可以離開了吧?”她沒了心勁兒,可憐兮兮地看向房外。

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再不返回許家,二表兄就要急了。

謝珩淡淡垂眸,心底劃過一道不悅,若非太子礙眼,他可以将人扣在這裏一個日夜不被發現。

“公主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想走也可以,将那些話寫下來。”他也是瞥到那副他的畫像才怒氣漸消,但同時又意識到了女子的一個小把戲。

心悅之,不會是簡單的嘴上說說。傳情的書信,定情的信物,黏人的癡纏該是一樣不少。

可她防着東窗事發,愣是什麽都沒留下。除了那塊本來要用來提醒太子的玉佩。

他拉着她的手臂,放好筆墨紙硯,華翎頓時傻眼了,她若是寫下那些話,那豈不是又多了一個讓他可以拿捏她的把柄。

可是不寫的話,他又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萬一真的把自己困在這裏怎麽辦?一想到那密不透風的帷幔中發生的一切………

“我,我寫。可是太師,太子妃是因為我才被關起來,顏舍人實際上也是在為我做事,連皇兄都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她厚着臉皮,紅潤潤的小嘴張張合合。

眼巴巴地與他對視,含着祈求。

謝珩動了動手指,沒有說話。

華翎就也不動,泫然欲泣的樣子。

“讓顏啓告訴你的皇兄,王氏自诩清流世家,容不得聲名上的瑕疵。他既然殺了邺地守将,不可能沒有一些王家摻和在其中的證據。實打實地拿出來,讓王玄道知曉,他會識趣的。”

謝珩淡淡開口,華翎眼睛一亮,伏在案上乖乖地将那些難以啓齒的話一筆一劃地寫在了紙上。

最後一筆落下,紙張當即從她的面前被抽走。

男人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眸光微動,派人送她離府。

許善等地快要坐不住的時候,華翎終于呼吸急促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二表兄,這次麻煩你了,你可要守口如瓶,好處不會少了你的。我,我先走了。”華翎才與他見面,不等他開口追問她究竟去了哪裏,就又匆匆帶着侍女離開了。

許善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慌不擇路的背影,心裏的好奇像是貓爪子抓來撓去,公主表妹到底有什麽秘密,還要大費周章地通過他來瞞着太子。

***

“啓程,去城西的槐花巷。”華翎從容不迫地扶着侍女的手坐在馬車裏面,太子安排的人不覺有疑,往城西而去。

槐花巷,書童小莊一臉兇狠地驅趕走了門口眼神鄙夷看熱鬧的人,關上門就忍不住抹淚。

郎君好不容易脫離那個家,千辛萬苦地在書院求學,快要把命搭進去才求得了一個太子舍人的官職,如今所有努力都要成泡影了。

郎君的生母就算是官奴,但史書上出身奴隸的文臣武将也不缺啊。

“噔噔噔”又傳來了敲門聲,小莊氣的臉紅,開門的時候差點吼出聲。

然而,出現他面前的不是起哄的鄰人,而是………

“你家郎君在家嗎?”華翎問他。

“……在,郎君在的。”小莊結結巴巴地将人請了進去。

一回生二回熟,華翎也不客氣,走進顏家,對着正在收拾物什的顏啓笑了笑。

“顏舍人,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顏啓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問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目光移到別處,語氣平緩,“公主請說。”

他們都沒提他是賤生子的事。

華翎先喝了一口水,忙将彭信受傷王家算計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又将謝珩告訴他的法子原封不動地說出來,“皇兄不願意我插手政事,只能拜托你告訴皇兄了。你幫幫我吧?”

她語氣軟糯,顏啓身體微頓了一下,低聲說了一個,“好。”

他忍不住擡眸,卻驀然看到了少女微露的鎖骨上方那一只暧昧的紅痕。

心口猛然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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