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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寧迦的告白給白榆帶來了小小的沖擊, 但也僅限于此,因為她根本沒有功夫再去關注多餘的事。

大約兩周後,全國統一的軍校招生選拔考試開始。

帝國每年報考單兵系的學生在五萬人左右, 錄取人數不超過一萬名。而報考機甲師系的學生就少很多, 每年都不到一萬,錄取人數更是彈性,在三千到五千人之間上下浮動。此外還有一些特殊的學科, 比如通訊工程系、信息科學系、指揮系等等, 作為冷門兵種,招生人數就更少。

要知道, 這些報名成功的學生都是經歷過一波基礎篩選的——可見軍校名額的競争遠比明面上的錄取率要殘酷。

整個帝國共設有五個考點。白榆的戶口已經遷入首都星, 但根據打亂分配的原則, 她的考場在遠隔幾個星系之外的牧寒星。等她準備好一些日常用品之後, 就得到監考處去報道,然後和其他學生一起坐星船到考場去。他們夜裏出發, 第二天清晨就能到達牧寒星。

這是白榆來到帝都星之後第一次獨自離家。管家對此表現出異常的焦慮, 把她的行李箱理了又理。

但她提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入星船的時候,管家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白榆的背影消失, 他才轉過身,暗自抹了抹眼角。

“真奇怪。”他想, “從前送阿諾德少爺去考場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而白榆卻沒有一點負面情緒。相反, 她覺得很新鮮。

剛進入船艙,耳邊就傳來了喧鬧的聲響。整個星船內部大多數都是她的同齡人, 各個精力充沛、神采飛揚。他們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打開光腦, 眉飛色舞地探讨着什麽。有些在讨論軍校排名,有些則是在讨論機甲的問題——一點基礎都沒有的學生是很少報考機甲師系的。所以,在機甲的問題上,他們多少都能聊兩句。萬一在感興趣的範疇內找到同好,那更是恨不得秉燭夜談了。

白榆找好對應考號的床位,把行李塞到一旁的櫃子裏,躺上床拉好遮板,往她和謝利、鐘離樂的三人小群裏發了條信息。

關掉星星睡覺:我已經上星船了。

大白鵝鵝鵝鵝:祝你一路順風。

匣裏金刀:加一。

這次考試,白榆被分配到牧寒星,鐘離樂被分配到最遠的奇瀾星,而謝利則被分配至帝都星周邊的考場。當時三人拿到考試通知的時候面面相觑,硬是沒一個湊在一起的,也就別談什麽組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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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我在好奇牧寒星到底有多冷。我已經看見三個穿着防寒服的學生從我面前晃過去了。

謝利回複:我以前去過一趟牧寒星,感覺也還好。那裏的天氣就是幹冷,光下雪,有時候會刮風。雖然條件艱苦點,總比奇瀾星強……

奇瀾星是衆所周知條件最惡劣的考場。那裏地勢崎岖,經常會有風暴和海嘯。甚至考生在選拔中的意外傷亡率也是最高的。

鐘離樂卻說道:你們別擔心我,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謝利,你下手能不能果決一點,考場上重傷即退場,沒有人會跟你點到為止。還有小榆,你……算了,雖然你缺點經驗,但你參加的是機甲師系的考核。機甲師隊伍裏沒幾個武力出衆的,你小心別把人打死就行。

謝利:阿樂!你能不能別區別對待啊!你這是在警告小榆嗎,你分明是在繞着彎誇她吧?

白榆笑得樂不可支。

就在這時,她的床位遮板突然被人輕輕敲了敲。

白榆把遮板拉上去,發現是她隔壁的床友過來打招呼。那是個相貌清新甜美的女beta,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有淺淺的梨渦。

“你好。我是你隔壁的溫特尼。咱們的考號是連在一起的。”對方主動伸出手來打招呼,“你叫什麽名字?”

白榆大方地伸手,道:“寧希·伊爾洛。”

“自報姓名的時候連帶姓氏,你是貴族吧?”溫特尼微笑着說道,“我就知道自己沒看走眼。你進來的時候大家都盯着你看,但是卻沒人敢上來和你搭話。”

白榆微愣:“是嗎?”

“其實這也沒什麽。”她輕輕嘆息一聲,“我們中的大部分人可能這輩子也就見這一面,如果将來有機會做同學,再互相增進了解也不遲。唉,我和約好一起考軍校的朋友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場,所以只能一個人行動了……”

溫特尼随手拉過椅子坐下,托着下巴和白榆聊天,雖然大部分時候是在吐苦水:“我真不明白,為什麽咱們報考機甲師系的也要跟着參加相同難度的戰鬥素質考核。考體質也就算了,射擊、格鬥這種實戰都要考……難道他們要機甲師也跟着上戰場和敵人拼殺嗎?那我們還要單兵幹嘛,自己上得了呗。”

戰鬥素質三項,體能、射擊、格鬥,機甲師系和單兵系的測試內容都是一樣的,只是各自分開考核。但監考方并沒有因為機甲師的戰鬥力普遍不如單兵就降低考試難度。

“大概是為了提高機甲師在戰場上的生存率吧。”白榆随口說道,“畢竟,敵人可不會因為咱們是機甲師就手下留情。”

溫特尼:“你說得也有道理。”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可以看出溫特尼是因為有點緊張,所以想找人說說話。和白榆交流完之後,她的心情好多了。

“謝謝你陪我說話。”溫特尼離開前感激地看向白榆,“你人這麽好,肯定和我一樣是beta。”

白榆:“……”原來beta心裏也存在對alpha的刻板印象啊。

這天夜晚,艙內一片寧靜。

不知道別人睡的怎麽樣,反正白榆是睡得挺好。

第二天六點,她從睡夢中醒來,星船也正好落在考場入口。

學生們剛提着行李箱下星船,就被迎面吹來的、夾雜細雪的寒風吹了一臉。

然後他們的行李就被全部沒收了,排着隊到準備室內換好監考方提前準備好的裝備。

衣物有一套黑色的恒溫作戰服、一件厚實的灰色外套、一雙堅固耐磨的軍靴。随身攜帶的物資包裏還有應急食水、一把激光槍和熱熔匕首。

進入考場之後,入目是綿延的群山。白霧般的薄雪覆蓋在光禿禿的山脊上,偶爾也能看見幾處不甚茂密的叢林在砂石間頑強生長。

換言之,這裏土地荒蕪,自然資源匮乏,連鳥都不願意在這兒下蛋。

牧寒星也不是整個星球都這樣。監考方能找出這麽一片地區劃成考點也真是用心良苦。

“半小時後出發。”監考老師板着張臉,手在光腦投影出來的全息地圖上指了指,“這是終點坐标——都給我記住。如果中途迷路,或者想要退出比賽,就摁下你們作戰服左胸的紅色摁鈕。”

他們的作戰服胸前有個小小的信號器,監考老師随時可以通過這玩意兒監視或是聯系他們。

三十分鐘後,他們出發了。

考生們背着物資包往山坡上沖去。

大部分人默認下山比爬坡容易,于是打算把大部分體力消耗在前半程,都沒有暴露地開始提速。

這時候,alpha和beta的體能差距就逐漸顯現出來了。

翻山的路程過半,體質優越的alpha們還在沉默着往前沖,但體質不怎麽樣的beta卻已經開始臉色蒼白、氣喘籲籲,只是靠着意志力堅持。有個考生不慎滑了一跤,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滾下山坡、跌進溝裏爬不起來了。

白榆大概位于整個隊伍的中段。她一邊跑,一邊微微拉開自己身上的外套拉鏈。她整個人已經被汗浸濕,脖子上冒出輕輕的熱氣,但還不算累——這考試難度和她之前在家裏做的訓練差不多。

有個人影一邊喘氣、一邊慢慢從前面的位置退下來。

是溫特尼。

“我……我沖不動了。”她的臉漲的通紅,“寧、寧希,你為什麽,不跑到前面去……”

傻子都看得出來,白榆還留有餘力。

白榆呼出一口白氣,說道:“我怕終點之後還有東西在等着咱們。”

溫特尼:“哈?不是到終點就結束嗎?”

“嗯……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白榆解釋道,“你看,現在不到三小時,我們已經快跑完半程。等到了‘終點’,最多也就用時七八個鐘頭吧——可是物資包裏的應急食水是兩天的量。”

溫特尼眼神呆滞。她突然想起背包裏至今沒用到的武器,一種猜測下意識脫口而出:“素質三項,不是每項單獨考核,是連起來考的?”

“很有可能。”白榆點頭,“你看周圍,還有不少人和我一樣,面不紅氣不喘,但就是沒有選擇沖刺。估計他們也有這種猜想吧。”

溫特尼咬咬牙,把喉間的腥甜壓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離終點坐标越來越近。天邊的日光逐漸稀薄,冷月如弦,挂在灰黑的天幕上。

到了終點,她們才發現,那是一片廢墟。

大部分建築物如今已化為瓦礫和殘骸,只剩下斷壁殘垣孤零零地屹立着,牆壁上布滿了彈痕和炮擊的痕跡。地面雜草叢生,好幾條黑色的斷裂線從建築底部延伸出來。

在廢墟中央,有幾座瞭望塔比其他建築都要高出些許,上面只有殘缺的窗口,玻璃和窗框已經支離破碎。

不少到達終點的考生們體力已經将近耗盡,有不少就地躺在灰塵裏拼命地喘氣。稍好一些的,也不過是找位置坐下,機械地嚼着幹糧和水,臉上沒什麽表情。

白榆在廢墟裏找了個能擋風的角落,掏出水喝了整整一罐,然後三口解決了一個包能量餅幹。她豪放的吃法引來溫特尼呆滞的視線。

“怎麽了?”

“不……沒什麽。”溫特尼暗暗吸一口氣,也學着白榆的樣子大口吞咽餅幹,“咳咳咳!”她差點被幹澀的餅幹給嗆死。

“沒必要這麽急吧?”白榆拍了拍她的背。

溫特尼:QAQ

就在這時,白榆忽然皺了皺眉,對溫特尼作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她聽到一陣由遠而近的嘈雜聲響,像是什麽東西争先恐後地在地上爬動。

白榆神色淡然地掏出激光槍,檢查彈夾,打開保險——

“呲!”

空中銀光一閃,有什麽東西從廢墟牆後向她們撲過來。白榆一子彈射出去,流光在黑暗中炸開,照亮那東西不斷扭動的銀色軀體。随着一陣滋啦啦的電流聲,那東西在地上斷成兩截,抽搐一下就不動了。

與此同時,廢墟裏亮起無數雙暗紅色的眼睛。利爪與沙礫摩擦的暗響如潮水般湧來。

——是機械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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