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祝卿安好

第22章 祝卿安好

不知何時,屋外樹上原先挂着的金黃色樹葉已經落光了,現如今只剩光禿禿的枝丫,秋風起,光禿的枝頭亂晃,無一不在昭示着寒冬将至。

紀衣容站在窗前,斂眉而立,她攏了攏衣襟,身上的傷已經好多了,如今已可以自由行走。

經過這一遭,她成長不少,獨屬少女的青澀褪去,身上多了幾分以前沒有的沉穩內斂。

精心呵護的花兒,在歷經狂風暴雨後也長出了獨屬自己的堅韌。

“小姐,可以走了,公子已在府門等候了。”見冬嘆息的望着她清瘦的背影,心中甚是心疼。

小姐本來是可以不用經受這些的,但奈何……

唉~她痛惜的搖搖頭。

“好。”紀衣容轉過身來,只見她眉眼平靜,眉宇間帶着抹不去的哀愁。

與之前的意氣風發不同,現在多了幾分憂愁意味,卻同樣的讓人沉醉。

想讓人,為她撫平眉間愁緒。

今日她要同哥哥去拜訪王府的公子,父親與哥哥的動作真是快,紀衣容眼神嘲諷,說好聽點是拜訪,其實也不過是變相的相看罷了。

青蓬馬車裏,紀衣容正閉目養神,紀如塵多次看向她,卻又欲言又止。

紀衣容自是有所察覺,若是以前,她和哥哥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可如今,她卻不知該說什麽了,她無力面對,所以選擇逃避。

“衣容,你是在怪哥哥嗎?”最終,紀如塵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他眼中有受傷的神色,悲凄的注視着她。

紀衣容睜開眼,面色平靜極了,她垂下眼簾,淡淡開口,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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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如塵自是不信,心如刀割般難受,她說不怪他,可她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在疏遠他。

這無形的疏遠,比她直接罵他,還讓他難受。

他沉默的看着她,半響,眸光深遠,“衣容,哥哥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她點頭,然後擡眸,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歪頭,“謝謝哥哥。”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紀如塵臉色僵硬,不是嘲諷,勝似嘲諷,每一個字都化為利箭,重重的紮入紀如塵心間,他受不了昔日疼愛的妹妹如此與他說話,他厲聲質問,“你當真要如此對哥哥嗎?”

紀衣容觑了他一眼,不言,複又閉上了眼。

接下來的一路,馬車裏的氣氛很是壓抑,紀如塵也沒在開口,只是臉上是久久不變的受傷神色。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要妹妹好,不希望妹妹被流言蜚語所傷。

就像他不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時候你以為的以為,并不是她人想要的。

那時候,為你好,就成了枷鎖。

王府到了,府門前已有下人在等候,兩人走下馬車,下人恭恭敬敬的接引她們入府,顯然是早已得到消息。

——

進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兩人就一前一後的從王府走出,紀衣容面容平靜,看不出喜怒,而紀如塵則是鐵青着臉,臉色頗為不好。

紀如塵停下,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表情變幻莫測,頭疼極了。

人家王公子問她有何喜好,他這個妹妹怎麽說的?

只見她攤攤手,一臉無所謂的說,“喜歡床上三四個人一起。”

當場王公子的臉色就變了,一臉驚懼的看着她,甚至還嫌棄的倒退了兩步,就差把厭惡寫在臉上了。

那逃離的速度,生怕自己被看上,紀如塵連解釋都沒來得及,王公子就不見了蹤影。

這第一次相看,自然是草草結束,紀如塵頭疼的看着漠不關心的妹妹,實在是想不到她語出會如此驚人。

明日,他只怕還要上門賠禮道歉,不然不出幾日,她的“豪言壯語”就要傳滿郾城了,到時候那還有人願意相看。

而現在兩人關系正緊張,紀如塵也不好在出言指責她,他怕他一說,兩人岌岌可危的關系會徹底疏遠。

正要上馬車,紀衣容突然停下,她轉身,“哥哥,我想一個人走走。”

紀如塵眉心緊鎖,不發一言,只是盯着她看,紀衣容表情坦蕩,卻還是被緊張的不停顫動的睫毛暴露了內心,這一走,會走到哪裏,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非去不可嗎?”紀如塵無奈妥協。

紀衣容的手輕柔的撫摸着腰間的雙魚佩,她低垂着眼眸,聲音苦澀,“最後一次。”

若此時不見,她怕她日後再也見不到了。

——

半月未見,紀衣容終又出現在了那條熟悉的巷道裏,她一步一步走過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走的極慢,回憶襲來,有甜蜜,有苦澀,最後都彙成了遺憾,可惜,日後都不會有了。

她神情恍惚,看向盡頭,是不是只要走慢一些,走不到頭,故事就不會有結尾。

是不是就還會有千萬種可能。

可道路終有盡頭,縱使她走得很慢,也還是站到了庭院門口。

她并未推開門進去,而是出神的看着漆黑的木門,木門厚實,而她仿佛要透過木門去看清裏面讓她日思夜想的人兒。

紀衣容緊繃的那根弦一絲,清明的頭腦突然混亂起來,她不想就此結束,也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他,心生退卻之意,她迫切的想要逃離此地。

她正欲轉身離開,漆黑的木門卻突然開了。

“小姐!”是竹青,正驚喜的看着她。

她多日未來,竹青還以為她忘記宿玉公子了,如今她來了,竹青自然為宿玉高興。

他可看到了,公子好幾次對着小姐常坐的位置出神。

竹青連忙讓開位置,招呼她,“小姐快進來。”

徹底沒了後路,紀衣容也只能硬着頭皮進去。

在庭院門又重新關上後,拐角處走出一個人影,那人影一臉欣喜的轉身,不枉費她蹲守多日,又有賞錢可拿了,現在該去禀告主君了。

紀衣容沒在庭院裏看到宿玉,便直接走進屋裏。

宿玉坐在桌旁,背對着她,正低着頭,神情認真,不知是在擺弄什麽,他太過專注,對紀衣容的到來一無所覺。

紀衣容放緩呼吸,她輕聲細步走到宿玉身邊,也看清了他手中拿的東西,是綢緞,他正一針一線極其認真的繡着綢緞上的圖案。

正所謂熟能生巧,他的技術已經好了很多,針腳細密,也不在歪歪扭扭,與之前他送的第一個比起來,這個好看了很多。

紀衣容擡手撫上胸口位置,那個歪扭的荷包就在這裏,他送的,她一直在随身攜帶。

她也沒出聲打擾,而是就這樣站在他身側看着他繡,一瞬間,仿佛又回到從前庭院中的時光。

大概是繡累了,宿玉放下綢緞,揉着發澀的眼睛,紀衣容突兀出聲,“眼睛疼了?”

宿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他猛然回頭,眼中有不知名情緒閃過。

他半天才緩過神來,宿玉驚愕的看着她,随後勾唇釋然的笑了笑,“你來了。”

“你來了”三字,紀衣容曾聽他說過很多遍,唯獨今天,她感受到了一絲不同。

紀衣容在他身側坐下,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

最終還是紀衣容先敗下陣來,她垂下頭,神情萎靡,“我有東西要給你。”

“嗯。”宿玉靜靜的看着她,她的眉眼與他夢中的身影逐漸重合。

在她不曾到來的日子裏,他曾夢過到她好幾次。

夜深人靜時,他也想過,他是不是被她遺忘了,現在有了答案。

一陣稀稀疏疏聲過後,紀衣容拿着從懷中找出的東西遞給他。

宿玉接過,打開一看,身契二字措不及防的入眼,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拿着身契的手不自覺發抖。

“從今往後,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拿到身契的喜悅還未擴散,便被這句話沖散,宿玉拿着身契的手一僵。

他又認真的回想了一下她說的話,确認自己沒聽錯,他勾唇自嘲一笑,又一次被抛棄了呢。

還好啊,他習慣了。

最開始,他蓄意讨好,便是想着說不定那天把她哄開心了,她一個高興就把身契給他了,然後他便拿着身契逃之夭夭,山長水遠,此生不複相見。

這不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結果嗎?可為什麽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心中只有苦澀在蔓延。

他擡手捂住胸口,很悶很難受,不是說好了不動心的嗎,為什麽還是會難受,他失神。

屋中太過靜谧,微若的呼吸聲彼此可聞,這便是命運吧,他從來都是被抛棄的那個,或許是有愛意但不深,也或許是因為他有更想要的東西,縱然有幾分難受,但宿玉接受良好,很快就從苦悶情緒中回神。

離開這裏,去擁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他奢求已久的。

宿玉盡力忽略心底的那絲酸澀,他還記得,他要去看江南的雪呢,如今終于可以如願了。

他緩緩勾唇,展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意,“好。”

“祝卿安好。”

紀衣容垂着頭,心中一緊,仿佛被人扼住心髒般,心口疼的她呼吸困難。

最後,她落荒而逃,因為她無法面對失去他的場面。

她對他的喜歡,從第一眼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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