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車裏,格外的安靜,安靜到沈清非常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駕駛座上的夏柯就像個機器人般,程序性的踩油門踩剎車,而他的雙眸是放空的。

不同于身旁淡定欣賞着窗外夜景的楚楠,當車子第三次在紅燈停車線前急剎住後,沈清實在按捺不住了,“姓夏的,你要是想死的話,那能不能麻煩先把我們倆放下來?”

夏柯很聽話的靠邊停車。

“你還真想死啊?!”沈清急了,“你是不是見到邢運了?發生什麽事了?她不肯跟你走嗎?”

剛才她和楚楠在餐廳裏找了好幾圈都沒能找到夏柯的身影,于是就只好去餐廳門口等着。沒等多久夏柯就出來了,本來以為他會把邢運一塊帶出來的,出乎意料的并沒有。他什麽都沒說,徑直朝着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明顯情況不對,沈清和楚楠也不敢多問,只好跟着。

和之前在餐廳門口一樣,夏柯仍舊沒有回答沈清的問題,而是突然轉頭看向楚楠,“她喝了多少酒?”

聞言,楚楠将視線從窗外拉回,“大概一瓶紅酒。”

“……所以她是去洗手間吐了?”邢運的酒量他還是很清楚的,這點量足夠讓她吐了。

“我想是的。”

“嗯,我去買瓶水……”

“……”楚楠仿佛猜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沈清卻依舊還在狀況外,“買什麽水?車上不是有嗎?”

夏柯并未搭理她,自顧自地打開了車門。

“漱口水。”楚楠替他給出了回答。

沈清不解地蹙起眉心,“買漱口水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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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呢……”他忽然按住她的頭,轉身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來得毫無預兆,沈清壓根也來不及反應,本以為他只是打算淺嘗即止,可當她回過神時,他的舌尖已經熟門熟路地竄入她口中,不斷深入,肆意撩撥,每一次的輾轉都在削弱她的意志力。

就在她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掏空時,他終于收斂,帶着低喘輕喃,“有沒有想我?”

“有……”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很快,沈清就清醒了過來,倔強改口,“有什麽好想的。”

“快一個月沒見過面呢,我想你想瘋了。”

“哪有一個月,才21天而已。”

他輕笑出聲,“記得倒是挺清楚。”

“……”

“我已經知道錯了,也有在好好反省了,以後就算你以死相逼我也不會答應分手,更不會再去做那種害人害己的事。”

“那剛才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客戶而已……”

沈清沒好氣地白了他眼,“你們銀行的客戶還真有情調啊,喜歡約在這種情侶聖地談公事的嗎?”

“我長得帥,招人喜歡,這又不是我的錯。”

“……你的臉呢?這麽帥一張臉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嗯,不要了。”他笑着把她緊摟着懷裏,“你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她用力掙開,“誰稀罕。”

其實沈清心裏也清楚,剛才那個客戶根本構不成威脅,顯然他一直都拒絕得挺明确,她相信他,也已經做好了跟他父母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她真正過不了的那一關是邢運。

總覺得一旦答應了和楚楠重新在一起,就好像是背叛了邢運。

“你以為邢運為什麽可以那麽平靜的跟我分手?不吵不鬧也不責怪,甚至還替我隐瞞,只是因為那個人是你。”

“……”

“更何況,我想,她應該已經放下了。”

“你想?你想有個屁用!你憑什麽擅自決定她有沒有放下?!”退一萬步說,即便邢運真的放下了又如何?因為她放下了,所以他們對她造成的傷害就不算傷害了嗎?

“不是擅自決定,我也是有根據的。”

“什麽根據?”

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突然道:“我今天喝了不少酒。”

“……”根據就是他喝醉了?

“剛吐過。”

“……那你還親我!”

他噙着笑,沒有說話。

“……我去買瓶水!”沈清狠狠地瞪了他眼,打開車門後她突然頓住,這臺詞有些熟悉。思忖了片刻,她不敢置信地重新轉身看向他尋求确認,“你的意思是夏柯剛才和邢運……親…親、親親上啦?!”

是這樣沒錯,絕對是這樣的!

所以在确定邢運去洗手間吐了之後,他才會突然跑去買什麽漱口水!

那麽問題來了……

“都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他居然空手而回?”

楚楠聳了聳肩,“鬼知道他在想什麽。”

嗯,大概真的就只有鬼知道了,因為連夏柯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

冷靜下來之後他便意識到,“燈光太暗、氣氛太好”這些連借口都算不上,跟她一起躲在衣櫃裏的時候氣氛明明爛透了他還是差點沖動,跟她一起泡溫泉的時候明明燈光亮得刺眼他依然差點沖動……根本沒有什麽天時地利,只有人和……

夏柯不知道這種沖動是意亂還是情迷,只知道——

當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窗捕捉到街邊車裏纏綿擁吻着的沈清和楚楠,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剛才那個吻,烙印在他記憶力的不是血腥味、更不是酒精的味道,是甜,好甜。

更糟糕的是,回過神時,他才發現,他連漱口水都下意識選擇了邢運最愛的橙味!

=================================

二十九歲的邢運終于經歷了初吻,在夢裏。

雖然聽起來有點心酸,可她卻覺得很滿足,因為這個吻幾乎符合她此前對于初吻的所有期待,很甜、很軟、很舒服,就連心跳加速的感覺都無比真實,唯一遺憾的是出現在她夢裏的人不太對……

“你夢到了誰呀?”

詢問聲在她耳畔響起,她沒有多想,下意識地回答,“夏柯。”

“……為什麽是夏柯?夏柯不就是夏總嗎?你做春夢夢到你老板?!”

是啊,她的春夢對象竟然是她老板!

等…等等……誰說她做春夢了?只是一個吻而已,算不上春夢!

不對,重點不是春夢,是誰在說話!

她猛然驚醒,毫無預警地睜開雙眼,瞪得很大,她媽那張近在咫尺放大版的臉就這麽躍入了她眼簾。

“哎喲媽呀!”猝不及防地邢運吓得驚叫出聲,彈了起來,拼命往床頭躲。

“幹什麽?見鬼了?”朱琴沒好氣地瞥了她眼。

大清早張開眼睛就看見自己親媽的臉部特寫,簡直比見鬼還可怕啊!

還好,這種程度的驚吓來得快去得也快,起伏劇烈的心跳雖然是平複下來了,但取而代之的卻是不斷從太陽穴傳來的劇烈刺疼,一陣陣的,像針紮般難受。

盡管不怎麽喝酒,但這種痛感邢運還是挺熟悉的,是宿醉後的反應。

因此,她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她搞砸了相親後跟何遇一起去吃飯,不知怎麽的聊到了楚楠和夏柯,一直以來壓抑着的那些怒火終于發洩了出來。

記不清她罵了夏柯多久,也記不清她喝了多少酒,邢運最後的記憶是她對着何遇吟詩——

“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也未滴落,青澀的季節又已離我遠去,我已亭亭,不憂也不懼。現在,正是我最美麗的時刻,重門卻已深鎖,在芬芳的笑靥之後,誰人知我蓮的心事。無緣的你啊,不是來得太早就是太遲。”

…………

……神經病啊!

這個彌漫着哀怨氣息的文藝女青年是誰啊?!

好想穿越回去掐死昨晚的自己啊!

她懷抱着蘇醒的羞恥心縮成一團,把臉深埋進枕頭裏,恨不得能這樣埋上一輩子。

但結果,邢運只埋了一陣子,她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對勁,猛地擡起頭來,“我是怎麽回來的?”

“還能怎麽回來,小何送你回來的呗。”

“……何遇?”

“對啊。說到這個,我還沒說你呢……”朱清狠狠地瞪了她眼,指責道:“你一個姑娘家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像什麽樣子!雖然說我是挺滿意何遇的,但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怎麽能連一點兒防範意識都沒有呢?我平時發的那些朋友圈你都不看的嗎?上次有個女孩子也是喝醉了,醒過來的時候腎都被挖了!”

“媽……”邢運有些無力,“沒有經過配型的腎只能用來炒腰花。”

“你怎麽知道人家沒有事先配過型才下手的?”

“……”她已經懶得繼續科普器官移植配型是件多麽複雜的事情了。

“再說了,就算不偷你器官還能偷你貞操呢。萬一要是碰上個禽獸點的男人,指不定這會已經跟你生米煮成熟飯了。還好你眼光不錯,那個何遇看着有點輕浮倒意外的是個正人君子,不僅把你送回家還幫着我忙進忙出的替你收拾……”

顯然,她媽已經默認她和何遇在一起了,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更何況,她還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該不會是他幫我換衣服的吧?”

“怎麽可能,你當我死的啊!”

“那就好……”邢運松了口氣。

“好個屁!你是不知道你酒品有多差,我這個親媽都嫌你煩,恨不得由着你爸把你打死得了,幸好有何遇在。”

“是他幫忙攔着我爸的?”

“是攔着你!”

“哈?”難不成她昨晚還想跟她爸幹架來着?!

“你非得給你爸念那本《唐詩三百首》,他給攔着了。”

“……然…然後呢?”

“然後你就給他念了。”

“……”她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邊念還邊吐,你昨晚到底吃了多少,怎麽就能吐出那麽多東西來。”

“別說了……”她反胃。

雖然記憶斷片了,但那種吐得昏天暗地的感覺深深烙印在了邢運的腦中,那味道實在太銷魂,餐廳洗手間清潔工瞪她的眼神她至今還記憶猶新……

等一下!餐廳洗手間!

沒錯,她的确是去餐廳洗手間吐了!這不是夢!

那是不是意味着之後的情節也是真的?

怎麽可能,昨晚她根本沒跟夏柯在一起嘛……也不可能把何遇當成夏柯做那種事嘛……呵,呵呵,不可能的……酒後認錯人這種事多俗啊,絕對不可能的……

“你還不趕緊去洗個澡?臭死了,一會不用上班啦。”

殘忍的提醒聲傳來。

是的,她的假期結束了,今天得上班。

為什麽偏偏是今天!根本沒有臉去面對夏柯啊!

不管那個吻究竟是夢還是現實,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居然把自己老板當成了性幻想對象!

可恥……太可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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