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冬隐(十一)
冬隐(十一)
不明狀況的程渺立刻道: “哪裏話,我們随時歡迎池道友,是吧師弟……”
程渺說話間,時無筝冷淡地瞟了他一眼,程渺鮮少見到過師尊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視線,立刻閉了嘴,不明所以地僵在原地。
池惑嗅出了氛圍的異樣,故意岔開話題,問時無筝道: “師尊,你剛才說要找我有什麽事”
時無筝避開池惑的目光: “斬雪峰的論道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晚上再同你說吧。”
蕭過撇嘴: “師尊,你剛才在門外明明說晚點也沒事的。”
時無筝神色複雜地瞟了他一眼,閉嘴不言。
鬼主看着師徒四人各自微妙的反應,笑: “看來,我來得确實不太巧。”
在前往斬雪峰的路上,程渺悄悄湊到池惑身邊問: “師尊今早到底怎麽了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開心的樣子…”
池惑搖頭,程渺又轉向蕭過問道: “四師弟,是不是你又惹師尊不開心了”
“你別瞎說,我已經好久沒沖撞師尊了,而且昨晚我也沒機會和師尊講話。”蕭過忙為自己辯駁。
程渺若有所思: “那就奇怪了,除了你,也沒人能惹師尊不高興啊…”
蕭過: “……”
池惑揣摩片刻,心裏生出了點點荒唐的猜測,他轉向鬼主問道: “昨晚品「春信白」的時候,你和師尊是不是…”
“祁忘,并不是所有人都對你師尊感興趣。”鬼主嗆他。
池惑怔了怔,旋即有點滿意地笑道: “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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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主別有深意地看着他,不講話了。
*
這場清談會上,門內沒有給秦南珂安排幫手,于是池惑也沒閑着,他拉上蕭過一起撸起袖子,給茶水供應忙得腳不沾地的秦南珂幫忙。
煮茶,沏茶,分茶,池惑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娴熟地給秦南珂打下手,池惑完全清楚秦南珂準備茶水的流程和習慣,就好像他們兩人不是昨日才認識,而是一起喝茶煮酒了多年的老友。
秦澀為了躲避煩人的應酬,從人堆裏擠了出來,背着自家小侄子秦北瑤,偷偷在秦南珂這裏讨茶喝。
“叔父,你又來這兒摸魚,被北瑤知道他又得不高興了。”說歸說,秦南珂還是給秦澀遞上了熱茶。
秦澀“啊呀”一聲: “你們都不說,北瑤不會知道的。”
“南珂,你煮茶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秦澀抿了口新沏的茶,轉移話題誇贊秦南珂。
秦南珂知道他在轉移話題,卻也懶得揭穿,只糾正道: “叔父,這不是我煮的茶,是祁道友。”
“祁道友”秦澀面露疑惑。
秦南珂點頭: “就是随筝仙君門下那位小徒弟,昨兒你還拉着人家讨論了一上午話本呢。”
秦澀恍然笑道: “原來是他啊,沒想到他居然還會你這套煮茶法子,手藝真齊全。”
這會兒池惑和蕭過已經将需要補充的山泉水給提了過來,他看秦澀在這兒,過來打了個招呼後,又忙着将泉水分沏到茶壺裏。
而另一邊,鬼主一副慵懶的姿态坐在茶席上,将池惑忙活的模樣看在眼裏,不做聲響。
同樣過來幫忙的蕭過則笨手笨腳的,沒多一會兒已經打碎了兩副茶碗,被看不過去的秦南珂安排坐席上喝茶。
“南珂,難得見誰與你配合得這麽默契。”秦澀閉嘴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閑聊道。
秦南珂也坦誠: “确實。”
“要是能把祁道友留在長昆山就好了。”秦澀笑眯眯的。
這會兒時無筝剛好也從人堆裏擠了過來喝茶,他将秦澀和秦南珂的對話給聽了去,雖然面上沒什麽表情,但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秦南珂為時無筝奉茶: “叔父說的玩笑話,還望随筝仙君不要見怪。”
“無妨,昨日渡山仙君也這般說。”時無筝接過茶盞,看着池惑娴熟的沏茶動作道。
池惑走過來: “師尊,這是長昆山的特産茶「雪見紅」,味道十分別致,在外邊喝不到的,你不嘗嘗就可惜了。”
時無筝點頭,莞爾: “你倒是熟悉。”
随即他用餘光看向鬼主: “池道友喝過了”
池惑: “是,昨天我就帶他喝了。”
他心裏有點奇怪,好端端的師尊怎麽還在意鬼主喝沒喝過。
聞言,時無筝收起了笑。
“随筝仙君,你這小徒弟我越看越喜歡,和我侄兒的配合也默契非常,真的不考慮把他留在我們長昆山多待幾年嗎”渡山仙君向來想什麽說什麽,沒那麽多忌諱, “我們長昆門定然能把他照顧好。”
時無筝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鬼主用手撐着臉,他慢悠悠地喝茶道: “渡山仙君,你這番話說出來,倒像是給你侄兒說媒的。”
話是玩笑話,但字句間卻有種真真假假耐人尋味的意味。
秦澀愣了愣,旋即擺手道: “再繼續開玩笑下去,我侄兒該不好意思了。”
因為剛才秦南珂用手肘撞了撞他,他眼瞎心不瞎,知道此時氛圍有點不對勁。
其實昨晚看這位池郁大老遠來到冬隐峰尋祁忘,兩人又一道踏雪歸去,秦南珂心下便對二人的關系有點不一樣的認知。
多好的道友能好到這份上雖然不一定會是他猜測那樣,但多留個心思總是沒錯的。
“多謝渡山仙君美意,實在不好多做打擾。”池惑笑道。
渡山仙君爽朗道: “以後要是想來玩,随時可以,如果找到什麽有意思的新話本,別忘了分享一下啊。”
秦澀在茶席上聊了會兒天,不久就被秦北瑤給揪住,拉到賓客席招待應酬去了,時無筝又默默無言地坐了會兒,吃了三盞池惑親自給他沏的茶才離開。
“忘兒,待晚上從斬雪峰回去,我有一事需要與你聊聊。”離開前,時無筝交代道。
頓了頓,他又囑咐了一句: “就你自己。”
池惑: “沒問題。”
他猜測,時無筝突然要找他單獨聊,很可能是因為昨晚鬼主和他喝的那壺「春信白」。
待時無筝和秦澀都走後,池惑開始小聲和秦南珂商量尋找無涯海即空法師一事,這也是他特意過來幫忙打下手的真正目的。
“池道友從何處得知,無涯海的即空法師可以為我治好眼疾”秦南珂動作頓住,半信半疑說道。
不怪他不信,秦家本就有一個旁系分支以醫藥入道,精通各類疑難雜症,但偏偏對秦家大公子的眼疾束手無策。
自己家裏醫不了,秦家還托人四處尋找偏門秘方,但動用了一切關系後,依舊無濟于事。
上一世,池惑從醉鴉樓那好不容易買來了消息,得知無涯海的即空法師能有辦法。
可惜還沒等他去印證,便落了個灰飛煙滅的結局。
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這一世既然掌握了主角攻這個資源,他沒理由不為秦南珂試一下。
“此前聽聞一位故人說,這位即空法師無所不醫,其最擅長難以找到因由的疑難雜症。”池惑故意模糊了說辭, “既然有這個消息,我認為我們不妨一試。”
秦南珂皺眉: “我們”
池惑點頭: “人多比較容易有辦法。”
秦南珂定定地看着他: “我們萍水相逢,池道友為何如此幫我”
“秦公子,你幫了我師兄。”池惑理所當然道。
秦南珂脫口而出: “師兄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嗎”
可話出口後,他又意識到自己這麽說不合适, “抱歉,我只是有些疑惑,并無冒犯之意。”
池惑答非所問: “既然有這個希望在,我們不妨試一試,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好。”
秦南珂沉默了一瞬,有點發愁說: “據我所知,想要進入到無涯海并非易事,無涯海本身就像海市蜃樓一樣,沒有固定坐标,而且就算找到了正确的坐标,還必須擁有特殊機緣才能開啓入口。”
“南海有一群散修,一直在試圖不斷鎖定無涯海出現的坐标,據說曾經好幾次成功定位,可惜一直沒弄明白所謂的機緣為何物,所以沒能真正開啓無涯海入口。”
池惑沉默一瞬,而後眼睛亮了亮: “或許我們可以借助南海那批修士的力量,一起尋找到無涯海的入口。”
秦南珂追問: “那機緣一事如何解決。”
池惑轉向蕭過笑道: “師兄會給我們解決的。”
手握天道劇本的池惑知道,主角攻蕭過本身就是開啓無涯海的機緣所在。
蕭過扯了扯池惑袖子,小聲在他耳邊道: “師弟,我根本不明白你說的機緣是什麽,你這般承諾秦公子真的好嗎……”
池惑篤定道: “別擔心,我既然敢這般承諾他,一定是有把握的。”
“可是我……”蕭過欲言又止。
池惑拍拍他肩膀: “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看來你不僅給我賣關子,對你師兄也賣關子。”鬼主湊過來道。
池惑笑,轉而對鬼主發出邀請: “池道友願意和我們一起跑這一趟嗎”
鬼主故意頓了頓: “當然,清談會有夠無聊的。”
“你說得對,我們最好趁着清談會的期間行動,以後回到東極門我們就不好出來了。”池惑分析道。
秦南珂: “可你們師尊允許嗎”
池惑略微一沉默: “師尊那邊我們想想辦法,幫助秦公子治療眼疾是正經事,他應該不會阻止我們。”
鬼主揚眉: “你确定他放心讓你們走”
池惑忖度片刻道: “如果我們說不行,那就請救兵好了,到時候通過渡山仙君為我們請求,師尊多多少少也需要給長昆山面子的。”
鬼主笑: “很好,你師尊也被你算計着。”
池惑: “……”
秦南珂依舊愁眉不展: “我們是不是預想得太順利了”
“等問題出現再解決嘛。”池惑道。
“而且今晚師尊還要找我聊事情,我看合适的話,就把我和師兄要下山一趟的事與他提一嘴,看看他的反應。”
*
斬雪峰的論道會結束後,幾位徒弟和鬼主先行離開,時無筝還在被幾位仙君拉住論道。
鬼主一反常态沒有跟他們回聽石院,在岔路口的時候與池惑道了別: “我就不打擾你和随筝仙君喝今晚的茶了。”
“真是難得。”池惑笑道。
鬼主看了他一眼: “等你好消息。”
說完,他提着那盞楓燈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亥時一刻,時無筝從斬雪峰返回聽石院。
聽到院子裏的響動後,池惑從窗戶望出去,确定時無筝的客房燃了燈,他才披上外袍出門。
雪停了,月升至中天,灑了一院子清明。
池惑踩在積雪上的腳步聲很輕,他越過中庭行至回廊,正當他擡起手,正欲敲時無筝的房門時,屋內傳來一道聲音——
“忘兒,請進吧。”時無筝的聲音略顯疲憊沙啞,想必是連日論道乏了。
池惑愣了一瞬,旋即推門而入。
屋內布了陣法,溫暖如春,一股濃郁獨特的茶香彌漫而來。
池惑輕吸一口氣,便知道時無筝茶壺裏泡是的「水仙紅」。
這款屬于醉鴉樓獨有的茶葉,也只有極少部分樓人品嘗過,金貴非常。
因為紅沙谷方圓千裏枯骨黃沙,尋常植物幾乎無法正常生長,所以樓人悉心栽培的茶葉就成了最金貴的資源。
這款「水仙紅」生長在那汪名「禍」的池水畔,只有孤零零幾株,那也是鬼女們發現嬰兒池惑的地方。
因禍水呈現血液般的猩紅色,所以出産的這款「水仙紅」色澤深紅頹豔,氣味也不似一般茶葉清淡雅致,反而濃烈似酒,聞之令人上頭。
「水仙紅」的熟悉味道萦繞鼻間,一瞬間,池惑甚至忘記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池惑了。
他的記憶短暫地回到當年醉鴉樓的歲月。
“師尊,這可是池道友贈你的茶”池惑明知故問。
時無筝點頭: “池道友說「春信白」過于清淡,所以特意送了這份無名茶,讓我煮給你喝試試。”
無名茶
池惑心中好笑,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 “是池道友有心了。”
“忘兒,今日我找你來,是有東西要還給你。”時無筝并沒有給自己沏茶,而是把桌上唯一的茶盞推到池惑面前。
池惑疑惑: “還我東西”
雖然心中已經隐隐有所猜測,但池惑還是謹慎地确認道。
時無筝并沒有多費唇舌解釋,他轉過身,拉開遮擋在池惑面前的屏風。
在屏風被移開的瞬間,滿屋子楓燈赫然出現在池惑面前,灼灼紅楓,在溫暖如春的房間內像烈火一般燃燒,蔓延。
池惑愣在原地,他見過這些楓燈,因為上一世,他曾親手一盞盞将它們制作出來,也因為它們曾都出現在扶水城鬼主的客房裏。
“忘兒,抱歉,為師應該早些把它們還給你。”時無筝斂下眼皮道。
池惑仍舊沒有回過神: “師尊,你的意思是…”
“這些楓燈,難道是池道友留給我的嗎”經過片刻琢磨,他已經大致摸清了事情的脈絡,也終于明白為什麽鬼主執着于讓他來詢問時無筝。
但池惑也隐隐約約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其中一定有被自己忽略掉的關鍵點。
時無筝将那張信箋從取出,平平整整放在桌案上,以推的方式送到池惑面前: “當日在扶水城客棧,池郁留下了一屋子楓燈,他通過客棧夥計告知我,要将留在屋裏的楓燈交由我,并留下了這張信箋,想通過我之手,将滿屋子楓燈送與你。”
“但,我當時并沒有将信箋給你,也沒有按照池郁的意願,将楓燈轉交給你。”時無筝的聲音一如往常平靜,放在茶桌下的手指卻微微蜷起,似乎在忍耐随時都會敗露的情緒。
“為什麽…”池惑脫口而出。
這句話他是在問時無筝,也是在心裏問“自己”。
為什麽時無筝這樣的人品和性格,沒有在第一時間将信箋上的內容轉述于他,還反常地扣下了這三百六十五盞鬼主贈予的楓燈。
“自己”為何又多此一舉,明面上将楓燈交與時無筝,卻私下裏留下這份信箋,要借時無筝這位師尊之手,将楓燈轉贈于自己
最重要的是, “自己”為什麽要把楓燈送給自己
一瞬間,諸多疑問紛至沓來,池惑愣在了當場。
但另一個極為荒唐的猜測卻浮上心頭……
難道小崽子他……
“因為…這些楓燈款式與你給我的相似,所以我誤以為這些楓燈都是你親手做的,你将它們贈予池郁,池郁卻想通過我之手退還回來,我怕你因此傷心…”時無筝微微一頓,嘴唇有些發幹, “看來是我誤會了,池郁說,這些楓燈其實全都是出自他之手。”
“忘兒,這是真的嗎”時無筝看向池惑。
他在為自己反常的行為做解釋,也在為內心的困惑向池惑尋求答案。
同時,這個理由剛好可以成為他的擋箭牌,擋別人,也擋自己。
池惑點頭: “是,這三百六十五盞楓燈确實出自池道友之手。”
“不瞞你說,為師一直認為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做出來三百六十五盞楓燈,送給池郁不值得,”時無筝放低了聲音道, “當然是我誤會了…”
現在事情的發展,其實已經遠遠超出池惑的預料。
上一世,自己将三百六十五盞楓燈送到時無筝手裏時,對方表現出來的只有驚訝,并無驚喜,最後那些楓燈的結局也可想而知。
而這一世,自己作為他的徒弟,卻獲得對方分外的關心,而這些楓燈也因此得到了珍視。
“師尊還在為我和池道友的事擔憂嗎”池惑直截了當問道。
時無筝: “我一直認為,池郁不是可信的人,無論是他的身份背景,還是他的所言所行,半真半假,無法令人信服。”
聽到時無筝對“自己”的評價,池惑苦笑: “可師尊,你一向告訴我們,英雄不問出處,對于志同道合的道友,不必拘泥于出身,門派,血統這些客觀因素。”
聞言,時無筝沉默一瞬: “确實如此,但…”
他頓了頓,最後擡起眼睛直視池惑, “我始終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池惑: “師尊放心,我可以再次和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因旁人而陷入不必要的危險境地。”
“無論保證多少次都可以。”池惑補充道。
時無筝只定定地看着他,并沒有接他的話。
池惑抿了一口熱茶,熟悉的滋味瞬間彌漫口腔: “師尊,這三百六十五盞楓燈對我而言意義特殊,謝謝你把它們還到了我手裏。”
這種感覺很微妙,跨越了時間線的因果,突然被這三百六十五盞楓燈串了起來。
上一世是他将楓燈親手送到時無筝手上,而這一世, “自己”卻通過時無筝之手,把楓燈轉贈給了自己。
小崽子明明毫不知情,卻在冥冥之中被因果安排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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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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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