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恨我害死了媽媽！

你恨我害死了媽媽！

“我們活在世界上抱着一種荒謬的信念，以為我們自己就是生活的主人，人生在世就是為了享樂。這顯然是荒謬的。要知道，既然我們被派到世界上來，那是出于某人的意志，為了達到某種目的。”

“可是我們斷定我們活着只是為了自己的快樂。顯然，我們不會有好下場，就像那不執行園主意志的園戶那樣。主人的意志就表現在那些戒律裏。只要人們執行那些戒律，人間就會建立起天堂，人們就能獲得至高無上的幸福。”

這出自《複活》的名句，夏暖以前覺得自己能看懂，可是現在她卻又有些不懂了。

這位老先生借着這些話是想表達什麽呢？是想要讓世人知道我們不該僅僅為了快樂而活着？還是想讓我們知道唯有在獲得精神上的心安理得和解放才能收獲幸福呢？

可是如果在執行戒律之後，仍然覺得痛苦，又該怎麽辦呢？

夏暖坐在窗前發着呆，直到客廳裏響起一聲比一聲高的争吵，她才回過神來。

又來了。

真是讓人覺得疲憊。

夏暖緩了緩拉開門出去，恰好門鈴響起。

“有人來了，你們別吵了。”

夏暖邊說便走向門口，只是身後的聲音并沒有停止，也可能是正在極力争吵的人并沒有聽見她微弱的聲音。

夏暖無力地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是方苡藍，手裏還拿着本課外書。

她聽見門裏的動靜，有些尴尬地問道：“叔叔阿姨又吵起來了？那……我先回去……？”

夏暖沒有理她，轉身走到客廳把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地上。

“我說別吵了你們有完沒完？！日子過成這樣有意思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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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紅着眼大聲嘶吼出聲，“民政局還沒下班呢！過不下去了就離婚！沒人攔着你們！”

夏暖突然的爆發讓素姨有些愣住了，夏志國卻是更加生氣了。

“怎麽跟你爸說話呢！說的什麽混賬話！！大人的事情你懂個屁！！滾回你房間！”

心裏有一個小人在尖叫，在聲嘶力竭的嘶吼，在發了瘋似的咆哮着發洩所有的不安和恐懼，沒有任何遮掩的絕望和痛苦，沒有言語，沒有動作，更沒有哭泣，只是尖嘯着嘶吼。

你能明白嗎？不，你不會明白的，言語是多麽蒼白無力的東西啊，那樣的悲傷，痛苦，絕望，言語不能表達其萬分之一。

這是夏暖第一次和父親争吵，她甚至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些什麽。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房間裏一片狼藉，亂糟糟的樣子讓她有些回不過神，素姨和小藍在外面敲門。

“小暖，你先把門打開，你跟素姨說幾句話！”

“你爸爸他就是脾氣沖，一時沖動動了手，你先開開門！”

門外的叫喊聲不停，夏暖遲鈍的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她紅着眼，憤怒的、不可控的将深埋心底多年的話全都喊了出來。

“你根本就是讨厭我！我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你就放棄我了不是嗎！你恨我害死了媽媽，媽媽難産那天你就希望我死在手術臺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房間裏，夏暖覺得有些耳鳴，在那一瞬間她什麽都聽不見了。

委屈、憤怒、怨恨一股腦全都沖上來，夏暖突然嘶聲尖叫起來。尖銳的聲音充滿小小的空間，甚至蔓延到樓道裏。

隔着一層層的血肉，仿佛能看見那顫抖的靈魂，用最有力的尖嘯控訴着痛苦，發出震耳欲聾的悲鳴！

那是直擊靈魂的痛苦，是無能為力的宣洩，也是在這個無望的世界裏最後的吶喊。

向來乖巧聽話的人突然又是大喊又是尖叫，讓衆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夏志國大喝一聲：“閉嘴！鬼叫什麽！”

而方苡藍看着夏暖的模樣愣在了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夏暖憤怒和委屈的樣子，第一次看見她……痛苦到不能自已的樣子。

夏暖似乎沒有聽見夏志國的罵聲，她弓着身子用盡全力的嘶喊。只是她的聲音很快就小了下去，喉嚨傳來灼熱的痛感。

突然的尖叫發洩讓她大腦有些缺氧，控制不住身體往前栽。

方苡藍見狀立刻過去扶住了她，而夏暖在稍稍回神之後沖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反鎖，然後是裏面傳來的砸東西的聲音。

夏暖現在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痛，喉嚨也痛到吞咽口水都覺得困難，身體也覺得異常的累。

大概剛才的發洩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走過去打開門，沒有看門口的人，轉身走進衛生間。

看到鏡子裏臉頰腫起，眼睛血紅的自己，夏暖覺得格外陌生，打開水閥給自己灌了口水，嗓子還是很痛。

她緩了緩走出去，方苡藍和素姨就站在門口。

“……小暖，你……沒事吧？”

夏暖搖了搖頭，開口輕輕說：“沒事。”

話一出口，夏暖才發覺自己聲音有多難聽。

“哎呦，這怎麽還傷到嗓子了？快快快，咱們去醫院看一下。”素姨拉着她往外走，夏暖推拒了幾下，卻拗不過素姨力氣大，一旁的方苡藍也幫着她。

擡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父親。

夏暖掙開素姨拽着她的手，走到門口。

“對不起。”

沙啞的嗓音開口就是很小的聲音，讓人聽着覺得更像是受了委屈，忍不住哽咽了一樣。

“……去醫院看看吧。”

夏志國說完去卧室拿了東西朝門口走，夏暖幾個人跟在後面一起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