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記仇

記仇

次日清晨，顧時是在一陣乒乒乓乓的吵雜聲中驚醒的。剛一睜眼，猞猁便湊了過來，鼻尖碰了碰他的手。

“怎麽了？”顧時摸了摸它的腦袋，輕聲問道。

猞猁一臉委屈，前爪不停抓着耳朵，似乎在向顧時傳遞什麽信息。

顧時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猞猁的右耳朵缺了一小塊，像個扳手一樣，“這是怎麽弄的？”

他趕緊坐起身來察看，幸好只是缺了些毛，過段時間就能長出來，看上去是被咬下來的。

能近身且傷到猞猁，看來是個厲害的角色。

猞猁跑去一邊，圍着正在啃胡蘿蔔的顧九仔身邊打轉。顧九仔無動于衷，似乎什麽都沒看見。

顧時皺眉，“顧九仔？”

難道咬上小六的是它？這麽小的熊貓能打得過身經百戰的猞猁嗎？他半信半疑。

“……”顧九仔不理他。

猞猁急了，用爪子扒拉了它一下。

顧九仔立刻緩緩往一邊倒去，像是被猞猁用力推倒了一樣，四腳朝天卻還是不忘記丢掉胡蘿蔔。

猞猁：！！！

如果它能說話，一定會跳起來争辯道，“不是我，我沒有，它碰瓷！”

顧時走過來想要先扶起顧九仔，可它耍賴怎麽也不願意起來，最後直接一腦袋埋進顧時的懷裏，小眼神得瑟地望着猞猁，像是在說“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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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起來，我有話問你。”顧時心裏有了衡量，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顧九仔咬傷的小六。

顧九仔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後在顧時的推搡下不情不願地坐好。

“是你咬的？”顧時指着猞猁耳朵缺失的一塊，審問道。

顧九仔低着頭，既不回應也不點頭。

顧時嘆氣，“你之前答應我的，一晚上就忘了？我教你的和大家保持友好，你就是這樣對待同伴的嗎？”

猞猁附和地叫了兩聲。

顧九仔呆呆在坐在原地，拿着胡蘿蔔也不吃，一直盯着地板看。

顧時摸不準它到底是在想些什麽，于是直接奪過來胡蘿蔔，“這次我必須給你一個教訓，不然下次你還是不長記性，今天沒有胡蘿蔔了。”

顧九仔終于有了動作，它想去搶，但是被顧時反手藏在了身後，“不僅如此，我現在罰你去靜音室待一個小時，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

顧九仔想要伸手去抓他，似乎很想要求情，但是都被顧時一一擋了回來，“你去給小六道歉，不然我立刻把你逐出基地。”

猞猁洋洋得意，趴在桌子上居高臨下瞅着顧九仔。

“快去啊，犯了錯就要負責任。”顧時見他遲遲沒有動作，于是拍了拍它的屁股，示意讓它趕緊過去。

顧九仔受到驚吓，險些沒控制住自己咬向顧時，還好很快它冷靜了下來，萬般不情願地走向猞猁，低下頭像是在用動物的習性示弱道歉。

猞猁伸了個懶腰，貓科動物的慵懶被它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

顧時抓住顧九仔的後脖頸，“好了，跟我走吧，靜音室歡迎你。”

顧九仔掙紮，但顧時卻突然将它抱了起來，輕聲道，“乖一點，別讓我操心。”

顧九仔一怔，安靜了下來。

半晌，它環上了顧時的脖子，輕輕蹭着他的臉，柔軟的毛發惹得顧時癢癢的，“別鬧了，好吧好吧，再給你一根胡蘿蔔，但只能一根哦，多了沒有。”

……

路過向導素安放室，顧時頓了頓腳步，又想起了昨天晚上聽到的動靜聲，他還是覺得一定有人來了，于是他放下顧九仔，輸了密碼進去檢查了一番。

桌椅板凳沒有被挪動的痕跡，地上也沒有腳印，真的像是無人進來的一樣。

“我應該不可能聽錯的。”顧時喃喃自語。

他一轉頭，正好看見顧九仔打開了向導素冷藏箱，正往裏面爬去。

“顧九仔！”顧時連忙将他拽了出來，“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東西，是給外出的哨兵準備的，你別不小心打碎了。”

他奪過顧九仔手上抓的一支，二話不說直接塞回了冷藏箱。

這些儲存起來的向導素試管是防止外出的哨兵在遇到噪音而産生不安或者狂化，在沒有向導在場進行安撫的情況下，向導素是唯一可以暫且壓住情緒的辦法。

顧時數了數，50支試管一個不少……奇怪了，難道真是自己幻聽了？

顧九仔仍然趴在門邊，目不轉睛盯着這些向導素看。

顧時拉了它一把，把冷藏門關上，“北爾就要回來了，他每次再出門前都要拿走一半，唉，過幾天我又得抽取一些向導液裝起來了，不然薩米他們就不夠用了。”

他繼續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可頌什麽時候醒，幫我分擔一點吧。”

“走吧，我陪你一起進靜音室。”

……

潺潺的流水聲，時而混雜了悠揚婉轉的鳥鳴，像是身臨其境大自然一樣，完全忘記了如今萬裏飄雪的冰川時代。

顧九仔很舒服地窩在顧時的懷裏，任由着顧時一下又一下梳理着自己的毛發。

“你說，你咬小六的耳朵幹什麽，它有得罪過你嗎？”

顧時頓了頓，想起了昨天在紅區見到九仔時小六惡狠狠的模樣，“好吧，确實有過過節，但是它終究是沒傷害到你，那你咬它耳朵又算是怎麽一回事？”

顧九仔不作聲，安安靜靜聽他說教。

顧時嘆氣，“你啊，真是一只愛記仇的小熊，我以後都不敢得罪你了，萬一有一天你把我扔到雪地裏，我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了。”

“嗯！”顧九仔回應了一聲。

“你還嗯？”顧時失笑，“你真想把我丢雪地裏啊？小白眼狼，不對，小白眼熊。”

顧九仔咬着爪子，搖頭晃腦的撒起嬌來。

“好好好，不說你了。”

顧時眼疾手快抓住他，顧九仔才不至于滑落掉地上，“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如果按照從前的地圖來說，火蘭基地都不在秦嶺和四川的地界上，難道你是自己遷徙過來了？”

“而且你還這麽執迷進基地，怎麽，你也想混個編制？”

顧時捏了捏它的耳朵，“可惜你是大熊貓，不是人類，不過……做人類也沒有什麽好的。”

他望着玻璃窗外的世界，喃喃道，“地球現在這樣，就是人類一手造成的，大自然要給人類教訓和懲罰，人類毫無回天之力。”

顧九仔歪了歪腦袋，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你不用聽懂這些，你只要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熊就好了。”

顧時笑着點了點它的鼻尖，“昨天直播間的網友都很喜歡你，不過我想也不能一直讓你吃胡蘿蔔，畢竟竹子和竹筍才是你們的主食。但是這冰天雪地的，恐怕外界找不到這兩種食物。”

“不過，總塔那邊實驗室應該有種過這些，正好明天我要去總塔彙報基地情況，看看能不能拿一些回來。”

“你應該也很需要玩具吧，阮貝塗或許能幫我找到一些材料，先給你做一個什麽好呢？算了，等會兒在直播間問問大家吧。”

顧時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正好一個小時過去了，“今天嘛，先帶你認識些朋友，但你可千萬不許再咬別人了，你知道我一定說到做到的。”

他指的會把九仔逐出基地的這件事。

顧九仔點點頭，“嗯！”

……

直播時間一到，網友們瞬間湧進直播間，彈幕刷刷飛起。

[九仔！九仔！]

[終于開播了，我等待好久了]

[主播快說，九仔抱起來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手感巨好]

[想吸熊貓！]

[如果我是主播，一定要抱着九仔睡覺]

[九仔好圓哦]

[什麽，我就昨天沒看直播，怎麽就突然出現一只熊貓？！]

[同上，被甲方逼着改圖一整天，有誰能講一講？]

[熊貓是主播撿的，叫顧九仔，超級可愛]

顧時和往日一樣挂着溫柔的笑容和網友打了個招呼，“我可沒有爽約哦，今天帶着九仔一起來直播了。”

“确實手感很好，它渾身上下沒有一塊是虛的，都是實打實的膘肉。”

“被甲方折磨的痛苦，我以前也體會過，心疼你，抱抱。”

顧九仔緩緩走上前來，貼着顧時的衣袖蹭了蹭，乖巧撒嬌的模樣又惹得網友高呼“可愛死了。”

顧時順手将它抱起來放在腿上，稍微拿遠了些手機，讓顧九仔的大臉盤子完整地投到屏幕上。

顧九仔伸爪想要去抓手機，但立刻被顧時制止了，“設備很貴哦，要是損壞了，就從你的夥食費裏扣。”

聽聞此話，顧九仔瞬間老實了下來，歪着腦袋盯着鏡頭反複看。

[受不了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熊]

[好乖啊]

[它居然真的能聽懂主播的話，熊貓成精了吧]

[九仔好聰明啊]

[誰懂啊，好想穿過屏幕去親九仔啊！]

[小心吃一嘴毛]

[哈哈哈哈哈破壞氣氛，叉出去]

顧時一行行看完彈幕，然後拿過剛從廚房洗好的幾根胡蘿蔔放到九仔面前。顧九仔眼睛一亮，探着身子向前去夠。

“你慢點，別摔下去了。”顧時連忙扶住它，幫它拿了個胡蘿蔔塞手裏。

顧九仔攥住蘿蔔一端，張口就咬下了半根，吧唧着嘴對鏡頭開始了吃播。

[第一次看到吧唧嘴的不讨厭，反而有點喜歡]

[再多吃點！媽媽愛看]

[居然喜歡吃胡蘿蔔诶，好有意思]

[哈哈哈哈看到胡蘿蔔眼睛都亮了，也太可愛了吧]

[主播下次可以試試用胡蘿蔔釣貓]

顧時看到了這條彈幕，“是像釣魚那樣把胡蘿蔔當作魚餌去釣九仔麽？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他想了想，這個場景或許蠻搞笑的，不過趣味性拉滿，下次可以試一試。

[主播，九仔會不會和其他動物打架啊？]

顧時頓了頓，餘光正好瞥見了被九仔咬掉一撮耳朵毛的猞猁，它伏在阿拉斯加身上小憩。

“不會的，九仔很乖的。”顧時替它瞞了下來。

可誰知，看似睡着的猞猁聽到這話立刻就睜開眼睛，跑到顧時身邊直接擋住了鏡頭，它試圖把自己的耳朵展現給網友看，于是不停晃着腦袋。

[猞猁和平時不一樣诶，今天好主動打招呼]

[我怎麽瞧着它耳朵不太對勁呢]

[好像是少了一小塊]

[還真的诶]

[我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猞猁和九仔打架，一不小心就被九仔咬傷了]

[啊，那這樣還能長出來嗎]

[不好說，如果是毛那問題不大，但如果是耳朵，那……]

顧九仔看着自己面前的猞猁不停撓着耳朵，于是越看越氣，甚至想要在它另一只耳朵也咬上一口。

事實上，它也确實咬上了。

“顧九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