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牽線

牽線

冬睿一想起剛才那鞭子差點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就不由得再次害怕起來，又擔心影響顧時，只好小聲抽噎着。

顧時探查完石奇的精神圖景，剛歇了一小會兒就聽到身邊啜泣的聲音，“別哭了，哭這麽久也不怕暈過去。”

他嘆了口氣，遞給他一瓶水，“喝口吧，剛拆的。”

冬睿抹着眼淚，“顧隊長，對不起……”

顧時輕笑，“好吧，那你說說，你到底對不起我那點兒了？”

冬睿一愣，半天才憋出五個字，“我也不知道。”

“那就不要道歉。”顧時撫摸着他的頭，“我雖然和簫聿認識不久，但他脾氣暴我多少有些了解，其實他并不是真的對你生氣，只是覺得……”

他頓了頓，“只是覺得恨鐵不成鋼。”

冬睿很聰明，他很快理解了顧時的話，“顧隊長，我真的很羨慕你。”

顧時微微驚訝，“為什麽？”

冬睿低着頭，悶聲道，“你很厲害，對首領對戰都能打平，你也不怕他，可以幫他做精神安撫，你也能和他很開心的聊天，可我不行，我一見到他就害怕。”

他應該是整個京煞裏被簫聿罵過、打過次數最多的哨兵了吧，也是……最沒出息的哨兵。

顧時耐心問他，“你害怕他什麽呢？”

冬睿想了想，“首領他特別狠心，我見過他親手殺了好多人，京煞裏的，其他部落的，基地的也有殺過，上次他就殺了蜂昙的兩個人。”

顧時皺眉，“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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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睿對他沒有設防，坦白道，“就是那次蜂昙來的晚上，他們撤退後留了兩個人在附近刺探，但幸好半夜被首領和師父發現解決了。”

“師父說，如果不殺他們的話，蜂昙知道了，那麽總塔也就知道你和我們在一起，那對你們不利，所以只能滅口了。”

顧時想起那天晚上簫聿出門，回來後身上寒氣凜冽，他直覺簫聿有些不對勁，可當時他急着看地圖，來不及多問，後來也就忘了。

現在聽來，恐怕簫聿瞞着自己的事還多着呢。

冬睿見他遲遲不說話，于是問道，“顧隊長？”

顧時回過神來，他擺擺手，“沒事兒，你繼續說，你還怕他什麽？”

冬睿又繼續說了好幾條，像什麽愛罵人、情緒不穩定、有時候摳門不給二隊加口糧等等，“但後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首領被追殺的太緊，根本沒有餘力再去管口糧的事情。”

“不過之後他又給我們補上了，還每人多給了十個小面包留做充饑，師父說，首領自己的口糧不夠，但還是先緊着我們。”

“所以他雖然經常打罵我，但我知道他其實也很好。他是個很好的首領，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拖了後腿，他罰我是應該的，我不應該有任何怨言。”

他身邊的小郊狼安安靜靜趴在一邊，明明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小狼崽，卻還是要堅持着上場與嗜血獸厮殺。

顧時碰了碰郊狼的頭，郊狼驚了一下，幽綠的眼睛盯着來人，但看到是顧時後，它耷拉下耳朵，又乖乖地換了個方向去睡覺了。

“你做的努力，簫聿會看到的。”

對面淩季朝他看了一眼，顧時回以微笑，他感覺淩季那邊應該快結束了。

“嗯，首領一個人很辛苦，師父也總說如果首領能找個向導就會輕松一些了。”冬睿冷不丁拽了拽他的衣袖，紅着臉小聲問道，“對了顧隊長，你有哨兵嗎？”

顧時微怔，看到冬睿耳朵泛紅，他好像猜到了些什麽，“你想說什麽呀？”

年輕的小哨兵對問這個問題很羞澀，就像是在問“我能不能和你約會”一樣，只不過他的主角，是另外的人呢。

冬睿的臉越來越紅，“不不不，我不是想要問您……呃，也不是，我也不是故意問您的隐私，就是……”

他磕磕巴巴地說不通話，“我就是想問問您，如果一定要選，您能不能考慮下我們首領？”

他小心翼翼地擡眼去看顧時，他知道首領對顧隊長的心思，或者說，所有京煞的人都能看出來，可首領卻不準他們私下提這件事，更不許舞到顧時面前說。

可如果……如果首領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能就會開心一些了吧。

顧時預料到了，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樣，簫聿嗎……其實他并非沒有考慮過，在恢複記憶之前。

雖然最初他和簫聿有過矛盾，可這一路走來，簫聿的所作所為他都是看在眼裏，做地圖、幫着帶路、合作殺嗜血獸、多次幫助自己，尤其是那批屏蔽儀更是幫了基地大作用了。

又雖然他知道簫聿手段殘忍，從前不是沒有聽說過傳聞，更是間接遇到過他殺.人，比如穗武的屬下，蜂昙的暗哨，但簫聿皆不承認……

他确實想過，不然湊活一下吧，大不了慢慢糾正。

然而，偏偏就是意外，他再次遇到了淩季。在得知的從前的故事後又慢慢恢複了記憶，所有的前塵往事直到現在仍在源源不斷閃現、深深刻在腦海中。

他無法忽視那些與淩季之間美好的過往，忘記不了他所經歷的一切回憶，這些點點滴滴無一不在昭示着：他很難再去選擇除淩季以外的任何人。

顧時看着對面的淩季慢慢走來，而簫聿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冬睿，簫聿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顧時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有，我已經有哨兵了，我們倆的感情……很好，很堅固。”

說話的功夫，淩季已經走到顧時的面前，輕輕抱了抱他，像是在抱着最珍貴的寶貝，“好了。”

顧時沒有推拒，“嗯。”

冬睿明白了。

……

見淩季離開，柴興這才趕忙走了上來，他打量着簫聿的神情，卻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是有點……落寞？

“首領？”柴興試探性地問道，“那邊的礦石已經開采三分之二，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簫聿點點頭，但顯然心緒還沒有回來。

柴興也不敢觸黴頭，剛才他雖然離得老遠，但還是能夠看到首領面目猙獰，他真的怕下一秒首領會掏出槍把淩季給嘣了。

他小心去看着顧時，心裏大喊着“顧隊長您還愣着幹嘛，快上去說說話啊！”只是，他也只敢在心裏發發牢騷。

他看到了顧時和淩季從側面山洞出來，心裏也多少有些猜測，既然淩季前去，而顧隊長也沒有任何擔憂的表示，那或許情況也沒有多糟糕。

“柴興。”正想着，簫聿突然開口喊了他一聲。

柴興趕緊應了一句，“首領。”

“我讓老譚去探路，他回來了嗎？”

柴興搖搖頭，“還沒有。”

“一群飯桶。”他長嘆一口氣，“去把冬睿帶過來。”他撿起那條鞭子，淡淡道。

“首領，冬睿還小，您就算要罰他也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會傷到他的自尊心的。”柴興以為簫聿仍要懲罰小徒弟，于是頂着巨大的壓力勸道。

簫聿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誰說我要罰他？我是那種動不動就打罵下屬的人嗎？”

柴興心中猛地連續點頭，可嘴上卻立刻否認，“誰敢這麽想呢，我這就喊他過來，首領您先消消氣。”說罷，他趕緊跑走了。

簫聿找了塊大點兒的石頭坐下來，悄悄望着顧時的方向，卻正好看到兩人相擁的畫面，氣得他立刻轉過身子去。

可淩季的話，他還是記在了心裏。

按照淩季的說法，他确實無法給顧時任何的保證，可如果僅憑這些，他不服氣。

……他這輩子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心動的人，就這麽輕易的放手，他又怎麽甘心？

冬睿很快跑了過來，面對着簫聿他還是緊張，“首領，您找我？”

簫聿回過神來，他和柴興擺擺手，讓他去那邊監工。柴興不放心，想叮囑冬睿幾句，但被簫聿一記眼刀瞪得不敢再說話，連忙退下了。

柴興一走，冬睿更緊張了，他揪着衣擺，手心都是冷汗。

“我問你。”簫聿輕輕甩了甩鞭子，正好落在了冬睿的腳邊，冬睿的心瞬間提得老高，以為下一秒就又抽到自己身上了。

“首領，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腿一軟，撲通趴在地上，渾身都忍不住發顫。

簫聿嘆了口氣，“站起來。”

聽着他格外冰冷的語氣，冬睿又怎麽敢真的站起來，“我、我這樣聽就好。”

簫聿卻道，“我從來不打人，但你要是不聽我的話，這鞭子一定會打在你身上。”

冬睿快吓哭了，試圖站起來好幾次但都又倒了下去，他急得不行，真的害怕簫聿再打他。

見他遲遲站不起來，簫聿罵了句“廢物”，他站起來想去攙扶一把，但冬睿顯然以為他要打自己，頭一縮避開了他。

簫聿心裏窩火，“老子就這麽吓人？！”說罷，他像拎小雞一樣抓着他的領子便輕易提了起來，“站好！”他喝道。

冬睿終于站直了，渾身繃得緊，似乎稍微松一下就又會倒地一樣。

“我問你，剛才顧時和你說什麽了？”簫聿又坐回了那塊石頭上，随口問道。

冬睿乖乖回道，“顧隊長讓我不要害怕您，讓我以後好好努力……”他一股腦兒說了很多，就差沒把每個字告訴簫聿了。

聽到顧時說自己将來會遇到更好的人時，簫聿失笑一聲，喃喃道，“怎麽可能？”

冬睿聽他似乎在說話，于是停下了話語，“首領，您說什麽？”

“和你有關嗎？繼續說。”簫聿白了他一眼。

“奧！”冬睿的緊張緩解了好多，只要首領不打他，他好像對首領的害怕值也慢慢在下降，“之後師父就來喊我了過來了，顧隊長讓我放輕松，不要緊張。”

簫聿卻道，“那他說的話你也沒聽啊？”

冬睿低着頭，不知道怎麽回複。

“算了，我和你生什麽氣？你以後也就這樣了，留在京煞當個小吉祥物吧。”簫聿依舊對他沒好氣，“滾吧滾吧，采礦去。”

“是！”終于聽到了驅逐令，冬睿激動極了，慌不擇路差點撞上大石頭。

“等等！”簫聿突然喊了一聲。

冬睿渾身一僵，他好像有不好的預感……不會現在要打他了吧？不能吧。他眼神搜索着顧時的方向，準備首領的鞭子一下來，他就跑。

“首領，您說。”他弱弱地回了一聲。

簫聿把鞭子丢給他，“收好了，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不用再去柴興那兒了。”

“啊？”冬睿傻眼了，手忙腳亂趕緊接住，“為什麽？”他心底又開始害怕了，那不就說明一天要挨好幾頓打了。

嗚嗚嗚，他還是想回師父那裏。

簫聿走過來，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領，“顧時不是說讓我教你哨兵的功課嗎，你難道不想學？”

冬睿眼睛一亮，“想學！”

簫聿嗤笑一聲，“那你想留下嗎？”

“想！”冬睿有些受寵若驚，他以為又要挨揍了呢。

簫聿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太瘦了，以後雙倍練習，別給我丢臉。”

“是！我知道了首領！”

“既然跟過來了，以後也別叫我首領了，喊我……”他頓了頓，也沒想到什麽合适的名字。

冬睿眼睛亮亮的，像只小兔子，“首領，我以後叫您聿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