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棋子

棋子

體檢的過程很順利，顧時抽完血便坐在一邊等淩季。

“嗨。”旁邊一個女生突然出現在眼前，“剛才人太多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方便聊一會兒嗎？”

是吳茜。

顧時微微一笑，“當然。”他往旁邊挪了挪位置，“沒想到你現在已經調來總塔了。”

吳茜随手挽了一個低馬尾，“上個月剛來，本來以為還能和你敘敘舊，沒想到你卻調走了。”

顧時丢掉止血棉簽，慢慢把衣袖放下來，“都是上面的任命，像我們這樣沒有話語權的小兵從來只有服從，又怎麽敢說什麽呢？”

吳茜垂眸，“聽說你這次就一直留在總塔了？”

顧時點點頭，“正式文件還沒批發，不過也已經确定了。”

“大家都很關心行動組的事情。”吳茜道。

顧時擺擺手，“行動組一向只有S級才能夠進入，而我一個區區B級向導卻能進來，或許大家也不能理解吧。”

“別這麽說，你的能力并不比任何一個人差。”吳茜繼續道，“當你在聖所，要不是你幫我，或許我就被陶明殺死了。”

當時她剛覺醒就來到了聖所，卻不想第一天就被陶明盯上了。那段時間她總是丢東西，每天上完課回宿舍，也感覺有人在暗暗跟蹤自己，可每當她想要去一探究竟，卻發現找不到一丁點的線索。

她很害怕，于是喊着其他夥伴一起回宿舍，可這種感覺始終都沒有消失。後來她不斷聽說有四個向導意外去世了，這種不安的感覺讓她再也無法承擔任何學業，顧時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連話都已經說不清了。

顧時每天都會給她帶一些新鮮小玩意兒和零食，最初吳茜不願意說話更不想見人，顧時也依舊等在門外耐心和她聊天，說一說今天他遇到的流浪小狗小貓。

這種等待大概持續了一整個月，有一天顧時又帶着東西前去，卻發現門是虛掩的，他嘗試着敲門，終于等來了吳倩說了一句“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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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給吳茜做着心理疏導，一次又一次地試着和她建立信任。皇天不負有心人，又過了半個月，吳茜向他袒露了內心。

吳茜的情況慢慢好轉，她開始和別人交流，也願意重新回到訓練中。在一次班級聚會時，吳茜主動去買了汽水，可這一次噩夢出現了。

吳茜久久沒有回來，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是顧時，他匆忙跟出來卻沒有發現任何吳茜的行蹤。他沿着所有的路線一點點地搜尋，終于找到了吳茜留下來的一個标記。

用鑰匙在牆面上畫了一個叉。

那是她和顧時約定下來的暗號，以代指那個她恐懼的人。

顧時立刻去找了監控，可那人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監控探頭沒有照到他的任何一個正臉，但幸好拍到了吳茜的一條腿，他被人拖着一直往南邊走。

顧時向上面彙報，并親自帶了五個人沿着鞋印搜索，終于确定了地點。當他們破門而入時，只差半分鐘吳茜就會被機器生生割斷了脖子。

但兇手還是先一步跑了，此後幾個月沒再有任何消息。

顧時發現兇手是陶明的那天，正好親眼目睹了他正在作案，顧時救下了昏迷的向導，但也被陶明一刀捅進了肩膀，顧時忍痛摘下了他的口罩，看清楚了是誰。

陶明還是成功逃走了，顧時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根本沒有辦法将他繩之以法。

而陶明也對他抱以極大的恨意，于是喊來了幾個跟班把顧時堵住，他本想好好折磨顧時，卻沒想到那天是他的死期……

回憶起往事，顧時心中浮起一片波瀾，“都已經過去了，陶明也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

吳茜點點頭，“從那之後，我就發誓一定要好好努力，我也想像你一樣能夠保護自己，保護其他人，所以我考進了總塔，來到了這裏。”

她站起來，“顧時，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沒有你，也就沒有現在的我。”

顧時微笑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你以後也會有更好的前途。”

“謝謝你。”

“小事兒。”

送走了吳茜，顧時深深嘆了口氣，自那次解決了陶明後，在聖所的那段時日就變得很不太平，羅瑾總是來找他麻煩，兩人幾次三番大打出手，如果現在去問教官，估計他們每個人都記得這些事情。

如果還好很快他就被調去了總塔，擺脫了羅瑾的糾纏。只不過這次去策山路上再次遇到，顧時總覺得這件事或許并沒有結束。

羅瑾……一定要醞釀更大的報複。

“想什麽呢，剛才喊你幾聲都沒聽見。”淩季走了過來，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

周圍沒有多少人，顧時也就默認了這份親熱，“剛才和吳茜聊了會兒天，想到了從前的事情。”

“和陶明的嗎？”

“嗯，還有羅瑾。”顧時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些事情稍微一調查便能查到，而且當時他在和簫聿說起這件事時，顧九仔就在身邊，他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說起簫聿……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有沒有安全回到京煞？

淩季替他披上外套，“羅瑾這個人睚眦必報，他又是嚴則的人，我擔心的是他也會來總塔。”

“嚴則未必會放人。”

“他可以說自己病了，需要來總塔醫治，這也算是一種留下來的方式了。”

顧時驚訝，“居然還可以這樣？”

淩季牽着他的手，慢慢往醫院門口走，“你在火蘭基地的時候有人做過這種事，但最終還是被發現了，人直接送回了聖所，剝奪進入總塔的權利。”

“好有勇氣，可他為什麽要來總塔？”

“他們家覺醒了四個向導，他是唯一的獨苗哨兵，從小就嬌生慣養，在總塔的時候就嚷着食堂太差宿舍不好，被總指揮踢去一個不太富裕的基地，他更是接受不了，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回來了。”

顧時無奈搖搖頭，“都是慣的。”

“确實，總指揮知道後也是這麽說。”淩季是偶然聽到這個八卦，那時候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阿卡納調侃他像個沒通網的原始人。

檢查報告最快需要明天上午才能出，趁這個時間他們去附近的人工花園走了走。

“其實我更擔心的是3隊。”

顧時走累了，坐在一個長椅上歇着，“老師的用意很明顯，現在行動組魚目混珠，有些嘴上說是效忠總指揮，可心裏卻一直向着嚴則。”

他的腳走路還是有些跛，淩季便蹲下來替他揉着踝關節，“2隊的隊長早就效忠了嚴則，總指揮對2隊已經沒有任何控制權了，所以他想讓你親自訓練一個只忠誠于他的隊伍。”

“其實不僅2隊，就連1隊雖是隸屬總指揮，可如今我們還沒到總塔，我的出現就已經被嚴則知曉了，可見1隊也并不安全。”

顧時嘆氣，“是啊，嚴則的手已經插進了行動組，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暗地效忠于他呢？”

淩季垂眸，“這些年總指揮确實很難，所以他絕不會放你離開的，至少是現在，我們都必須老老實實待在他身邊，聽從他全部的調遣。”

顧時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有時候我真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鬥，好像在他們看來哨兵和向導就像是能被随意操控的棋子，我們必須按照他們的想法按照他們的心意去做事，否則就只能成為一顆廢棋。”

淩季擡頭望着他，“有人類在的地方，就永遠都不會有太平。我們用科技、用手段試圖統領這個世界，渴望讓所有的生物對我們俯首稱臣，可天外有天，我們又何嘗不是夜郎自大？”

顧時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是啊，人類自以為是地球的主宰，然而當真正的自然災害來臨時，我們才是最渺小的生物，就像如今人類的處境，又能夠再堅持多少年呢？”

他的記憶裏模模糊糊想到了那次昏迷前明醫生說過的話，于是連忙拉着淩季問道，“你說，他們是不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為了保證人類的血統延續下去，為了能夠留住哨兵這個強大的勞動力，所以才會喪心病狂的做那些非人道的實驗？”

将剛覺醒的哨兵硬生生修改成向導，哪怕無數次的失敗，哪怕最終那唯一存活下來的向導等級只有B，他們也依舊會繼續。

那……這段時間，又有多少個年輕的哨兵在不知情和不得已的情況下，被剝奪了生命？

“我記得簫聿和我說過，當初他看到了實驗臺上的我，他得知了真相卻來不及将這些曝光就慘遭追殺，甚至被挂在了懸賞榜上，那些人不惜一切也要将他滅口。”

“總塔本應該是為了能在人類危機時刻保護大家，可他們現在卻違背了初衷，成為了他們渴望統治的借口。”

他們口口聲聲呼喊着“人類存亡危在旦夕”，卻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高高舉起了屠刀，将冰冷的刀刃對準了無盡敬仰他們的同類。

這樣的總塔，也實在太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