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真相

真相

市醫院的專家聚在一塊，頭皮都快撓禿了，也沒研究清楚，冬雪到底得了什麽病。無奈之下，只能讓她回學校休養。

最後一個月，與其說修養，不如說等死。

回到宿舍，一開門，發現除了尤暖秋和梁露兩個室友外，主播林茉茉也在這裏。

林茉茉站起來跟她打了個招呼：“嗨，冬雪，這段時間我就住在你們宿舍了！”

冬雪：……

你為什麽在這裏？

別以為我上回死的時候你幫我說了幾句話，我就不嫌你煩了。

《奮鬥吧！青年》這個破紀錄片，還不如改名叫《死球吧！青年》！

自從這個倒黴節目組來了以後，她的人生軌跡就開始一路下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呃……是這樣的，你們宿舍有空的床位，所以學校就把我安排在這裏住了，順便體驗一下學生的真實生活。”

冬雪面無表情：“哦。”

她爬上床，簾子一拉，與世隔絕。

舍友梁露也戴着耳機，對剛從醫院回來的冬雪不聞不問。

整個宿舍，安靜如雞。

尤暖秋适時過來解圍：“冬雪剛回來，應該很累，讓她好好休息吧。”

林茉茉只好尴尬地回到椅子上坐着。

【宿主，你好吊哦。】

【別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梁露往右上方瞥了一眼，看見冬雪的簾子拉得嚴嚴實實的。

冬雪足足睡了十個小時，睡得昏天黑地，再起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尤暖秋看見她醒了，立刻眼睛彎彎道：“冬雪，你醒啦，餓不餓，要不要來一份蛋包飯？”

“放我桌子上吧。”她說。

冬雪洗漱完，看見自己桌子上只有一半的份量，而另一半正被尤暖秋吃着。

她沒好氣地皺起了眉：“你怎麽把那一半吃了？這樣我吃不飽你知不知道啊？”

尤暖秋差點被飯給噎着，委屈地看着她：“可是我就點了一份……”

“那你不會再點一份嗎？”

冬雪的厚顏無恥讓林茉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好心提醒：“這個是暖秋自己花錢買的。”

“她請我吃飯，她不花錢我花錢？”

一下子把林茉茉怼得閉上了嘴。

尤暖秋抿着櫻桃小嘴，擠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沒關系的，那冬雪你吃嘛，我再點就好了。”

“這份你都吃過了，算了，你給我再點吧！”冬雪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海鮮鮑汁撈飯就行！”

尤暖秋：……

尤暖秋轉過身去點單，上揚的嘴角立刻垂下，變得陰沉可怖。

沒一會兒，尤暖秋突然問起了林茉茉節目組的事情。林茉茉看她感興趣，就跟她聊了一下他們的拍攝計劃。

尤暖秋聽完想了一下，說：“我覺得如果想展示學生的真實生活，還是要從學生的視角來，這樣才有代入感。”

林茉茉覺得有道理，“暖秋，那你有沒有好的建議啊？”

“嗯……要不我帶你們轉轉？學校有些你們不了解的地方，我可以給你們介紹，還可以帶着你們跟學生互動啊。”

冬雪喝了一口牛奶，卻喝出了一股茶味。

上一世，在她因這個節目痛苦的時候，尤暖秋主動請纓成了節目的新主播，并通過這個節目跻身新晉網紅之列。

而尤暖秋吸引流量的方式，就是在節目中時不時地提起冬雪這個舍友，話裏話外總是不經意顯露出自己家境的優渥和冬雪的貧困潦倒，用一種可憐又可悲的語氣表達着她對好友的失望。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還不足以讓她大火。

所以在冬雪被網暴得最厲害的時候，尤暖秋突然開啓了個人直播，哭訴冬雪這個舍友背地裏勾引她爸爸。

她表示，即便冬雪背叛了她，她也依然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于是一夜之間，尤暖秋成為了被所有人心疼喜愛的國民妹妹。

而冬雪除了貪婪虛榮，又多了一個狐媚下賤的标簽。

冬雪沒忍住“呵呵”了兩聲。

宿舍三個人都看向她。

尤暖秋問：“冬雪，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我覺得你說得挺好的，”冬雪說，“就是怕你耽誤學習，好不容易才從班級倒數第五升到倒數第十。”

梁露：“咳咳咳……”

她被口水嗆着了。

尤暖秋笑容一僵，找補道：“我最近已經在補習了。”

林茉茉絞着手裏的毛巾，恨不得把自己當空氣。

她總感覺宿舍裏的氣氛怪怪的，這三個人的關系并沒有尤暖秋跟她說得那麽要好。

不過在吃飯的時候尤暖秋就跟她解釋了。

“冬雪以前脾氣不這樣的，可能是突然得了重症，有些接受不了吧。”

林茉茉一想也是，這麽年輕就成了将死之人，換做誰都會性情大變，所以對冬雪惡劣的态度也就不那麽介懷了。

可是在她們宿舍住了幾天以後，她發現……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冬雪跟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麻将網游鬥地主，晚上三秒入睡，地震了都不帶翻身的。

同學們天天看見她忙裏忙外的，都不禁感嘆，她心态真好！

時日無多了，還能這麽積極陽光地活着。

冬雪也因此在學校多了很多優待，吃飯有人給她讓隊、校園打掃有人替她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都給她加了一句“可做可不做”，仿佛都不想讓這些瑣事影響她在人間最後的體驗。

冬雪：……大可不必，我死了又不來纏着你們。

這天又是風和日麗，她半躺在情人湖草岸的長椅上曬太陽。

【那小子又來了。】系統說。

不遠處的林書桓左手拎着一盒小蛋糕，右手捧着一杯奶茶，踟蹰着不敢過來。

林書桓就是上次那個眼鏡男，自從冬雪出院以後，他每天準時準點給冬雪送早餐，還隔幾個小時就跑來給她送零食點心，哪怕耽誤自己上課，也一次不落。

有那麽點兒贖罪的意味。

冬雪沖他喊了一聲：“你幹嘛呢！”

他這才走過來，把東西遞給冬雪，“……我怕你睡着了。”

冬雪看了眼奶茶的料，說：“我不愛喝這種，下次換焦糖龍眼的。”

“行！”

他不怕冬雪提要求，就怕冬雪什麽要求都不提。

冬雪懶洋洋地躺着，他在旁邊站着，也一點怨言都沒有，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本來因為成績好，從寒門走出來的林書桓難免有點兒清高，聽多了學院裏關于冬雪的流言，總覺得這個女的是個花瓶，申請獎學金的吃相又很貪婪難看。

可是被院長拎過去談了一頓話後，再從辦公室出來，他整個人都蔫了。

院長把他在校園論壇上發的帖子截圖甩在桌子上，問他，為什麽對冬雪同學有那麽大的敵意？

林書桓一下子就卡殼了。

敵意？他沒有！

他只是覺得，她做的事情不太對，所以……就在網上批評了她一下。

可是總有顏狗不分青紅皂白地向着她說話，搞得他很惱火，然後他就忍不住越評論越尖利。

……說她私生活不太檢點，和各種男人暧昧不清，還特別自我，對人态度很惡劣。

她把別人送給她的禮物都給扔進垃圾桶這事兒，還是她們宿舍樓的女生親眼看見的。

可是現在清醒過來，林書桓覺得自己簡直是和別人擡杠擡暈了頭。他現在不也是天天在給冬雪送東西嗎，她實在吃不完的也會扔掉，這難道還能說明他們倆之間有什麽嗎？

昨天他登上賬號，看了眼自己之前的評論……他覺得很陌生，那居然是他寫出來的東西？

“問你個事兒啊，”冬雪說，“你怎麽知道我把別人送的禮物都扔掉的？”

林書桓臉色突然一白，羞慚和難堪浮現在面上。

他低聲說：“冬雪，對不起，我那都是胡說的！”

“不！确實有這事兒！”冬雪滿不在乎地問，好像純屬是好奇，“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咱們專業很多人都知道。”

“很多人？”

“對，我們男生宿舍那邊，很多人都說你把別人的禮物丢掉，還……”

“還什麽？”

林書桓看了她一眼，咬咬牙：“還腳踏好幾條船！和女生之間關系不好，在宿舍不愛打掃衛生，總是發脾氣什麽的！”

冬雪咕嚕咕嚕吸了幾口奶茶，“哼。”

她又不喜歡參加團建，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學院裏名聲這麽“響”！

林書桓被她一聲冷笑刺激得頭皮又開始疼了。

“都是他們胡說的，你、你別往心裏去……”

“說得輕巧，你怎麽不幹脆勸我直接當個聾子呢？”

“……”

“也是，我這種一只腳踏進棺材裏的人，和聾子也沒什麽區別。”

“算我倒黴呗，都快死了還得被人潑髒水，但願閻王可憐我這個冤死鬼，下輩子讓我投個好胎！”

“我還得謝謝你們呢，只在咱們學院裏傳了傳八卦，沒傳得整個學校都知道，真貼心哈！”

她每說一句，林書桓頭就低下去一分。

“我……我會幫你向大家澄清的。”

“誰信呢？”

林書桓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謠言之所以可怕，就是澄不清道不明，只要有人樂意去抹黑她，這事兒就永遠沒完。

“除非……能把謠言的源頭揪出來，殺一儆百，”她看着林書桓，似笑非笑，“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林書桓愣了一下，然後立馬點頭：“真的！我做什麽都行！”

語氣之堅定，态度之誠懇，生怕冬雪對他有一絲懷疑。

“可是你又能幫我做什麽呢？”冬雪往後一靠，皺眉表示懷疑。

“我認識一個計算機系的師哥，明天我就請他吃飯，請他幫忙查一下那些造謠的ID！”林書桓積極地表忠心。

冬雪笑笑，“既然你真心幫我，我就不推辭了。”

然後終于纡尊降貴地把她一雙長腿從椅子上挪了下來，給一直站着的林書桓騰了點兒地方，“坐。”

“不了不了，我現在就去找他！你等我消息！”

“林同學……”她似是非常欣慰，點頭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正義存在的，對吧？”

林書桓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嗯！”

然後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系統：【……】

這TM是在訓狗吧？

冬雪忽悠完傻子，接着躺在長椅上擺爛。

其實學校裏的流言她大致能猜到是怎麽回事，除了尤暖秋和朱以倫那兩個狗東西，還有誰那麽喜歡滿嘴噴糞？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推她入河的人是誰。

以尤暖秋的膽子，應該幹不出來這樣的事，而且她恐怕希望自己能活得越久越好，沒有自己的凄慘無比怎麽能襯托她的光鮮亮麗呢？

可除此之外，學校裏還有誰那麽記恨她，恨到要痛下殺手……

學校養的幾只大白鵝排着隊晃悠過來，冬雪一邊走神，一邊揪了幾片小面包喂它們。

【宿主啊，你看活着多舒服啊，藍藍的天空，暖暖的太陽，白白的大鵝，世界上還有好多有趣的事情你沒有體驗過呢，就這麽死了不是太可惜了？】系統說。

“有趣的事情？比如和那群傻子撕逼？”

【呸！當然是美食、美酒、美景、美男……】

冬雪一直面無表情，直到聽到“美男”兩個字，眼神稍微亮了亮。

系統：……合着還是個色批。

【你還年輕，就不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嗎？】系統開始誘惑。

【說不定你明天就會遇見一個真命天子，然後義無反顧地愛上對方，可是你卻只有短短一個月的壽命，等你死了，他又會愛上別人，娶妻生子，共度一生，你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嗎？】

“我為什麽不在死前把他也帶走呢？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

大爺的，忘了她是個牲口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