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調查

調查

莊函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歇了歇眼睛。

手機“噔噔”地推送着信息。

打開一看，是微博上的熱搜新聞，标題帶着“L大”兩個字，事關母校，莊函就點進去看了下。

是一段視頻。視頻正中央的女孩漂亮得像朵白牡丹，穿着裁制最簡單的連衣裙，但仿佛女娲造人時最鐘靈毓秀的氣質都給了她，連破口大罵這種動作都不讓人覺得粗俗。

“你一會兒直接去打印店幫我打印一沓A4紙吧，我給所有喜歡我的男生都寫一封道歉信。畢竟喜歡我的人那麽多，我都很對不起他們……”

莊函聽到她說這話竟然沒忍住笑了。

然後往下翻了翻內容，發覺這個女孩就是上次易格瑞說的那個得了絕症的學妹。

“咚咚咚！”

“進。”

易格瑞進來，臉色極其憋悶：“莊總，缪小姐來了。”

莊函把手機關上，“請人進來吧。”

缪語兮穿着白色修身長裙，同色的魚嘴高跟鞋，短發微卷，知性又優雅，在總裁辦一衆人的注目下落落大方地進了辦公室。

“我家阿姨今天炖了鲫魚湯，過來給你送一份。”她很自然地把保溫桶放在茶幾上，一邊微笑着打招呼，一邊擰開了蓋子。

鮮濃的魚湯味立刻散滿整個辦公室，莊函胃裏狠狠地攪了一下，很想吐。

“不用這麽麻煩。”他起身打開了窗戶。

缪語兮渾然不覺，笑着調侃：“整個圈子早都已經知道莊總你能力過人了，不要對自己那麽嚴苛，偶爾松懈一下沒關系的。”

她盛了一碗湯，端到他跟前。

離得近，缪語兮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魚腥，直往他鼻子裏鑽。

莊函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你平時喜歡喝魚湯？”

缪語兮一愣，還以為他是要了解自己的喜好，笑着答道：“是啊，我比較愛吃魚。”

莊函就沒下文了。

他接過湯碗，放在一邊，“剛喝過咖啡，現在還不餓。”然後就坐回了辦公桌前，又要開始忙碌的樣子。

缪語兮見狀也不多糾纏，體貼地說：“那你有空再喝，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前腳門剛關上，後腳又打開了，這回進來的是易格瑞。

他動作迅速地把魚湯連碗帶桶都拾掇幹淨，又噴了好幾下空氣清新劑，“莊總，沒事兒吧？”

“沒。”

“事”字因為想吐沒說出來。

莊函靠在椅子上緩了好半晌，臉色冰冷地看着易格瑞挪到門口的魚湯，說道：“直接扔進垃圾桶。”

以往怕扔掉被哪個眼尖的員工發覺，有損缪小姐的面子，她帶來的東西基本都是易格瑞吃了。

知道上司心情不善，易格瑞乖乖地要去照辦。

“等會兒，”莊函喊住他，看了一眼手機，又說，“查一下L大那個叫冬雪的女生。”

易格瑞眼睛蹭的亮了，“沒問題，您等着嘞！”

林書桓效率極快地聯系到了那位計算機系的師兄，并且把結果傳給了冬雪。查出來的那些人，冬雪別說認識了，連聽都沒聽說過。

但他們隔一定時間就出來發帖帶節奏，明顯是被人收買了。

可惜的是，只能查到學生身份，挖不到背後指使的人。

要查其實也簡單，看看他們手機賬戶或者校園賬單最近有沒有特殊進賬就成，但是這個涉及到侵犯個人信息，不同于搜搜ID這種小事，師兄就不願意做了。

他給冬雪推薦了校外一位大神，叫蛇魚。

據說只要錢到位，想知道被調查的人今天穿的什麽顏色褲衩子都行。

冬雪看看自己賬戶上可憐的數字，咬咬牙還是給對方轉了賬，很快就收到了回複，不出所料，和尤暖秋有關。

可是這不是冬雪想要的結果，她想知道除了尤暖秋之外，還有誰更恨她，恨到要處之而後快。

難道是她太漂亮，招人妒了？

聽見她心聲的系統：【……】

【宿主，查兇手這件事需要時間啊，你得先活下來，然後才能慢慢查對不對？】

冬雪又看了一眼手機餘額，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可是活着好累啊，我過成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系統：【……】

如果忽略她所處的這套臨江精裝公寓和明亮溫馨的環境，她這句話會更可信。

系統再次見識到了人類世界的險惡。

自從綁定以來，它一直把冬雪當成身世凄慘生活艱難的小可憐，可今天你突然告訴它，這貨有着一套一百多平的獨身公寓，和一整面衣櫃都塞不下的衣服包包？

它再傻叉也該知道，這不是一個貧困生該有的标配好吧！

【宿主，人和統之間還是要有最基本的信任的，我覺得你應該向我解釋一下這一切。】

“說了多少遍了，統子，只知道追着女人要解釋是最廢物的一種表現了。”

【可是欺騙也是最混蛋的一種表現！】

“好了好了，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這不是一直沒來得及說嘛。”

冬雪撓撓頭皮，綢緞一樣漂亮的長發現在變成了雞窩，“我以前高中的時候在學習方面幫助過一些有錢的同學。”

比如競賽押題、考試作弊。一道競賽題一萬起，價高者得。

後來高考押題，一道題十萬起，一個暑假她就賺得盆滿缽滿。

“大一的時候參加各種比賽，和我組隊的學生都比較客氣，非給我塞錢感謝我，我也不好意思不收。”

冬雪成績好，參加比賽就跟打狙擊一樣，有她在基本拿獎就穩了，所以學校裏多的是願意花錢蹭金獎銀獎的大戶。

“後來麽，我參加的大學生金融創業競賽，設計的項目拿到了全國一等獎，我就把項目賣給了一個富二代，”冬雪頗為懷念道，“那哥們兒，人傻錢多好宰，不多見了！”

對冬雪來說，沒有人脈沒有資金，費勁心血還不一定能運行起來的項目，還不如賣掉讓她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來的有價值。

系統：【……】

它搞不明白了，既然宿主過得這麽好，幹嘛不好好活下去呢。

冬雪大約猜得出統子心裏在想什麽，她略帶諷刺地勾起唇角，過得好嗎？

算好吧。

除了孤兒院院長十幾年的指桑罵槐、小朋友的孤立欺淩、步入社會後一個又一個鹹豬手、威逼利誘搶她項目的投資人、死之前鋪天蓋地的污蔑謾罵，其他都還行。

但是學業、賺錢、人際關系交雜在一起，真的好累啊，累到她有時候也想對着老天罵一句“去NMD”，然後撂挑子不幹了。

她本來也可以過得潇潇灑灑，拿着錢賺一筆花一筆，可是她不想等到畢業的時候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從孤兒院、學校宿舍再到公租房，她從來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

房子裝修好了以後，她第一次有了一種塵埃落地的踏實感。然後用卡裏剩下的錢買了以前想買卻一直沒有買的東西，不過都堆在公寓裏，沒怎麽用過。

她也一直住在學校裏，因為她知道，一旦她突然過得富裕起來，學校裏難免會有風言風語。

而她需要順利畢業，需要維持學院優秀生的形象和名聲。所以連用什麽包穿什麽衣服都不能順着自己。

一個愛馬仕都能衍生出她被包養的N種流言，冬雪可懶得想辦法去解釋她為什麽會有一套房子。

她辛辛苦苦賺錢養活自己，沒有任何人管過她，結果現在她能不能活下去自己說了不算？！還得看別人喜不喜歡？

要像個蠢貨一樣降低自己的生活水準，束手束腳地做不樂意的事，就為了自證清白，讨那群白癡的歡心！

靠！早死早超生！

冬雪突然暴躁，一腳踹翻了小熊垃圾桶。

系統：【……】

她是又到了女人每個月的那幾天嗎？

礙于宿主正處于暴躁期，系統決定先閉嘴為好。

冬雪在沙發上躺了一整天，睡生夢死，連下午的統計學也沒去上。課代表知道她的情況，所以也沒打電話來催她。

冬雪真心覺得，快死了真好啊，全世界都給她開綠燈。

快到傍晚的時候，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她才用手梳了梳頭發，睡衣外邊裹上了件外套出了門。

到樓下買了套煎餅果子，邊吃邊往回走。

突然有人喊住她：“冬雪同學？”

她嘴裏叼着生菜葉，發絲淩亂，茫然四顧。

易格瑞再次對比了下手機上的照片，确定自己沒喊錯人。

……吧。

“你喊我？”冬雪眯着眼打量他。

“你好，冬雪小姐，我是厲晟集團的總裁辦特助，我叫易格瑞，”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有筆生意想跟您談一下，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眼前這人看起來還算人模狗樣，不像是作奸犯科的。

“什麽生意？”

“咱們到咖啡館裏詳談吧，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的。”

“行。”冬雪點頭。

“那個……您要不要換件衣服？”易格瑞友情提示。

“那我還是不去了。”冬雪抱着自己的煎餅果子接着啃。

易格瑞趕緊說：“不換就不換！咱們走吧。”

然後打開車門，把冬雪塞了進去。

莊函坐在咖啡館二樓的落地窗前，看着冬雪的個人資料。

聽見動靜，他擡頭，先是看見一雙粉色涼拖，再是一身皺皺巴巴的棉睡衣，然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邋裏邋遢的小姑娘撐着沒睡醒的眼皮在咬煎餅果子。

果子渣咔嚓咔嚓落了一地。

莊函：……

冬雪一屁股坐在他對面，一直沒恢複清醒，剛才也是糊裏糊塗就跟着易格瑞上車的。

直到看到眼前白皙如冷玉，笑意盈盈的男人，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美人總是提神醒腦的，美男同樣也是。

“你是……莊函？”冬雪呆呆地看着他。

沒想到小姑娘認識他，莊函點了點頭。

冬雪豈止認識，眼前這位是他們L大的傳奇學長，她們廖院長畢生的驕傲，每年新生開學典禮他都得拿出來說兩句。

而且就在她入學那年，莊函還回了L大參加校慶，當時她窩在新生蘑菇群裏，遠遠看見過。

更巧的是，她大二暑假，還在厲晟集團實習過一段時間。

這些她清楚，莊函也清楚。他也沒想到，未曾謀面時，這個小姑娘和他會有這麽多的軌跡交集。

只能感嘆老天都幫他，冬雪以前的經歷給了他太多可操作的地方。

他緩緩開口：“我想請你當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