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錯愕

錯愕

放學後,于濁僅先姜劣走出教室,雪已經小了不少,路過的學生竊竊私語聲充斥在耳邊:

“诶,申溯休學一個月,聽說了嗎?”

“鐵定是被那誰打了!”

“我就說嘛,他上次揍了人竟還能安然無恙。不過他……好像若無其事呢,不說是好哥們嗎?”

那四人偷偷瞄向于濁僅。

“這種事也怪不了他吧,他不也是受害者。”

“對對對,不過在我看來他是不完美的受害者。你看他那事不關己的樣子,如果我是他朋友,瞎了狗眼傷心太平洋了!”

“不過話說回來,休學一個月,如果是被打的話,那豈不是傷得很重?這樣他不也得被迫轉學?對那些霸淩者來說,一直都是最穩妥的做法……”

于濁僅聽不下去了,這些話比雪花還冰錐刺人,雖然也是自己應受的,但很希望他們是明真相的,而不是猜忌。

腦中堆着一團麻,纏着他繞道走向智行樓。

聒噪聲被甩在身後,卻迎面撞上了從智行樓出來的向陽,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兩人各被撞開一步。

“對不起……”

幾乎是同時道了歉,可看清是對方後神情都冷了不少。

于濁僅見他沒事,擡步就走。

“你和姜劣什麽關系?”向陽在他擦肩時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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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濁僅左跨步,離他點距離,“應該是你們不能知道的關系吧。”

他的語氣像是猜到了什麽,不管是不是姜劣向他們坦白的,就現在對立的關系,藏着掖着也沒有什麽意義。

果不其然:“我看見了,他吻你。”

于濁僅只是睫毛翕動了一下。

向陽嘴角帶起笑,然後那笑變成凜冽的刀刃,“他果然和我們想的一樣,很會裝樣子,之前明明很聽話。但從我們傷了你之後,他就有了反抗的跡象,以為他不過一頭幼狼,沒曾想竟一次性扳倒了鄒卓沿和林凹權。我知道他口下留情了,也不知道是怕有後顧之憂呢,還是正被誰馴服着?”

知道他的意有所指,于濁僅仍語氣淡淡:“所以呢?你想要什麽?”

“你給不了的。”向陽輕笑,“那麽激烈的一幕發到網上,姜劣應該名聲盡毀,你說呢?”

于濁僅并無驚駭:“你想要什麽?”

向陽狡黠,“從廳斯奈轉學,為了他放棄學業。”

于濁僅微側轉,視線越過他看向儲書室裏洩出來的光,在漆黑的走廊勾出一道線。

答非所問般:“你至少逃了一節課吧?”

向陽像是被觸動了什麽開關,猛地攥緊于濁僅的衣領,“關你什麽事?!”

于濁僅輕笑:“所以我和姜劣又關你什麽事?這麽心虛幹什麽,難道你在裏面發生了點什麽不可描述的……嘶。”

他是故意激怒向陽的,借了姜劣跟他說的鄂曲塵性向作祟。

向陽揍了他一拳,于濁僅随之踉跄向一側站定,向陽又上前攥衣領。

拳頭又要落下時,于濁僅低聲笑,“要打就往死裏打,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跟老師說被霸淩了。”

散亂的發,精致的面龐,柔潤的眼神,向陽看着這樣的于濁僅,像是看到了某個倒影,怒着落拳。

“住手!”鄂曲塵快步走出智行樓。

向陽懸在半空的拳頭還是落了下去,砸向顴骨,然後不以為意地捋了一下頭發,轉去看鄂曲塵,那眼神有恭敬,也有微懼。

鄂曲塵看了他一眼,快步擦過,向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那讓他作嘔的味,擡步就往教學區去。

“謝謝老師,我可以自己起來。”于濁僅從地上站起,和鄂曲塵保持一定距離。

鄂曲塵眼眸沉了沉,“出什麽事了?”

于濁僅淡然:“是我不看路撞到了那位同學還忘了道歉,他打我是應該的。”

鄂曲塵伸出手,于濁僅應激後退一步,警惕不經意就露了出來。他在意人的性向,沒有別人說的什麽輕易就尊重祝福。

鄂曲塵落了空,收回手提醒,“那沾了髒東西。”

于濁僅看着自己的長衣,“謝謝老師。”然後攆走了沾上的枯枝。

“再怎麽說也不該動手,同學之間要互相體諒。”

于濁僅:“好的老師。”

鄂曲塵笑,還是紳士般儀表堂堂,“儲書室有創可貼,跟我來拿一下吧。”

“不用了老師,一點小傷。”

“什麽小傷,顴骨那都有血漬了。跟我來。”

于濁僅餘光掃到不遠處有幾個從教學樓出來的學生,這才擡步跟上鄂曲塵。

“這棟樓的辦公人員二十分鐘前就下班了。”鄂曲塵輸入儲書室密碼。

于濁僅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這些,戒備心也就多了幾分,只是站在門口等。

鄂曲塵沒有強求他進去,徑直往電爐處去。

于濁僅的視線掃了一遍室內,門邊的書架前有幾本散落的書,電爐和木椅的位置也移了位。

他和向陽是在裏面幹什麽了?

“給,将就貼一下吧。”鄂曲塵快步回來,擋了他的視線,“能自己貼吧,右臉顴骨處。”

“嗯,謝謝老師。”

于濁僅接過創可貼自己貼了上去。

走出智行樓,剛好碰上那幾個走過來的學生,于濁僅對鄂曲塵說,“老師我先走了。”

鄂曲塵嗯了聲又說,“傷口回去自己再清理一下,別落下疤。”

于濁僅揣着郁悶踏上公交車,朝老師傅問候了聲,老師傅感慨到:“新的一年要來了啊。”

是的,只剩下沒幾天了。

于濁僅:“師傅,今天去炎陽醫院。”

老師傅看了一眼他的臉玩笑道,“哎呀年輕真好,動不動拳打腳踢亮一下三腳貓功夫。”

于濁僅朝老師傅笑了笑,然後走向姜劣,發現他閉着眼靠車窗,像是睡着了。

等很久了吧。

坐定,車輛緩緩啓動,于濁僅把姜劣帶到懷裏,遠離了冰涼的窗。

“去醫院幹什麽?”

懷着傳來低沉的音,眼還閉着。

于濁僅握住他的手,“去換藥。我知道你沒換。”

姜劣不再說話,于濁僅越過前排看向窗外,積雪皚皚。

不久懷裏的人坐直了靠在他肩膀上,呼吸撲在頸側:“現在是在履行諾言嗎?”

“嗯?”于濁僅繼續摩挲他的手,“嗯,說了中午要抱你。”

姜劣像是困了要睡覺,但又睜開眼問:“臉怎麽了?”

于濁僅并不想隐瞞,全盤托出,連同儲書室的亂象,業餘知識有限的他得出結論,“向陽和鄂老師是在裏面打架了嗎?”

姜劣輕笑出聲,擡頭微吮他的耳垂,“親愛的,你見過關起門打架,出來還衣冠楚楚的嗎?”

耳廓傳來麻意,于濁僅還是沒聽懂,呆呆地下了個耿直結論,“見過,電視上的武林高手。”

腹部不知什麽時候貼上微涼的手,于濁僅瑟縮了一下,耳邊傳來低緩的喘息,“寶貝,肌肉挺結實。”

于濁僅頓時被他撩得熱意上來,但想知道向陽和鄂曲塵關系的心還是略勝一籌:“你也是。”

姜劣在耳側笑,于濁僅能感受到那微涼一步步上移,停在小點處繞圈捏扯,激起千層海浪。

這不是第一次,但是于濁僅覺得這一次尤為強烈,他偏頭,臉貼着姜劣的額頭,腎上激素飙升,只能按住亂動的手,“別……”

姜劣輕啄他的側臉,然後輕咬着耳廓說:“寶貝,還有一種可能,他們關起門來是在做這種事。”

這種事?雖然仍舊不知具體是什麽,但目前的自己……頓時血液回冷,雞皮疙瘩掉一地,于濁僅猛地拉出姜劣的手握住不讓他亂動,

兩個男的做這種事……他以為自己接受程度很高,但只是浮出一點畫面就接受不了。

姜劣從他的肩上移開,鄭重地說,“對不起。”

于濁僅看到了他眼中不見底的幽深,以及像是一種失落的複雜情感。

自己剛才的舉動傷害到他了。

他和姜劣是一吻定情,之後也無時無刻向對方讨吻,後來姜劣的手開始在特定地方徘徊,但也沒有什麽更出格……情侶間随着感情而循序漸進更加親密再正常不過,但是為什麽一想到別的同性也像他們這樣自己就受不了?

找不到答案,于濁僅慌亂,除了本能地想吻他,再無其他解決方式。

于是吻了上去,像姜劣在廊道上那樣不顧一切,捧着臉,闖入牙關挑逗……

還是不夠,于濁僅一腳跨過去坐到他的膝上,俯下身不停需索。

拉上的車窗簾子偶爾被風帶起,他們越發親昵。

姜劣穩住他的腰,溫柔地回應,但不過剎那,那溫柔就被對方的強勢打碎,背部被摁在椅背上,随着車輛的轉彎減速而摩擦,帶出額角更多冷汗。

“濁僅……”姜劣趁他抵額喘息間隙喊了聲。

于濁僅像是沒聽到,又捏着他的下巴,對着嘴唇吮吻,吻去腦海那些不适。

嘀嘀——

公交駛入喧鬧街區鳴出長笛,于濁僅猛地回神隔開,看見姜劣額上的汗,伸手過去,滿是冰涼,這才意識到他的背部還有傷,自己把他摁在椅子上吻了這麽久,還坐在他的膝上……

于濁僅慌亂得像個找不着路的孩子:“對不起……對不起,疼不疼?”

攀着對方的雙肩就要下去。

姜劣箍着他的腰不許,“是我先舉止不當吓了你。”

胸膛上的觸感還在,可他并不厭惡,急說:“我不是讨厭你碰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到別人那麽做,我之前沒認真想過,腦海裏突然蹦出兩個男的那麽糾纏……我一時接受不了,對不起我……是我的錯。我不讨厭你,你碰我我從沒反感過,但今天……我……”

姜劣吻住他,蹭了蹭鼻尖,“我知道,濁僅,不用解釋,我知道。”

于濁僅咬着下唇,眼眶泛紅,是被吓得慘了。

姜劣微仰着頭柔聲,“低頭,僅。”

于濁僅應聲湊過去,姜劣輕柔地吻着他的眼睛,低聲說:“別總是怪自己好不好?”

本在眼眶打轉的眼淚掉了下來,于濁僅急忙抹去,今天的他是那麽要強。

然後吻着對方的鼻尖,“讓我下去吧,你背疼。”

姜劣寵溺地說,“好。”

回到座位,于濁僅滿心愧疚地把手伸進姜劣的後背,還沒碰到繃帶就不可抑地發抖。

姜劣摟住他,埋首耳側安撫,“濁僅,別怕。”

那顫抖的手才落到繃帶上,沒有粘稠,拿出一看,沒有殷紅,懸着的心這才放下。

他多怕自己傷了姜劣。

快到炎陽醫院了,兩人規矩地坐着,姜劣拉開了車窗簾子,正午暖陽出來了,照在積雪上熠熠。

他們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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