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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從海邊離開，他們的腳趾縫裏都是沙子，岩石地上有共用的水龍頭可以沖腳，兩個人就提着鞋子走過去沖腳，沖完之後幹淨倒是幹淨了，但是沒有帶紙。

“完了，沒帶紙，我們晾一會兒吧。”沈春至笑嘻嘻的說。“或者光着腳。”

“那怎麽行。”許冬回不贊同的說，“萬一路上有東西劃到了怎麽辦。”

他捧着那個毯子，湊近春至的腳邊，他說：“用這個擦一下。”

沈春至愣住了，許冬回自己也愣住了，他直起身來，把毯子遞給她，解釋道：“我以前帶着我侄女來海邊的時候是我照顧她，習慣了，不好意思。”

沈春至說：“沒什麽。”她接過來毯子，自己擦了擦腳，她不好意思還給許冬回，拿在手上，說：“謝謝你，回頭我帶回家幫你洗吧。”

“不用。我用洗衣機洗就行。”許冬回拿了過來，他擦幹淨自己的腳，然後把它丢到了後備箱裏，之後就和沈春至一起去餐廳吃飯。

海邊有一排的餐廳，因為是旅游淡季，沒有什麽人。沈春至以為他們要進去其中一家餐廳，沒想到許冬回卻帶她走進了一個偏僻的巷子裏。

他停下來，解釋說：“這一家是朋友推薦的，我來過，比其他的海鮮店都要好吃很多，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他們一前一後進去，看到服務員的時候沈春至特意低了頭，許冬回帶她走到了小的隔間裏。把包放下後，許冬回叫她一起去點餐。沈春至說：“你點就可以，沒關系，我就不去了。”

許冬回知道沈春至在顧慮什麽。他沒有說什麽。他一個人走到點餐的地方。這種街頭小店沒有清晰的菜單，而是把所有的材料包括海鮮、牛肉羊肉、各種蔬菜放在一個專門的地方，然後再有顧客進行選擇。許冬回把這些東西都拍了一遍，然後又回去找沈春至，拿着這些照片讓沈春至選。“你看下自己想吃什麽。”許冬回說。

沈春至覺得許冬回有些固執，她吃什麽都行，沒講究。她拿着手機翻了翻，最終她放下手機，說：“我跟你一起過去吧。反正現在沒有別的人。”

她和許冬回一起去到那個擺滿食材的地方，這裏濕漉漉的，水泥地板上都有水，大魚缸裏有草魚和梭子蟹在游泳，海草像是卷發一樣在水中蔓延着，臺子上放着鲅魚、高燕魚、鲳魚、安康魚、刀魚、鲫魚、石斑魚、大頭魚等鹹水魚，旁邊的抄子裏還放着皮皮蝦、海膽、海腸、烏賊、香螺、蛤蜊、扇貝等其他可吃的海鮮，這種腥味和鮮味混合的複雜味道令她食欲大動。

她是沿海城市從小吃海鮮長大的。然而她在都柏林這些年沒有再怎麽吃過海鮮，偶爾吃也不是這種地道家常的味道。都柏林也沒有這種家常的海鮮館，這讓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忽然有些想家了。再往裏面走，就是一盆一盆的食材，上面寫着這些材料可以烹饪出的食物。

然後她看到了蠶蛹，也叫節流龜，炸起來可好吃了。

她眼睛放光的說：“我要一份炸節流鬼、一份紅燒安康魚、一份鲅魚水餃、一份請炒土豆絲、一份韭菜炒海腸、一份皮皮蝦，再要兩份海沙子面。你要吃海沙子面嗎？”她問許冬回，許冬回笑着點點頭。

她說完後，許冬回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記憶力還是不錯，沈春至說過的他全都記住了。

服務人員點完單後，她就趕緊溜回了隔間裏坐着了。店裏現在依然沒有其他顧客來，安安靜靜的，似乎都能聽到頂燈慢慢悠悠晃動的聲音，她的心情好像也在慢慢悠悠的晃動。

許冬回拿來兩套餐具和一個茶壺，他主動幫沈春至沖了一遍餐具，然後又給她倒上茶水。他說：“抱歉，這裏的環境比較簡陋，我應該找個更好的地方，但是因為這裏很地道，所以才冒昧邀請你過來。下次吃飯的時候，我會換個飯店。”

沈春至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我挺喜歡這個地方，我老家的海鮮餐館也是這樣的，越是蒼蠅館子的地方越好吃。我現在都覺得我吃過最好吃的海鮮不是那種動辄幾千幾萬的飯店，而是在我小學門口的一家海鮮店，那個鲅魚的味道現在我都忘不了。”

許冬回問：“冒昧的問一句，以後可以邀請我去這一家吃嗎？我也想知道忘懷不了的紅燒鲅魚是什麽味道。”

沈春至愣了下，然後說：“好呀。”她說的并不走心，有些敷衍，一看就是客套之語。但是許冬回還是高興的偷笑。這時候服務員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沈春至由下意識的低頭避開，服務員把餐盤放在桌子上。

這一道是紅燒安康魚，安康魚這種魚很神奇，他的長相奇醜無比甚至可以說面目可憎。腦袋又大又扁，身體和尾巴卻越來越尖，有種大頭娃娃的感覺，但是它的肉質卻極為柔嫩鮮美，沈春至禮貌的等許冬回先動筷子，這是她養成的習慣，反正她不會做第一個動筷子的人，這樣別人也就挑不了她的毛病。

許冬回等她動筷子，發現她竟然在等自己先動筷子，他失笑一下，就先動筷子了，他拆了一雙筷子作為公筷，然後夾起了最中間的一塊肉放到了沈春至的碟子裏。

這個動作讓沈春至沒想到，她整個人好像是過電了般激靈一下，汗毛都要豎起了，雖說上次在許冬回家吃飯的時候，許冬回幫她涮過肉，但是涮肉和夾菜畢竟不一樣，吃火鍋的時候肯定要有人幫忙涮肉，但是夾菜這個動作就十分的私密了，這沒有什麽需要幫忙夾菜的必要。

但是确實有些人在飯桌上是這樣的，把幫別人夾菜當成一種禮節，她只好小聲表示了一下感謝，然後就悶頭開始吃飯。

這時候第二道菜又上來了，炸的金黃焦脆的節流龜。看着香噴噴的蠶蛹，沈春至的眼睛簡直在放光。許冬回看着她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他心想看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能拒絕美食的誘惑。

他心想那他們有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因為比起來吃美食，他更喜歡看別人吃好吃的時候開心的樣子。他們十分互補，可以成為很好的範打字。和剛才一樣，他還是先幫她夾了兩個放到碗裏，再給自己夾。

“對了，我剛才沒問你能不能吃蠶蛹，我知道很多人其實不敢吃這個玩意。”沈春至嘎嘣嘎嘣咀嚼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剛才她太想吃這玩意了，也沒問他一聲，不禮貌。

許冬回笑眯眯的說：“沒有，我又不是南方人，不怕吃這個，我很喜歡，很好吃。”他夾起了一個放在嘴裏，和沈春至一樣嘎嘣嘎嘣的咀嚼。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嘎嘣的咀嚼聲，不知道為什麽，沈春至覺得這件事有些好笑的反差感，然後她捂着嘴笑了起來。

許冬回不知道她笑什麽，但是看她笑了他也就陪着一起笑。沈春至看他笑的這麽開心，有些好奇，她不笑了，問：“你在笑什麽。”

許冬回搖頭，說：“不知道，我是看着你笑所以我就笑，那你在笑什麽呢。”沈春至說：“我是在笑這個。”

她又夾起一個節流龜放到嘴裏，嘎嘣咬了一下作為示範，她說：“我覺得這個事情有點好玩，兩個人表情這麽嚴肅，嘴巴這麽用力，結果是在拒絕這玩意。好吧。”她主動的承認：“我知道這樣有些傻。不準笑我。”

許冬回理解了她在笑什麽，他思索了一下，覺得确實還挺好笑的，于是他說：“不傻，你笑的沒錯。”他故意很嚴肅的表情用力的咀嚼節流龜，這聲音逗的沈春至又的笑了起來。

很快其他的菜也都上齊了，沈春至開始專心幹飯，她完全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中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吃好吃的。許冬回還是和剛才一樣，先給她夾，然後再給自己夾。

他好像有什麽照顧別人的愛好，而且也有這方面的天賦，觀察的很細致，沈春至什麽吃完了，然後想吃什麽了，他總能第一時間發現，然後夾起來放到她的碗裏。

沈春至只要負責吃就行了，她吃一口海腸，沒嚼完又吃一口土豆絲，咽下去之後再吃一口蘸了蒜泥的鮮嫩的鲅魚水餃，臉塞的鼓鼓囊囊的，許冬回看着她吃的那麽開心，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在沈春至吃掉最後一口海沙子面，并把湯都喝幹淨之後，她放下了碗，拍了拍肚子，打了個嗝。她注意到許冬回正拖着腮看着她笑，她警惕的皺眉，問：“你在笑什麽。”

許冬回笑眯眯的說，“我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惹你難過了，只要請你吃一頓好吃的，你是不是就會開心了。”

沈春至想了想說：“理論上是這樣，實際執行起來有難度。我們走吧，很晚了，該回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