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獄友

獄友

潘海洋被打了20板子,丢到大牢裏面。

這一間牢房裏面還有一個人坐在牆角,看着潘海洋被扔了進來。

潘海洋一言不發爬到另一處牆邊,等到發窩窩頭的時候,也不像別人那樣爬過去搶吃的。

他的獄友從門口撿了兩個黑乎乎的窩窩頭,聞了一下,有些發馊。

“吃不吃?今天的比昨天好一點,昨天的簡直沒法下嘴。”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怎麽?你想把自個兒餓死呀,犯不着,這就是死牢,秋後就要問斬,現在離秋後也沒多長時間了,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死牢?”

“對呀,你說說你是犯了什麽事兒進來的?”

“他們說我偷東西。”

“偷點東西不至于呀,我知道了,你家裏肯定沒有打點他們,你不知道嗎,官字兩張口,張口就要吃東西,一般的東西這些人還看不上,不是真金白銀還喂不飽他們呢。”

“我們家就我自個兒……要說打點,應該是有人打點過吧,不然的話我怎麽進了這死牢呢。”

“聽這話,意思比較多呀?你有仇人要害你?”

“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不是不共戴天?”

“确實是不共戴天,聽你說話也不是那種窮兇極惡之輩……你爹被人家殺了還是你老婆被人家搶了?再或者是你殺了人家爹還是搶了人家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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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病死的,我未婚妻算是被人家搶了。我那仇人是我嫡兄,我們家祖上聽說出過列候,我們是旁枝,在鄉下是一方土財主……說這個也沒意思,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是真殺人了。這不夏天剛過完,要把收到的糧食拿出來一半充皇糧,我們家有200多畝地,我們那兒的縣令獅子大張嘴,要收2000多畝地的皇糧,你說我去哪兒給他弄這麽多糧食,跟那縣令說話的時候,他滿嘴噴糞,我一時忍不住一下子打死了他。”

“沒想到你氣性這麽大,有沒有後悔?”

“殺了這個狗縣令倒沒什麽後悔的,只不過如今民不聊生罷了。”

潘海洋聽完之後特意轉頭看了他一眼,“聽你的态度,有幾分憂國憂民啊。你說你一個鄉下土財主,現在淪落成一個殺人犯,有什麽好憂的。”

獄友也只是自嘲的一笑,已經換了一個話題,“還不知道閣下尊姓大名?我姓趙,趙東,字鄉德。”

“潘海洋,字………沒字。”

“你說你祖上是列候,我記得國朝列候姓潘的也只有一位,爵位傳了5代之後沒了。祖籍姑蘇,這位是你的祖宗嗎?”

潘海洋點了點頭,“沒想到你還知道這個。”

“我還知道揚州知府是這位潘侯爺的後人……你和這位潘知府又是什麽關系?”

“論起來那是我堂兄”

“容我說句真話,你這位堂兄為人不怎麽樣啊。”

“我在老家閉門讀書,對外邊的事情不聞不問,不過說起來我今天淪落到死囚的身份也仰仗了他呀。他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了?”

“傷天倒不至于……不作為,貪墨,媚上這些做的有聲有色。至于害理,咱們斜對面的那個瘦子你看見沒,這個才是一個老實人呢,不明不白的替真兇頂了殺人的罪過。

還有咱們對面的那個老頭,他養了一個閨女,長得特別标致,結果有一個公子哥看上了,這老頭肯定要護着自家的閨女啊,誰知道人家誣告他拐帶奴婢,那個奴婢就是他們家閨女。到現在他人在死牢,家裏面的閨女被人家拉走成為奴婢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呢,你說找誰說理去。”

“這個大牢裏面有多少是被冤枉的?”

“除了我,其他都是。”

潘海洋無話可說,最後幹巴巴地擠出來一句,“我跟他們已經不一家了,我現在的黃冊是揚州城的,不是姑蘇的了。”

“這麽說,你是被他們掃地出門了。”

“誰說的?難道不是我離了那個家。”

“未婚妻沒了,現在下場又這麽慘,除了被趕出來,沒有第2個說法了。哎呀不說這個了,你剛才說你在家讀書,你都讀過什麽書呀?”

潘海洋心想,我讀的書你都沒聽說過。也只能幹巴巴的笑了一聲,“都是一些雜書。”

“想着也是,你嫡兄現在這麽對你,就能看得出來以前肯定把你當成肉中刺,你要是比他出息了……哼哼。你在家讀的什麽雜書?”

“比較多了,比如說……比如說勾股定理,二元一次方程,二元二次方程,再比如說物理化學,還有計算機域名管理……反正你這會兒讓我說我是說不出來,等到用的時候,我沒準能想得起來。”

“勾股我倒是聽說過,至于其他的,我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要不然你給我講講?”

潘海洋覺得這日子過得比較迷,居然在死牢裏面給死囚犯講數學。口沫橫飛的給人家講了二元一次和二元二次方程。結果這個人非要讓自己算村裏多少人吃多少糧食。

直到夜色降臨,大牢裏什麽都看不見了,兩個人才停了下來。

趙東躺在潘海洋身邊,“沒想到你本事還不小呢,雖然子曰詩雲這些東西你不懂,但是那些雜學你懂得倒是挺多的。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洗刷了冤屈你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手裏要是有點錢就提籠架鳥,要是沒錢那就四處奔波。我估摸着我這一次不太可能全須全尾的出去。”

“你沒想到找你那兩個兄弟報仇?”

“以前倒是想過,但是想想往後我過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天天跟他們死磕也沒什麽意思。至于我那個未婚妻,我們兩個都沒見過面,我頭頂上有沒有一片大草原這事在心裏面也沒多少感覺,最在乎的還是被逐出家門這件事,但是以現在來看,不在那個家裏面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倒是挺豁達的,要不然你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去你們家莊子裏面跟你一塊種地?”

“對呀,給我算算賬,管吃管住,要是以後咱們發達了還能讓你穿上绫羅綢緞。”

潘海洋想了想,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至于秋後問斬這事兒——難不成沒死的時候還不能有個盼頭。

“我就答應你了。”

到了半夜,潘海洋全身發熱,挨着他的趙東已經感覺到了。

趙東拍着欄杆喊了好久,沒有一個獄卒過來。倒是旁邊兒有人悄悄的跟他說,“你別喊了,黑天半夜的他們都睡着了,我這邊有個碗,裏面有半碗水是我今天剩下的,你拿過去給他擦擦,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命了。”

就靠這半碗水,趙東用布料給潘海洋降溫,天亮的時候,獄卒來送吃喝的東西,旁邊幾個牢房裏面的人,又攢了幾碗水給了他們。

到了中午,潘海洋才睜開眼睛,頭暈腦脹的發現自己仍然在死牢裏面。

“你這個人真命硬,什麽東西都沒有靠水把命保住了。回頭你要多謝謝這裏面的人,要不是他們把水讓給你,你這會兒說不定真的沒命了。”

潘海洋看到自己身的大碗,大部分都是那些豁口的。對着四面八方感謝了一圈。

也沒人理他,大家夥都安安靜靜的。

白天獄卒來回巡視了幾遍,每次看到潘海洋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都用棍子去捅幾下。

次數多了,就知道潘海洋發熱了。

潘鳳舉當天下午正在跟老家的管家說話,有一個家丁進來報信。

“老爺,大牢那邊過來傳信兒,說是潘海洋發了高熱,連着幾頓不吃東西,看上去命不久矣了。”

潘鳳舉點了點頭,等到家丁退下之後,他旁邊的老管家喜氣洋洋的起來向他道謝。

“多謝大老爺,二老爺知道這件事全仰仗您,給您備了一份厚禮,全放到咱們老家的院子裏面了,這是禮單您先看看。”

潘鳳舉看了幾眼微微點頭,“他倒是舍得下本兒,我知道他們兄弟從小不和……說起來大家都是一塊長大的…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了,二老爺最近在家幹什麽呢?”

“準備過幾天把二夫人迎進門,這些時間在忙這事兒呢。”

潘鳳舉立即把臉拉了下來,“我上次在信裏面不是說過了嗎,這個女人是不能納進門的,她和潘海洋有婚約,就沖着這一點兒就不能進咱們家的門兒。”

“二老爺使人給她重新弄了一個身份,改頭換面擡到咱們家做了二房。”

“這也就是騙騙那些不知道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美人兒讓他這麽神魂颠倒,迫不及待對潘海洋下手了。”

“聽說長得國色天香,小的也沒見過。”

“罷了罷了,這事不用再提。你回去之後跟二老爺說,讓他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了,別留下什麽尾巴。等到潘海洋沒了之後你再回去。”

“是”

“可惜了,這家夥的嘴硬,也不知道那些镯子是哪個銀匠打出來的,真正是上好的東西,到時候我派人快馬加鞭的送到京城去也能讨一讨劉妃娘娘的歡心。”

“您放心,他這一路怎麽走過來的咱們到時候慢慢打聽呗。小的回去跟二老爺說,我們那邊也派人給您打聽着。”

“嗯,這樣也行,咱們就等着潘海洋閉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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