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瓷骨香7

第45章 瓷骨香7

別莊的第二天入夜。

寧知學聰明了，早早地讓煤球隐身蹲在房門外走廊上。

從蘭香的房間裏，她看出對方像是自己離開的，沒有拖曳痕跡，但沒穿鞋，有可能是被附身之類的。

花枝婆婆說這只是個開始，寧知覺得她肯定是知道類似的事還會再發生。

總要知道消失的人都去了哪裏。

算算進副本已經第四天了，探索別莊的主線任務沒更新，寧知打算今晚擴大搜索範圍，把整個別莊搜一遍。

寧知在房間裏等着，一直到九點多鐘才有了動靜。

——[陳芸芸]已死亡，玩家檔案清除。

怎麽死的是玩家？

玩家死亡通知是尚存活的所有玩家都可以看到的，寧知反正視線不受影響，早早地就熄掉了房裏的燈，此時便直接走到門口，悄悄拉開門縫往外看。

月黑風高夜。

寧知看到陳芸芸四肢僵硬地從房間裏走出來，腦袋歪斜，面上殘留着痛苦的表情，嘴裏和身上竟生出細密的黑發，緊緊地纏在她脖子上。

她毫不懷疑游戲的通知，陳芸芸是已經死掉了的。

但屍體卻不會被刷新不見。

顯然她的屍體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要帶她去什麽地方。

Advertisement

像僵屍。

不止是陳芸芸，還有龔雪燕。

兩人一模一樣的死亡狀态，從不同的房間走出來，慢吞吞地朝着院門口方向走。

寧知把幾乎沒有重量的煤球拎起來放在肩膀上，悄咪咪地跟在後面，沒走幾步看到同樣弓着腰查看情況的lv.3談放和鐘菱。

顯然都是被陳芸芸突然的死亡通知引出來的。

跟着走出小院到了花園，寧知看到一眼就看到了花枝婆婆站在昨夜所在的地方，像是早就知道什麽似的，望着明顯不是活人，死相猙獰的陳芸芸和龔雪燕走過去連眉毛都沒擡一下。

那兩人從石階上走下，慢慢沒入不曉得多深的湖水中直至徹底消失。

寧知恍然大悟。

難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原來她們都沉在了湖裏。

那小祠堂可是供着四五十個死掉的瓷美人，如果沒意外的話，豈不是所有的屍骨都藏在水面下。

有的都已經幾十年過去，早變成白骨了。

花枝婆婆靜靜地看着兩個姑娘沒入湖水中，久久地凝望着水波漾開的湖心。

寧知懷疑過花枝婆婆，以為她本是鬼怪，只是用某種方式僞裝成人，後來卻又覺得不對，還是通過同為靈類生物的煤球才确認，她的确是人。

她耐心地等着，花枝婆婆站了很久動作遲緩地轉身往其他人居住的小院方向走。

談放和鐘菱雖然也跟着，但她們不敢跟得太近，怕引起不知道在哪兒藏着的鬼怪的注意也不能用照明道具，看到花枝婆婆站在那裏一開始還沒注意到。

等花枝婆婆轉身走開，她倆見寧知跟上去，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探索別莊找線索。

探索任務還沒更新，肯定是線索沒能收集齊全。

兩人正要穿過湖上木橋去其他地方找線索時聽見一陣水聲從湖裏傳來。

談放點起火折子去去看，一陣惡臭傳來，從湖水裏走上來一具皮膚表面高度潰爛，身上的衣服不斷滴着水，左胸腔有個空蕩蕩的洞，皮肉發白，完全無法辨認是誰的男屍。

它走到岸上似乎呆滞片刻，随即察覺到談放和鐘菱所在，發出桀桀的怪叫聲，拖着扭曲腐敗的身軀朝兩個女玩家所在的地方沖過來。

談放如夢初醒轉身就跑，鐘菱也才反應過來跟着狂奔而去。

寧知不知道隊友們跟湖裏爬起來的鬼怪不期而遇，她不遠不近地跟在花枝婆婆身後，看見她走進昨晚來探索過的小院。

花枝婆婆走進房間，在供奉着寫了那些死于非命的瓷美人們名字的瓷瓶的幾案前站了會兒，轉身從裏側的櫃子裏取出來兩只新的白瓷瓶，枯瘦得像老樹根的手顫巍巍地在上面寫字。

她的動作一直很慢，在門外等候的寧知卻有十足的耐心。寫完後，花枝婆婆将兩只小瓷瓶擺上去，從旁邊的盒子裏撿出三支香，将白蠟燭點燃後又點了香，最後慎重地把香插在香爐裏。

偷偷在這裏設小祠堂祭拜那些死去的瓷美人的原來就是她。

花枝婆婆轉頭的時候就看到寧知站在沒關上的門外，滿臉複雜地看着自己，懷裏還抱着只慵懶的黑貓。

寧知說：“原來婆婆是個好人，我為之前被您的容貌吓到感到愧疚，人不可貌相，單憑長相判斷一個人的人品實在是太膚淺了，婆婆不會怪我吧？”

話是這樣說，花枝婆婆卻怎麽都沒回憶起這丫頭什麽時候被自己吓到過。

她現在的尊容，便是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見到都膽寒。

定定地注視着寧知良久，花枝婆婆緩慢地開口，嗓音像破損的風箱嘶啞又陰沉：“你沒和你那情郎走，不怕死在這兒嗎？”

寧知只意外了一瞬，畢竟回想昨天剛來的時候羅生那眼神，真是瞎了才看不出來有貓膩。

她猜測每個玩家都有這樣一個逃離的契機，自己只是恰好被安排了羅生，其他玩家肯定也有類似的選擇，但要不要離開，離開的後果是什麽就見仁見智了。

對玩家來說也許離開之後不用受到別莊鬼怪威脅能茍到通關，也有可能觸犯忌諱直接送命。

寧知選擇留下。

她走進房間，湊近供奉的桌案，邊掃過新放上瓷瓶的地方邊回答：“誰知道呢，也許換個再好看的點兒的我就/色令智昏跟他走了。”

花枝婆婆鄙夷道：“皮相再好看人立不起來又有什麽用。

你沒和他走倒也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像這種沒有根骨的男人你要是和他走，往後日子過得好也就罷了，過得不好，最終所有的錯都會怪在你頭上。”

寧知好奇問：“婆婆認識他？”

沒根骨這點是怎麽看出來的。

“通過甄選的瓷美人要在別莊待五年，”花枝婆婆沒看她，轉而看向供奉的那些瓷瓶，平靜地說，“等你離開這裏回家待嫁，能嫁的人寥寥無幾。

他要是有心，用這五年的時間立業，五年後不愁沒法把人明媒正娶的迎回家。”

結果他卻想走捷徑，拐人姑娘跟他私奔。

這人一清二白的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拿什麽來照顧只能全身心依附于自己的妻子。

這倒也是，像夫人那樣的嫁做繼室已經算不錯的了。

寧知笑着說：“婆婆慧眼如炬。”

花枝婆婆看着她，準确地說是看着她臉上那顆淚痣，黑色的那只眼睛勉強能看出幾分情緒，像是透過那顆痣想起什麽人似的。

新放上的三個瓷瓶分別寫的是蘭香，陳芸芸和龔雪燕。

三人的共同點是都已經死掉了。

寧知垂眸沉默幾秒問：“婆婆，你認得少夫人絲蘿嗎？”

花枝婆婆似乎嘆了口氣。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跟我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久到她似乎都忘記這個人的存在。

——

談放和鐘菱在黑暗中穿行，各自找到藏好的角落，沒被那水裏爬起來的鬼找到。

兩人在別莊其他人居住的院落附近，又找到了些線索。

【文宅秘聞】

少夫人死後，少爺和老爺大吵一架，随後少爺被禁足，少夫人沒有被葬在文家祖墳。

據說是因為她不潔，屍身被發現時未着寸縷。

【文宅秘聞】

府裏的下人說某天晚上雷雨陣陣，少爺外出未歸，有人偷偷溜進少爺和少夫人的院子同少夫人私會。

【文宅秘聞】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府裏怪事叢生，第一個出事的管家被發現浮屍在花園的湖裏，管家太太說是少夫人回來報仇吓瘋了。

【文宅秘聞】

參加瓷美人選拔的女子都知道瓷骨香的秘密，喝下文家特制的靈水可以保證待選的姑娘得到瓷骨香的認可。

其實那靈水是當初發現少夫人屍體那口井的井水。

【文宅秘聞】

老爺死在少夫人去世後的第五年，同樣是被水淹死的，死狀極為可怖，他的心被挖出來了。

所有知情人對此諱莫如深。

寧知和花枝婆婆說完話後離開，在她的指點下找到當年文老爺居住，如今早已廢棄的院落，又找到半枚翠色的玉佩。

兩個半枚玉佩合二為一，氣泡說明變成“打開書房密室的鑰匙”。

那個所謂的密室就在院子的另一頭，隐藏入口在書架後面，有個小小的凹進去的槽，剛好是玉佩的形狀。

密室不過十來平米大小，放着張軟塌，後方的牆壁上綴了條拇指粗細的鐵鏈子。

寧知又找到個火折子，随手收起來，另外發現個保存得很好的檀香木盒子，大概是主人覺得放在密室裏安全，盒子沒上鎖，打開來看見裏面放着一束用紅綢包起來的烏發和一本畫冊。

那頭發看長度一時還無法判斷是屬于男人還是女人。

古代的男人同樣是留着長發的，在寧知了解的種花國歷史裏古人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貿然毀傷剪掉頭發是不孝。

不過頭發上的氣泡給了寧知答案。【斷發：絲蘿的頭發】

寧知關上盒子丢進随身格子轉身走開，主線任務顯示更新。

【當前任務更新：銷毀絲蘿美人瓷】

絲蘿美人瓷，是指繪着少夫人絲蘿全身像的那只白瓷瓶，當年文從傑便是由此得到啓發提議選拔瓷美人。

畫冊內是歷年入選的瓷美人的畫像集錦。

寧知數了一下，忽略這一屆七人不計，過去五十年已經整整舉辦了十屆，當選的瓷美人共有73位。

再結合花枝婆婆供奉的那些瓷美人瓷瓶，死亡率高達六成。

她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其中的畫像，發現幾乎每一屆都有兩三個有淚痣的瓷美人，就像是冥冥中對淚痣女子特別偏愛似的。

這當然不是巧合。

瓷美人選拔是因絲蘿而起的，而玲珑閣選拔那天，寧知曾看到過，畫像上的絲蘿右眼下就有一顆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