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輪回之鏡6

第83章 輪回之鏡6

俗世蒼雲國，長寧山下李家村。

寧知離開了十年，從小女孩長成大姑娘，修仙界靈氣馥郁，她修為又高，一襲青衣袅袅約約，烏發雪膚，明眸若水，美得驚心動魄。

她還沒恢複記憶，不知自己到底來自何處，可她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李家村的人。

不過，她的确在李家村從一個小小嬰兒長到七歲，修行之人最重因果機緣，李家人對她有恩，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在真正去做自己的事情之前，寧知還是遵守約定回到了這裏。

即使她沒有禦劍飛行淩空而來直接落到李家人面前，但凡有眼睛的也看得出來她并不是普通人，也因此她敲開李家門的時候，來開門的張氏并沒有認出她來。

十年過去，張氏已年近四十，鬓發染了一絲霜白，眼角有了細紋，身上的衣服雖然舊卻整齊幹淨，看得出日子過得不錯。

張氏愣了一會兒才問：“姑娘，你找誰？”

“我是寧知，回來看爺爺。”

“你是……”張氏盯着寧知嘴巴張了張，腦子轉了幾圈才反應過來，“你是二丫？”

寧知忍住扶額的沖動。

她沒有在李家村待多久，因為知道自己的根不在這裏，從十年裏離開那刻起，她就已經注定不會回頭了。

那一抹青影化作殘光消失的時候，李家大門口站了個小孩，和當年的寧知差不多的年紀，眼神堅定地看着寧知消失的方向，一雙小手緊緊地抱住懷裏的書冊。

六界各有各的一畝三分地，就算挨着也不是誰都能随便亂竄的。

人族大概算是最奇特的一個種族了，至今平均壽數都還不過百，可神界有真神消散了，仙界有上仙隕落了，魔族妖族鬼族都有大能，活得久的也不過千百年，至今碩果僅存的就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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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人族世世代代，有人不斷消逝就有人不斷降生，将人界一點一點改造成六界中最繁盛的地方。

寧知從煙火氣十足的集市走過，回頭看時，燈影映在眼底。

修行之人追求長生，可她卻覺得沒什麽意義，沒有什麽是永恒不滅的，有限的時間裏好好過日子珍惜該珍惜的人才是正經。

她想去魔界，因為那裏可能有輪回之鏡。

是個什麽東西不知道，但她直覺，找到這東西就能找到自己一直遺忘的記憶，那記憶讓她放不下。

寧知走過很多地方，再遇到十年前那樣的魔界缺口她直接鑽了進去。

魔族畏光，魔界在人界地下不知多深，總之足夠隔絕來自地面上的任何光線，倒也不是完全一片漆黑，偶爾還是會有發光的石頭啊植物之類的。

大概因為彼此看不見，普通魔族都是随便長長，以寧知作為人的審美看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她的眼睛泛着滢滢綠光，在漆黑沉寂的魔界絲毫不受影響。

魔界其實挺寬廣，和人族一樣過日子，地下世界滋長的各種生物都會變成它們的口糧，有時也包括自己的同類。

這些茹毛飲血不事生産見不得光的家夥到底是比人族要差一點的。

能順着缺口爬出去人界作亂的相對魔族總數來說其實微不足道，然而寧知在魔界沒轉多久就得知魔族在這一畝三分地待膩了，在魔帝的帶領下準備把人界納入版圖。

魔界有十二門将，是魔帝下屬，各有各的地盤，将整個魔界瓜分。

低等魔族就是寧知在魔界缺口裏看到的那些怪物，只剩嗜血的本能，無論是同族還是異族撞到眼皮子底下它們都吃得下去。

人族需要時間從孩童長成大人，而它們需要時間長出腦子。

高等魔族人不屑與低等魔物為伍，建立城池村落獨立求生，卻不像人界那樣管理嚴格，寧知很容易隐藏在其中。

她其實也沒想到能這麽順利的混入魔界。

輪回之鏡是魔界聖物，寧知走走停停三個多月從魔界偏遠之地到達魔帝所在的伽羅城。

魔族有自己獨特的語言，她根本聽不懂，只好裝啞巴，察言觀色，連蒙帶猜地學習魔族語言，至今只學會一些簡單的句子和稍微複雜的詞語。

寧知趕到伽羅城遇上了一年一度魔王娶親的盛事。

為什麽是一年一度呢？

據說是因為這位魔帝實力太強大了，同是高等魔族，和他結合會被他無意識地壓制損耗自身精氣，稱為魔帝至今一年娶一個，沒有哪一個活過一年的。

寧知混進伽羅城，在一個小茶館裏聽了囫囵吞棗地聽了一耳朵魔帝的顏色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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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茶館裏所謂的茶其實跟人界的茶沒啥關系，它們用的是魔界一種叫桫樹的魔植的葉子，指甲大小，用水随便沖一沖就算是茶，對魔族有凝神的作用，很受歡迎。

可僞魔族寧知瞅了半天，保險起見還是沒下口，吃喝都是靠自己儲物手镯裏從仙門帶出來的靈茶點心。

高等魔族跟人族外表上沒多大區別，而她自認有一半魔族血脈，一路走來都沒有被人懷疑過身份，聽說魔帝這回娶的魔後是十二門将之一羌無的妹妹昙夕。

羌無掌管落星城，鎮守魔界門戶，地位舉足輕重。

嗯，這位魔帝很有追求且十分迂腐，要求門當戶對，看中的都是名門閨秀。

十二門将家中的女眷人人自危，差不多每個門将家裏都死了一個，而且魔帝一點都不挑，但凡他看上的，就是已經有主的他也要搶過來。

魔界規則比人族簡單粗暴多了，實力為尊，只要強，怎麽樣都可以。

魔族人敢怒不敢言。

寧知其實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任務讓自己找輪回之鏡到底要做什麽，不過她覺得魔族聖物怎麽着也該跟魔界的大人物們有點關系，十二門将或者魔帝什麽的。

她覺得這是個混進魔宮的好機會。

羌無将軍的妹妹的送親隊伍已經到了伽羅城，寧知發現自己準金丹修為感受不到什麽威脅，很快就循着得來的消息找到送親隊伍暫住的地方。

大婚的時候，新的魔後會從這裏被送進魔宮。

寧知以身化蝶，從翅膀到身體都是幾近透明的白，翩跹着飛進戒備森嚴的院落，最後停在一間裝飾得十分紮眼的房間外。

魔界以黑色和紅色為尊。

寧知一看院裏院外的布置，就知道有大片血紅色的伽羅花盛開的地方是新魔後的所在地。

伽羅花是伽羅城一帶特有的魔植，因花瓣血紅很受喜愛。

她飛進房間，停在一片花瓣上，歪着頭打量坐得筆直的年輕魔族少女，看起來和普通人類沒什麽區別，只是膚色透着在寧知眼中不正常的白，雪膚紅唇卻美得十分妖冶。

魔帝是真的造孽，寧知心中暗嘆。

仙門就沒有長得醜的修者，而她又一向喜歡長得好看的，眼前的女孩比仙門的女修都不差，微蹙眉的樣子看得她一個女的都覺得心疼。

這樣的女孩子嫁給魔帝活不到一年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魔帝不是個好東西，你要是不想嫁就不嫁呗，世界那麽大，魔界待不下去還可以去別的地方嘛。”

寧知用還不怎麽熟練的魔族語言慢吞吞地說話，刻意用法力模糊了聲音，從四面八方頭頂腳下傳來，根本搞不清到底是哪裏傳出來的。

被她一語驚醒的昙夕警惕地看向四周，擡手抓出一把通體玄黑造型奇異的武器握在手中。

沒辦法感知到對方的存在，她警惕道：“誰？”

寧知又說：“別緊張，我就是路過，聽說魔帝娶的魔後都活不過一年，替你可惜而已。”

昙夕語氣冷淡，戒心不減：“不需要。”

“那你就甘心嫁過去等死？”

寧知常聽觀雲長老說萬物有靈，求生是衆生本能，即便是甘心情願地赴死也一定有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她實在看不出來昙夕有哪裏想不開。

昙夕沉默不語。

若說死，她活得好好的幹嘛要想不開去死，可魔帝實力強大，不是她能夠反抗的，到時不僅會賠上自己，還會連累兄長和落星城數萬子民。

她不說寧知也看出來了，和人一樣，一旦牽扯進了別的關系和感情，誰都沒辦法随心自由。

就像寧知自己。

她并不覺得自己的半魔血脈有什麽好忌憚的，可人族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這樣的身份在人魔兩界哪邊都不對勁。

自己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會在意，觀雲長老那樣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等她身份被全面曝光的時候，一手将她培養長大的淩虛劍派說不定還會成為衆矢之的，被打成魔族奸細……畢竟培養了個異族。

所以寧知離開前才和觀雲長老說，如有必要将她逐出師門她也不介意。

“我不嫁，死的人會更多。”

昙夕平靜地說，“魔帝喜怒無常乖張嗜殺，可誰也奈何他不得。

魔族十二門将，聖物偏偏選了個他做魔帝，能有什麽辦法。”

寧知：“？”

“你們魔界都是靠聖物選的？

我還以為是能者上位呢。”

就是人界那也是百八十年就可能改朝換代的，俗話說得民心者的天下，聖物是個什麽玩意兒就能決定魔帝是誰，魔界的民主都已經把個死物納入考量了嗎？

昙夕眉心皺起：“……你不是魔族？”

——你們魔界這個說法可太有指向性了，一聽就知道對方對魔界沒有歸屬感，将自己置于旁觀者位置。

寧知不答反問：“你說的聖物是什麽東西？”

随着她話音，白蝶輕觸地面，兩道流光盤旋而生，光影間走出個墨發青衫，綠眸潋滟的身影，在昙夕面前站定。

面容上看兩人差不多的年紀，昙夕卻莫名感受到一抹威壓。不單只是實力上的差距，昙夕分明能感覺到對方精純的魔族氣息，但不知道為什麽被收斂得很好，而綠眸……

昙夕盯着寧知的眼睛看了半晌：“……你是幽族？

你們回來了？”

寧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