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42

站在沙灘邊迎着海風，楊連夏雙手抱身前把衣服裹緊，本以為五月了會好一些，沒想到還是小喬了沿海城市的天氣晴，加上前兩天下雨溫度自然又降下來。

熱乎乎的咖啡在手中，徐雙父母喝不慣這些外面買的飲料，出發前拿保溫杯裝了一升的溫水，現在喝也不會涼。

楊連夏坐在石凳上，前面海浪高的好像要越過欄杆拍打在她身上，指腹的溫熱讓人想要從杯壁離開，太熱了。

“有點忘記了，那天被你拒絕後在家裏待了幾天，然後和親戚出去玩，再到後面給你發消息沒有回複，就沒有再糾結，主要也是剛讀大學對一切都好奇，所以心思就偏離了，大二秋天吧，去了茂名路，高一春游就是在那裏觀看音樂比賽，在一個弄堂裏，裏面的大堂全是人，我們倆被擠在角落。”

學校所安排的活動并不多，但每次楊連夏都能夠找到機會跟在張陽望後面，姚遠和楊林就充當掩護，雖然前面兩個人在主任後面頂風作案，但絲毫不在乎。

“你吃不？剛在外面買的鮮肉月餅，現烤的，可好吃了。”楊連夏如同獻寶把盒子遞給他，還是熱乎乎的，一晃動裏面的酥皮就會掉落。

張陽望擡手推開：“謝謝，剛吃完。”

對比S市街道上買的現烤鮮肉月餅，張陽望很喜歡最普通的，而口味上也有區別，大多數人都不喜歡五仁，唯獨他每次都只吃這個。

“張陽望，這個月餅盒裏蛋黃蓮蓉的被你吃？這是留給你哥哥帶去學校分給舍友，誰準你自說自話的？”

母親的指責聲從客廳到房間，坐在沙發上的幾人都漠視，從女人開口再到現在把人揪出來，只花了短短幾秒鐘，七歲的他就在那麽多親戚面前接受辱罵。

張陽望并不喜歡月餅，如果說一定要選擇一個，那就是五仁的，因為吃得多自然就不會覺得難吃，而其他口味卻是他永遠不能吃的。

楊連夏見人不吃也沒有強迫，拿在手上就是個燙手山芋，反手立馬丢給姚遠，然後自己躲在張陽望後面，一點看的心思都沒有。

“張陽望，你說，如果時光回到那時候，一切都還會發生改變嗎？”楊連夏小聲問道，看着徐雙父母的背影，窮人家的孩子不僅僅是早當家，更多地是承擔了父母所沒有完成的事情。

“不會，十八歲沒有能力，只有想法成不了事，二十四歲的我有穩定工作，不需要依靠他們來讓自己過得好，努力擺脫他們才是我最應該做的，也很幸運，沒有做錯決定。”

在他心中，既然已經來到了曾經幻想過的未來，哪怕和所想象的有差距，沒有繼續留在S市，沒能和楊連夏在同一所大學，沒有接受她的表白，但都沒有關系，上天又給了一次機會眷顧他。

Advertisement

楊連夏問過身邊很多人，願不願意回到過去，大多數的回答都是不願意，在經歷了成長和時光的沉澱，他們在越來越好，沒有人不喜歡懵懂不懂事的自己。

而現在的楊連夏還處于迷茫，在別的同學都有穩定工作，沒有面臨裁員、人際關系和工作上的煩惱，只有她進入到社會還停滞不前。

張陽望溫柔道：“不要着急，最好的還是會出現在你身邊，喜歡笑的女生運氣永遠不會差。”

“會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差。”

姚遠切了聲，“聽聽就好，就你那數學，距離一百二每次都差那麽幾分，每次都和老師保證下次肯定超過這個線，結果呢？我看老天根本不會保佑你。”

楊連夏撇嘴啧了下，“真的是，你就不能保佑我這次超過一百二？我可是等着劉老師那盒巧克力好久了，期末考試花了大工夫的。”

“拉倒吧，老師估計都把這個事情忘掉了，我看你一百二以上沒戲。”姚遠說的大話在接下來被打臉，成績一公布，楊連夏躺在她身邊笑開了花，捂嘴仰頭說：“我就說老天會眷顧我的吧，正正好好到達分數線。”

姚遠看着試卷上的分數，實實說不出話，尴尬地放回去，“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這話放得太早了，你這嘚瑟的馬上整個走廊都是你的笑聲。”

楊連夏得意洋洋地湊近，眼睛往右側上方瞥了下，這嘚瑟的樣子讓姚遠忍不住按着她的腦袋，氣急敗壞道：“看你這笑的燦爛，哼。”

張陽望看着兩個人在前面打鬧，幾年後還是這樣的不成熟，卻還是能夠讓人變得開心。

“不跑了，我累了，跑不過你這個長期運動的人。”楊連夏拍着大喘氣，屬實累到她，從一端跑到另一端，跑得快根本抓不住，而坐着的三人卻因為她們臉上有了笑容。

姚遠跑到她面前，雙手叉腰說：“就你還想跑得過我，拉倒吧。”

楊連夏仰頭吐了吐舌頭，略略好幾下，“哪跑得過你這個體格，騎車都追不上你。”

額頭上的汗被張陽望用紙巾輕輕一擦，楊連夏一動不敢動，斜眼觀察周圍三人是什麽反應，還是那樣無動于衷。

繼續向前走，楊連夏雙手插兜看着前面的道路，要說堅強，沒有人比得了徐雙父母，他們在沒人看的地方療愈，又在他們面前将傷口一點點剖開。

“這哪是我們想看，老家哪有海，就只有一條長長的河，後來讀中專又沒到有海的地方，他小時候看見家裏姐姐隔Y市讀書，又靠海可羨慕四季都有海鮮還便宜。”

“那回是一提，他就當真了，我們看啊還是他想去，打小就喜歡去有水的地方，我們都不知道他怎麽學會游泳的，就在河裏和村裏小孩兒一起。”

徐雙學游泳是在學校裏，初中有一學期的游泳課，每周雖然就一節課，但他最開始只花了三節課的時間完全學會，也算是有興趣愛好了。

徐雙大爺手機裏的照片，有一張就是他在清澈的小河中游泳，探出腦袋朝岸上的人大喊，快樂又涼爽。

後來徐雙入伍，田地用不上這些水，自然而然就斷了，沒多久表面全都是綠藻，再到後面路過小河已經臭烘烘就把裏面的水抽幹，填平後變成了一個健身鍛煉的地方。

楊連夏至今都說不出來為什麽會對這兩個男孩印象那麽深，明明隊裏有情況更差，了解更深的，但偏偏只有他們倆和她們關系好。

“以前你碰到這樣的性格，好比我，會努力地想要接觸，因為好奇，但現在的你不會花大時間去和他們說話，反而是被動，所以徐雙主動地靠近你們，才會有現在的了解。”

張陽望一語道破，原來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如今卻是喜歡別人分享，幾年的變化讓她看上去更加成熟，卻也不再像青春時期的自己。

楊連夏贊同他的話，仰天認真道：“是啊，越長大越害怕變動，剛開始和徐雙聊天都是他一個嘴巴在那裏叭叭不停，想讓他閉嘴都不行，就沒見過這麽能說會道的人。”

“徐雙喜歡通過說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你可以看到他所有的情緒都是講出來，從來沒有挂臉。”張陽望總結的很透徹，而旁邊的人則是因為這句話想到了自己，她就是那個不開心容易擺臉色，哪怕什麽事情都沒有坐着發呆都會讓人覺得是不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這也導致剛工作的她會因為自己的唇形而受到很多關懷，經常會問她是否碰到不開心的事情，是不是被批評，也讓她壓力甚大。

楊連夏擡手摸了摸脖子，仰頭左右輕晃，所以他每天都過得很開心，要是像我和姚遠這樣要找到吐槽對象才會說出來，可是我們和他也不一樣啊，我們面對的是人情世故，你們面對的是火災，男孩子的友情往往更加深厚。

“徐雙單純，但我和姚遠并不是，進入社會後，所有的一切都不同，大人們都說大學是一個小社會，但我是沒有感受到，還是和高中校園差不多，我們在單位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煩惱，認識徐雙他們後，平常的生活也多了樂趣。”

“所以我選擇辭職，想要重新調整自己，如果這段時間大面積暴發疫情，我會像最開始決定的，去外面逛一圈再回S市，後面就被徐雙絆住了腳，也不後悔，最起碼辭職後的新生已經開始了。”

張陽望盯着她側臉，講出的話很通透，可楊連夏就是這樣一個口是心非的人，後面有機會離開卻還是繼續留在依山，因為他。

“因為我才留在依山的，不是嗎？”張陽望笑道，話語裏帶着點玩笑，可實際上極其認真，那眼睛看着像一個巨大的毛毯，将她全身上下包裹住，溫暖也帶着點悶。

楊連夏點頭卻不說話，突然扯到這個事情不大好意思，姚遠在她旁邊聽見後沒忍住笑，扭頭就和徐雙母親說：“阿姨，兩個人說話是不是很沒趣，就只有這些大道理。”

楊連夏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這裏面愛講理的就只有你一個，別耍賴到我們這兒，剛才在車上你說的話全都是什麽人生哲理，我這說的是工作，哪像你那麽扯東扯西。”

“我就說了你一句，你能說十幾句，和徐朋待一起久了，你這嘴巴是越來越能說，但是怼人還沒有學到精髓。”姚遠搖頭一臉遺憾道，“朋子那怼人的功夫真是找不到第二個，再能說的人都可以啞口無言。”

楊連夏倒是認同她說的話，別看徐雙和徐朋兩個人給別人都是很乖巧的模樣，實際上都會說，在隊裏一個比一個話痨，但身上有着自身年齡的無畏，他們不害怕任何事情，就像徐朋在學校拉架，敢當着老師的面說出不怕人打。

“他能說，徐雙都不一定說得過他。”楊連夏小聲嘀咕，搖晃鞋尖繼續說：“天天看網上那種嗆人的話。”

姚遠仰頭大笑，除了海浪聲，就數她屬于她的聲音最惹人注目，來往的人都會将視線放在她臉上，也确實像徐雙所說，瘋婆娘。

“我又沒說錯，明明就是你笑聲太吓人，哪有人嘿嘿笑還那麽尖銳的。”徐雙指着她嘲笑道，整個人躺在會議室的桌子面，腦袋靠在一側胳膊上，手腕往下彎揪着頭發，從門口看很是妖嬈。

楊連夏露出嫌棄的表情，手中的扇子丢到他身前，“要睡去房間，待在這裏不怕劉指導回頭罵你，昨天揪耳朵還沒揪夠，還想要繼續扯着你耳朵從樓上跑到樓下？”

徐雙哼了聲，眼角向下，得意洋洋道：“指導員出去了，他才不會管我，姐，我發現你就喜歡告狀，哪天不告狀嘴皮子癢。”

“诶，你這小屁孩，就是對你太好得意忘形了，還說我不好的話，誰給你的膽子？”楊連夏佯裝因為他的話而生氣，經常會被氣到，但都是無奈，畢竟年齡小口不遮掩，再加上和他們相差不大，自然就接受這樣的玩笑話。

劉指導不知道什麽站在楊連夏，盯着徐雙那笑臉咳嗽聲，吓得人立馬跳下來站得筆直，掌心貼着褲子一點縫隙都沒有，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楊連夏忍不住回頭，看見是指導員後走進去靠在牆邊，擡手捂住嘴不讓裏面的人看見她笑。

劉指導一臉嚴肅地掃過裏面坐着的人，“徐雙，這嘴可以用床頭的針線給你縫起來，你隊長怎麽交代的，打火回來第一件事衛生給我搞好，你那個作戰服髒得不成樣，等着我給你洗？”

“不用，我自己洗，現在就去。”徐雙笑眯眯地走出去，剛站在走廊上，回頭做了個鬼臉，“我走啦。”

楊連夏聳了聳肩，沒憋住笑出聲，好笑是好笑，徐雙還挺有個性，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而劉指導的到來則是因為張陽望在隔壁房間聽到動靜後覺得吵才發消息讓他把人喊走，他的心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