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面試
第三十章 面試
2017年1月23日下午五點半,距離春節還有四天。
許言所在的公交車正向舍得茶樓駛去。周四晚上發生的事對她沖擊太大,以至于之後的三天一直在渾噩中度過,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現在。
坐在靠窗座位上的她正迷離的望着窗外。
回憶跑的有點快,已經回到與李顯初遇的那天。這些記憶就像一部暖色調的電影,慢慢播映着那些平凡又動人的點滴。
畫面一閃而逝,看着那個夜晚裏那麽主動的自己,許言仍舊會臉紅。或許是那個特殊環境的影響,又或許是酒精的作用,讓那個特別的男人在自己心裏留下了身影。
電影繼續播放着,許言看到了閨蜜一臉嚴肅的告誡自己“不值得”的畫面。
很多事情,總是過後才能察覺。
如果柯樂現在問她,許言就能給她一個簡單而又直接的答案。除了那種奇妙的共鳴外,李顯讓她感受到了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從沒有過的溫暖。
至于李顯已婚的問題,雖然她很多時候是在刻意忽略。但在許言內心看來,他們倆其實沒什麽不同。相較而言,至少他從沒隐瞞過。
這部暖色的電影即将接近尾聲,周四那天,許言本已鼓起勇氣向李顯坦白自己的秘密,但陰差陽錯之下,他們都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想到當時柯樂那老母雞護崽的樣子,她不禁淺笑出聲。
最終,畫面定格在他接完妻子電話後匆匆離去的背影上。
他就像一場溫暖的夢,匆匆在她的生活中掠過,卻留下了深刻的痕跡。正如夢中那個與她牽手乘坐時空機的他,陷入藍與黑的斑紋中消失不見。
雖然隔天就接到了電話,他記得說過的話,平靜的聲音只是告知了今天面試的時間地點。但那平靜之中飽含的歉意,讓許言明白了自己是被放棄的那個選項。
“我沒有奢求什麽”,曾說過的安慰之言猶在耳邊,她也早就知道沒有去愛或者被愛的資格。但她騙不了自己,男人的溫暖早已編織成一個夢境,一個滿是奢望中糖果味道的夢境。如今,該醒了。
許言倒也不會去埋怨誰,畢竟像她這樣的怪胎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想到這裏,她的思緒又飄向一個陽光的女孩那裏,那個打着小學軍鼓點敲門的女孩,那個笑着打扮自己的女孩,那個在生病時第一時間照顧自己的女孩,那個被自己誤導,甚至可以說禍害的女孩。那個再也沒有聯系過自己的女孩。
許言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自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現在不過是回到最初的狀态而已。可是這股已經持續了四天,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的冰冷感又作何解釋?
公交車中響起刻板的報站聲,她猶豫一下還是下了車。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許言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依言的來參加這個面試,或許她心裏還有一丁點未曾熄滅的火苗吧。
許言來到了舍得茶樓,這裏的陳設令她非常滿意。還在觀察着環境,就見一個穿着旗袍的漂亮女服務生笑吟吟的走了過來:“小姐,有預定嗎?”
許言忙擺了擺手,帶着些拘謹的回道:“我是來找人的。”
女服務生淺笑絲毫不改:“那您朋友是在哪個包間?我帶您過去。”
許言定了定神,也笑着回答:“你誤會了,我是來面試的。”
女服務生點點頭,好奇的上下打量下許言,扯開嗓子就轉頭呼喝:“大叔,你說的人來了!”仿佛方才那個笑嫣如花的女孩根本不曾存在過。
“死丫頭,你再叫我大叔我可翻臉啊。”一聲怒喝由遠及近,一人一鳥就這樣出現在許言面前。
來人看不出年齡。無論是頭上的顯得有些的淩亂的碎發,黑圓框的眼鏡,保養良好的光滑皮膚,右眼下的淚痣,還是顯得瘦弱的單薄身材。說這人二十多歲也不會有人懷疑,可他眼睛裏卻透着股成熟的味道。
他手裏的鳥架上落着一只灰鹦鹉,正配合着主人一起觀察。
許言回憶下李顯之前的介紹,忙對來人鞠了一躬:“沈哥你好,我是許言。”不知為什麽,眼前的男人總給她一種相似卻又絕不相同的奇怪感覺。
來人正是沈繼平。
他觀察完眼前的女孩,聯想到發小的樣子,難怪二字浮上心頭。剛想和她聊聊,卻發現之前的女服務生正一臉八卦的盯着自己。沈繼平秀氣的眉毛一皺,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還杵這幹嘛,趕緊幹活去。”
“好的大叔!”女服務生乖巧的應和。
沈繼平勃然大怒:“叫哥!叫我沈哥!”
女服務生笑着跑開,但還是留下了調侃的話:“好的大叔,沒問題大叔。”
沈繼平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将頭發揉的更亂。心道自己這老板當的,怎麽這麽委屈。擡眼一看,對面那個幹淨的女孩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忙咳嗽了一聲:“咱們邊走邊談。”
許言點點頭,正打算再自我介紹下,就聽鳥架上的鹦鹉插言道:“誰啊?”
許言楞了一下,暗道好聰明的鳥兒。
沈繼平笑着撓撓鹦鹉的腹部:“新來的。”
鹦鹉了然似的點點腦袋,說出話卻與行動相悖:“誰啊?”
沈繼平又忍不住揉把頭發,黑着臉回道:“修水管的。”
鹦鹉果然不再發問,一旁的許言卻憋笑憋得辛苦,顯然也聽過這個遠古笑話。
沈繼平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提了提鳥架:“忘了介紹,這是建國。”又轉頭向建國引薦:“這是許言。”
許言聽到沈繼平的介紹,又有些想笑,好在忍住了。
沈繼平慢慢踱着步,跟許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聽顯子……李顯說你還是學生?”
“嗯,肅大美術學院的,大四了。”
“哦?美術學院的?”
沈繼平來了興致,快步走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處,招了招手讓許言靠近。
許言走進一看,愕然的表情躍上,只見面前矗立着尺許大的茅廁二字。
沈繼平滿眼期盼的詢問:“怎麽樣?”
許言不明所以,搖着頭反問:“什麽?”
沈繼平有些不快:“你不是學美術的嗎?這字寫的怎麽樣?”
許言哭笑不得,但畢竟初次見面,還是禮貌的避開了這個尖銳的問題:“抱歉,我是學油畫的,不太懂書法。”
沒想到這種教科書般的回答會讓沈繼平不滿意,只見他擰着眉頭,語氣裏都是不滿:“怎麽去學那些洋玩意,就不能學國畫嗎?”
許言正有些尴尬,就聽建國幫她解了圍:“煞筆。”
沈繼平怒了,兇巴巴的将鳥架提至臉前:“你罵誰呢?!”
建國也不示弱,撲扇着翅膀回敬:“煞筆。”
噗嗤一聲,許言還是沒忍住,頭一回見接罵的人。
憋不住的笑聲讓一人一鳥停止了鬥嘴。沈繼平咳嗽聲岔開話題,連珠炮般道:“一個月休息四天,除了春節以外,其他法定假日調休,包吃不包住,月薪三千,試用期一個月,薪水減半。幹不幹?”
節奏轉換太快,讓許言有些恍惚。她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就聽沈繼平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願意幹就行,其餘的春寧會告訴你,哦,就是剛才那個死丫頭。”他說罷就轉身要走,然後又想到什麽似的折返回來:“對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許言搖了搖頭:“我是西昌人。”
沈繼平咂吧下嘴有些不樂意的吩咐:“春節放假十天,三十到初九,可以提前買票,但記得按時回來。”
許言還沒點完頭,就見沈繼平已經走遠了。
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你好!”
她正暗自想着,卻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那個女服務員不知何時,笑眯眯的站在了自己身後。不等許言開口,女服務員就伸出手開始了自我介紹:“我是江春寧,以後就是同事了。”
生活總是會繼續的。
沈繼平提溜着鳥架站在東坡居門口,像特務一樣左右張望下,見沒人注意這才鑽進了包間。
包間內,一個男人正慢慢的喝着茶,頭都沒有轉一下。他心裏嘆口氣,努力舒緩着表情:“安排好了。”
男人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沈繼平坐到對面,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就在外面。”
男人無動于衷。
“真不見見?”沈繼平點着下巴誘惑起來。
男人皺了下眉:“是你說要我注意分寸的。”
沈繼平已經知曉這幾天發生的事,嘆口氣倒也沒有否定自己說過的話。
男人喝完杯中茶,帶着幾分決絕将茶杯頓在桌上。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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