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陰陽怪氣

陰陽怪氣

沈映雪找了一口幹淨的大鍋和煎藥的瓦罐，便忙活了起來。

她買了功效不同的藥材，一半熬成湯藥，另外一半制成粉末外敷。

她将需要熬制的藥材清洗幹淨後放在瓦罐裏，倒入水，在廚房外用石塊簡單地架了一個爐竈，點燃柴火。

接着，又将大鍋仔細地洗刷了一遍，把藥材沖淨灰塵放在大鍋中文火翻炒。

每炒一會兒，她就去檢查一下爐竈裏的火，時不時加幾根柴，又跑到外面去檢查瓦罐，雖然忙碌，但有條有理。

過了一會兒，張岸華走了進來，“張道長。”

“張兄，如果你問我占夢的事，那你還是別問了，順其自然，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的。”

師傅叮囑過她，一個夢不要反複的去占，一步到位會更加精準，至于後續如何發展，也要看夢境主人自身的造化，不能嚼碎了去喂他們。

“唉。”張岸華嘆了一口氣，“那行吧，不過我自認為我是個真正的男人，絕對沒有斷袖之癖。”

沈映雪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張兄，先別糾結這個問題了，你幫我拿着鍋鏟翻炒幾下，我去外面看看藥罐。”

“行，交給我。”張岸華接過鍋鏟，照着沈映雪剛剛的樣子翻炒了起來。

沈映雪跑出去打開瓦罐聞了一下，用勺子輕輕攪了攪，接着蓋上蓋子，又添了幾把柴火，将火焰加大。

藥香飄滿了整個院子。

雖是冬日，但沈映雪這樣跑來跑去，添火炒藥，不知不覺，身上有些熱。

李僴走到後院時，正好看到沈映雪起身走進廚房，瓦罐下面的火燒得正旺，發出噗噗的冒煙聲。

廚房裏傳來張岸華和沈映雪的對話聲。

“道長，這藥材要炒到什麽時候？”

“吵到全幹為止，容易搗碎。”

“你這醫術是在哪學的？”

“都是我師父教我的。”

“那你師父想必也非常厲害。”

“那是，我師父的确很厲害，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沈映雪提起師父，還有一些自豪。

其實，她将自己穿越的事告訴了師父，師父不愧是高人，聽了之後坦然地接受了。

“有機會我真想見見你師父，一定是道骨仙風的人物。”

“這個嘛……”沈映雪客套地笑道：“有機會見了再說吧。

她的師父并沒有想象中的道骨仙風，稍微有一點點……一言難盡。

“無論怎麽樣，有你這樣的徒弟，你師父必然很厲害。張道長，若是不介意，從今以後咱倆就是兄弟了！”

張岸華說到激動時，将手臂搭上沈映雪的肩膀，拍了拍，“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映雪骨子裏是個現代人，對于像兄弟一樣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倒沒什麽反應，也知道張岸華把她當男人，沒什麽惡意，便沒有推開，而是說：“張兄，你實在是太客氣了。”

張岸華也是個性情中人，沈映雪倒有些慚愧，畢竟自己女扮男裝，要是有一天他發現她是個女子，會不會生氣？

算了，氣就氣吧，那時候她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僴站在二人身後，見到張岸華将手搭在沈映雪的肩膀上時，眼中的光澤微微凝固，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燥意。

“張岸華。”他叫了一聲前面的人。

聽到的聲音，張岸華立刻收回手臂，轉身拱手，“公子有何吩咐？”

沈映雪側頭暼了李僴一眼，但很快又回過頭繼續翻炒着鍋裏的藥材。

李僴負手而立，面容平靜，眼底看似毫無波瀾，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去守着那刺客，他若逃走，我唯你是問。”

張岸華隐隐察覺王爺不悅，立刻說道：“是，屬下馬上去。”

張岸華離開了廚房後，李僴卻沒有離開，他緩緩來到沈映雪身邊，問：“藥什麽時候才能好？”

“快了，再翻炒一會兒。”

沈映雪頭也不擡，專注鍋裏的藥材，炒得十分熟練。

李僴眼底有一股捉摸不透的意味，“你應該知道，剛剛張岸華在摟你的肩膀。”

沈映雪微微皺眉，沒想到他突然說這個，于是說道：“是嗎？我炒藥專注，沒注意。”

“那麽一個大男人站在你身邊，你真沒注意？”這話雖然是疑問句，可是聲音卻透着确定。

沈映雪不以為然，“那又怎樣？在他眼裏我是男人，他把我當兄弟，又沒什麽惡意。”

李僴聞言，突然譏诮一笑。

沈映雪轉頭，“你笑什麽？”

“難怪你摟着我的時候，那麽熟練，你怕是已經跟男人親近習慣了。”

這聲音聽着有點陰陽怪氣。

沈映雪心裏咯噔一下，這話聽着令她有些不太舒服，“你這什麽意思啊？”

“你認為我是什麽意思？”他帶着不洗察覺的不悅。

“你是說，男人可以随便搭我的肩喽？”

李僴輕哼一聲，“難道不是嗎？”

看她剛剛一臉自在的樣子，哪有半點男女有別的念頭。

“怎麽，你怕我勾引你的保镖啊？”

沈映雪也不是軟柿子随便被捏的，她直接反擊了回去。

“保镖？”李僴皺眉，這女人總是用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眼。

沈映雪現代人的毛病怎麽也改不了，總是容易脫口而出一些現代字眼，她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怕我勾引你的護衛嗎？不過，就算我勾引他又怎樣？我又不是勾引你，雖然他是你下屬，但又不是你兒子，你管得着他跟別的女人嗎？更何況他長得俊俏，我樂意跟他待在一塊。”

沈映雪知道這男人什麽意思，但是她不會傻傻地去自證清白，掉入他的陷阱。

李僴的眉心皺得更緊，袖子裏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看來我應該告訴他，你是個女人，讓你更方便勾引他。”

李僴心裏突然湧出一股無名火，轉身要離開。

“等一下。”沈映雪拿着鏟子沖到他面前，堵住他的去路，“別去。”

李僴：“你不是要勾引他嗎？你怕什麽？”

“是你突然來廚房跟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反駁你兩句怎麽了？這麽小氣幹嘛？我這正忙着呢，別給我添亂行嗎？你要是有空，去給我守着那罐藥。我為你的人忙裏忙外的，你不感激我就算了，還老欺負我。”

沈映雪雙眸中充滿濃濃的抱怨，可嬌憨俏皮的神态倒有幾分可愛，讓人生不起氣來。

她顧着鍋裏的藥，抱怨完之後又跑到廚臺前翻抄藥材。

李僴盯着她的背影，也不知自己怎麽了，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起來了，心裏突然煩得很。

他轉身離開廚房。

*

鍋裏的藥材終于炒幹，沈映雪将熟透的藥材全部倒在研缽中。

接着，她一手拿着研缽，一手拿着研杵，用力地搗了起來，她抱着研缽，一邊搗一邊往外走。

瓦罐裏的藥還在煎着，現在需要添火了。

可剛到門口，她看到一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在瓦罐裏下面的爐竈添了幾根柴火，用扇子輕輕扇了扇。

聽到聲後搗缽的動靜，李僴轉頭問，“藥材炒好了？”

沈映雪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

“不是你讓我來守着藥嗎？”

“我……”沈映雪突然不知如何回應，她剛剛只是那麽一說，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真的乖乖地來守着，她以為他已經走了。

沈映雪也沒多說什麽，她坐在臺階上，将研缽放在地上，用力地搗着裏面的藥材。

藥材經過高溫翻炒已經熟透，裏面的水分也全部蒸發幹淨，輕易被搗碎。

李僴也沒說話，專心地看着藥罐下面柴火。

沈映雪時不時擡頭看一眼李僴，總是覺得這男人有點莫名其妙，這操作令她有點搞不懂了。

她不知是不是産生錯覺，剛剛這男人來廚房跟她說得那番話，她感覺到那麽一丢丢的醋味。

沈映雪搗藥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甩了甩腦袋，不再胡思亂想。

他們只是彼此的過客罷了，到了長安就分道揚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