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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傅知言在劇組的日子一開始不太好過。

因為自己是帶資進組的關系，但又是個很糊的小演員，現場很多人經常對他都沒什麽好臉色，倒也不是故意刁難他，只是在叫戲的時候，如果是換做叫程顯的話那必然是和顏悅色的，叫他的時候語氣總是充斥着不耐煩。

傅知言對此倒也沒多大感覺，劇組裏遇見這種事是常态，趨勢利益是本能。他一個不紅的三無演員，又是裙帶關系進組，想讓別人用好臉色對他基本不太可能。

背地裏對他的議論傳了好幾個版本，有人說他是平臺那邊塞進來的，因為話語權大才導致季晴推辭不了，也有人說他是季晴包養的小白臉，季晴一直都有培養自己家演員的計劃，所以這一說法看着也比較成立。

聽到這些傳聞時，傅知言下了戲，蹲在不起眼的牆根，咬着煙發笑，謠言千奇百怪，沒有一個和祈彥挂上鈎，不知道祈彥知道，他這個聯合出品人存在感這麽低，有何感想？

傅知言很快發覺自己也挺奇怪，他怎麽會想到祈彥？

他管祁彥的感想做什麽？

今天的戲拍到晚上九點，夜戲不多，收工後，忽然傳來消息說總制片人要請全劇組的人吃飯。傅知言抽完了煙，正在回酒店的路上，接到了嚴升的電話。

“為什麽突然要吃飯？”傅知言有些疑惑。

開機那天不是吃過了？那天祈彥為了趕飛機還沒有參加。

“不知道，”嚴升催促道，“你快點過來，還是上次那家飯店。”

電話切斷，傅知言茫然地看了一眼手機，只能改道去飯店。

夏天的風裏黏着潮熱，橫店的溫度普遍要高幾度，盡管是夜晚也熱得人非常難受。燈火通明的橫店內，到處能見到劇組人員忙碌的身影。

傅知言忽然有些悵然，他的第一部有名字的大制作影視作品要在這裏拍成了。

人到飯店的時候，劇組的人大多都已經到了，傅知言四處看看，準備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一會兒，還沒等他找到，遠處坐在主桌的季晴便叫了他一聲。

“知言，來這邊坐。”季晴揮手叫他。

被點名了，傅知言躲不掉，只能硬着頭皮過去。

主桌主要坐的是制作主創和演員主創，一見到他，程顯的神色明顯變冷了，目光裏透露出一些敵意。無他，只是最近幾天的幾場都是男主和男二的對手戲，梁舒對傅知言滿口誇贊，對他這個男一倒是無話可說，讓他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程顯的不敬業在圈內是比較有名的，他不提前做功課，臺詞也是臨場背，因為他紅，再加上背後的影視公司祈氏影業，實力雄厚，所以沒幾個人敢對他表示不滿。

他雖然不敬業，但卻是也算有點小天賦的演員，戲這麽一直拍下來，除了浪費了點拍攝時間和精力外，倒也沒出過什麽大岔子，完成度也算不錯。

和資質中庸的對手在一起時，反而能凸顯他那點天賦，所以在網絡上他不少粉絲都會用這點優勢去拉踩其他人。

也許真是一環克一環，一物降一物。

這點天賦在傅知言面前立刻化為虛有，兩人對戲時，梁舒常常因為程顯而叫“cut”,也在傅知言的映襯下，梁舒本就高标準的要求再升一個檔次。

梁舒真性情，季晴為他做保護傘，他從不與演員虛與委蛇，只專心把戲拍好，遇見好的演員，也贊不絕口。

《劍川天河》開機以來，梁舒誇得最多的就是傅知言，還經常在候場或者下了戲後和傅知言讨論戲，這樣一來二去，不免就冷落了劇組裏的當紅男明星。

程顯對傅知言的敵意也便日漸加深。

明明他才是最紅的那一個，導演卻對這個糊逼演員青睐有加。

“知言，來這邊坐。”梁舒也順着季晴的話語附和。

“謝謝導演。”傅知言坐在了梁舒的身邊。

季晴看着傅知言笑了一聲，忽然舉杯道：“從開機到現在也有一個月了，大家辛苦，今天我請大家吃個飯，輕松一下，以後還請大家努力工作，把我們這個戲拍好，我一定不會虧待各位。”

季晴這個制片人的風格是談合作時冷豔高貴，像個女強人，落實到拍攝現場後，親力親為，做事說話倒是很是煙火氣。

傅知言感嘆這個女人的氣質變化。

飯局吃到最後，所有人都紅了臉，不是喝的，是熱的。

期間，季晴主動聊到了試鏡的過程，她誇贊了程顯和楊璐璐就是最适合《劍川天河》男女主的演員，程顯冷着的臉展露笑意，委婉道：“哪裏，還得感謝制片人給我這個機會。”

內情大家都知曉，在飯桌上演一場皆大歡喜的戲彼此心照不宣。

然後季晴又說起傅知言，眯了一下眼睛，說：“雖然知言你是祈總送過來的人，可我也是千挑萬選後才選了你的。”

此言一出，現場的人都悄悄地吸了口氣。

誰也沒想到，季晴會把傅知言帶資進組的事這麽明擺着放在臺面上說，而且在季晴的話裏，大家也終于明白了傅知言的關系戶，原來他的金主是聯合出品方宜正的老板祈彥。

宜正文化在過去實在太沒存在感，哪怕突然進了如此大的投資項目，都很難讓人注意到它。所以大家本能地遺忘了它。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确實不錯，”季晴問梁舒，“是吧，梁舒，你覺得知言演的怎麽樣？”

梁舒擡了一下眼，誇贊道：“演得确實很好。”

總導演和總制片人兩座大山都為傅知言保駕護航，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今天這頓原來不是犒勞飯，是警告飯。

傅知言一言未發，只是淡笑着垂眸，他這時候說話只怕會引起某些人更大的敵意。

飯吃到最後，程顯整張臉都快成綠色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散場後，傅知言始終沒走，梁舒和他聊了兩句明天要拍的戲，問他有什麽想法，傅知言簡單回應了幾句，梁舒點點頭，便先走了。

季晴有自己的專車，拍攝期她常駐劇組，但很多事也需要出差。

車停在飯店後面的停車場，季晴結完賬，繞道飯店後門，走得近了，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暗處中，傅知言白色的半袖很是亮眼，立體的五官，哪怕是夜色也籠蓋不住。

這确實是一個天生要做演員的人，季晴忍不住想，祈彥到底有什麽樣的能力，看透傅知言身上的特質。

“找我有事？”季晴只看他一眼便知道對方是為了什麽主動找自己，只是她并不着急，笑着，“我也要回酒店，我送你吧。”

傅知言沒拒絕，坐上副駕駛。他善于左右逢源，但面對季晴，他認為不需要，他是帶資進組進來的，季晴比誰都清楚。

“想問什麽就問吧，現在也沒別人。”季晴系上安全帶。

“你今天為什麽要說那些話？”傅知言同樣開門見山地問。他不認為季晴會故意促成這樣一頓飯局，只是為了幫他說話。

“我說的不都是一些很正常的話嗎？”季晴笑道。

傅知言一言不發，側頭，認真地看着她，那目光很是犀利，看得人心神緊迫。

季晴也沒頂得住他這樣看自己，于是道：“祈總要請客吃飯，這麽大的便宜我總能不占吧？”

“你說祈彥？”傅知言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

季晴開着車，抽空瞄了身邊的人一眼，似乎有些奇怪對方怎麽會驚訝。祈彥費了那麽大的周折把人塞到她這裏，竟然連這件小事都不告訴他嗎？

看來兩人關系确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

這都是什麽奇怪的事。

季晴無語地想着，然後轉過頭，打量着他說道：“祈彥打電話給我，他說這事也不算謠言，與其躲躲閃閃，不如把帶資進組的事坐實了，何況，你确實也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祈彥沒把你塞過來之前，男二這個角色我試鏡了有三百人都沒找到滿意的，沒想到祈彥随便送過來一個竟然真的入了我的眼。”

把一個大制作的男二砸在一個小透明的演員身上，需要制片人極大的魄力。

但季晴恰巧有這種魄力。

“原來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季晴把車開到寬敞的大道上，夜色追着她的車尾，街道兩旁的樹被午夜的風吹得搖晃。

“知道什麽？”傅知言對很多事清楚，對許多事情也很糊塗，就像他至今也不是很明白，祈彥為何會突然認真做起業務，此刻的他一定在頂層的辦公室裏加班，而不是在酒吧喝酒。

這不并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事作風，但又覺得好像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這一切似乎都太矛盾了，也太複雜了。

“你知道祈彥為什麽想把你捧起來嗎？”季晴忽然問道。

傅知言想起什麽說：“他想把宜正做起來。”

所以需要我幫他，傅知言在心裏想，這是祈彥的原話，當初他覺得這些話很扯淡，如今竟然開始一一變成現實。

聞言，季晴竟然笑了笑：“他跟我可不是這麽說的。”

傅知言眯起眼，疑惑地看着她。

季晴感受到他的目光，接着說：“他跟我說，他是你的唯粉。”想了想當初祈彥說過的話後，特意補充了一句，“還是事業型的。”

傅知言聽完，神色很是複雜，難以置信地抿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