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程昀
程昀
五歲之後,應覺月從未跟任何一個異性有過這樣親密的行為,無所适從之感擴散到四肢百骸,身體像一根緊繃的弦。
門邊的窗簾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擦着她的臉頰,風從窗戶縫隙裏溜進來,她感覺有些癢,男生衣袖裏散發出的薄荷香味鑽進鼻腔,她想動又不能動,只能将雙拳握緊。
“媽的,跑哪兒去了?”藍發男的聲音響起,“你跑得那麽快嗎,還真是看不出來啊……”
縱使廣播站的歌一直在放,藍發男的聲音依舊突出、尖銳、刺耳。
應覺月眼睛睜大了幾分。會被找到嗎?她想。
男生手勢不變,微微搖頭。黑瞳像是灌進了水墨,一眨不眨與她對視,柔和且篤定。
這種安撫很有說服力,應覺月緊張的感覺減少大半。
室內,燈未開,身後門窗閉合,只有一束從另一邊窗戶照進來的光線,應覺月看到一張床,一個放置着瓶瓶罐罐的置物架,這裏是醫務室。
門外,藍發男的聲音由遠及近再及遠。
在應覺月以為他走遠了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随着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那是今天值班的保安大叔,應覺月早上上學的時候還跟他打了招呼。他怎麽會在這,也沒到巡邏時間啊?
“你怎麽還沒回家?說的就是你,還跑!”保安大叔扯着嗓子,年輕時當過兵的身體素質讓他一把抓住了藍發男。
藍發男低聲講出一句粗口,保安大叔聽見後厲聲喝道:“說什麽呢你,年紀輕輕不學好——怎麽又是你,一天天的你怎麽竟惹是生非!”
“哎喲,李叔,您誤會了。”藍發男裝乖笑着說,“我是在課室學習,太專心致志了,這才學得忘記了時間。”
被稱作李叔的保安顯然不相信,嚴肅道:“你現在怎麽這樣不學無術?我可告訴你,你再這麽下去,你未來……”
“好了李叔,我錯了,我現在就回家,您別生氣。”藍發男打斷說。
“再有下次我告訴你爸,看他怎麽收拾你!”
“好好好,走了李叔。您可千萬別告訴我爸。”
聽他們說話的過程中,應覺月的呼吸和心跳逐漸恢複如初。安靜狹小的房間裏,她的感官被放大,臉頰溫度在上升。
等到門外的動靜徹底消散,應覺月才松了一口氣。
男生在這個時候把手松開,按下燈的開關,向後退了半臂距離。
醫務室變得亮亮堂堂,兩個人呈現正常的社交距離。
應覺月不再後背貼門,往前走了一小步。左手掌心揉着手腕,她有些體寒,掌心常年冰冷,被握過的皮膚卻溫熱——是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傳遞的體溫。
“抱歉。”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男生的音色幹淨、溫柔,就像一滴墜入喧嚣人間的晨露。
“剛剛是弄疼你了嗎?”
應覺月擡眼——男生比她要高出半個頭,冬季校服套裝像是為他量身定制一般,寬肩長腿一覽無餘。五官立體,面部折疊度高,幹淨的臉上三庭五眼占比恰到好處,多一分少一分都沒有這種标志感。長相清俊,劍眉星目,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裝滿了擔憂和歉意。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現在他眼底的情緒轉變成了疑惑。
應覺月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注視着他,不自覺地打量了許久。
“沒有。”她矢口否認,又覺得應該補充一個理由解釋剛剛的行為,餘光捕捉着周圍的事物,兩秒後,找好借口,揚了揚下巴說:“我在看後面的鐘。”
男生轉頭,順着她下巴揚起的方向看去。
“原來是這樣啊。”
他唇角勾起,語氣裏沒有一星半點的揶揄,就是單純地表示恍然大悟的意思。
“剛才謝謝你。”應覺月垂眸,盯着地板,把耳邊那縷不聽話的碎發挽回耳後。
沒有解釋她為什麽會被人追着罵的事,也沒有詢問男生是怎麽恰好伸出援手的事,只是簡明扼要地道謝。
“不用謝,舉手之勞。”男生左手插進外套口袋,站姿放松,脊背挺拔。
同樣,他也沒有問出任何一個問題,也沒有等任何一個解釋。
兩個人在為人處世方面出奇地相似。
應覺月擡眸,就看到男生向問診臺前的椅子走去,走路姿勢有些蹒跚。
“你的腳受傷了嗎?”
男生坐下,指向一條腿,不甚在意:“嗯,不小心崴到了。”
今天不小心崴腳的人還真多。
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電話鈴聲随之響起,應覺月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人,立即接通。
“喂,叔叔。”應覺月沒避諱,站在原地通話。反倒是男生移開目光,對着那扇透亮的窗戶。
“抱歉叔叔,我剛剛沒看到信息……好,我收拾一下就去門口。”電話挂斷,應覺月視線定格在男生的側臉上,和正臉一樣精致、無死角。右眼眼角處有個淚痣,真是點睛之筆。
“同學,你怎麽回家?”應覺月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看到了他身後的藏青色書包,他是外宿生。這個時間點,他在這裏要麽是等人來接,要麽是等出租車來接。
“不知道,或許等人來帶我回家吧。”這句回答很精妙,他的眼神狡黠間還帶有點落寞。
意料之外的話和眼神攪亂了應覺月的思緒。
是沒有家人來接,也沒有打到車嗎?
或許是因為禮尚往來,又或許是恻隐之心,還或者是別的什麽,應覺月聽見自己說:“方便的話我送你一程。”
見男生沒有馬上回答,應覺月接着說:“我家叔叔來接我回家,就我們兩個人,後座是空的。”
“好啊。”男生倏地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俨然一副勝利者的樣子,“那就麻煩你了。”
應覺月的直覺告訴她:你被套路了。
“那你先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拿東西,很快就回來。”
不管有沒有套路,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應覺月原路返回,撿起大榕樹下那個孤零零的籃球,歸位到體育器材室。烏龍茶裝進書包,做好一系列善後工作,回到醫務室。
男生已整裝待發,脫掉了校服外套,漏出裏面的白T恤。他單肩挂着書包,拇指勾着背帶,站姿倒是看不出受傷了,毫不費力且不刻意就有的松弛感。眼神游離在某一片區域,看得出是在想事情。
聽到腳步聲後,他面向聲源,所站位置的原因頭發被風吹起,有些淩亂,他沒管,笑着向應覺月揮手。
明明是偏高冷成熟的長相,卻被他展現得性格中和,做起這一系列動作很生動、朝氣。
應覺月走到他身邊。
男生低頭,突然開口:“我叫程昀。前程,紀昀,分別是這兩個詞的第二個字。”
應覺月隐約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回應:“我叫應覺月。宋朝,時間,睿智,分別是這三個詞的第一個字。”
程昀輕聲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需要我扶你過去嗎?”應覺月問。畢竟這裏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路。
程昀先是愣了一下,兩秒後笑着說:“謝謝,沒關系的。”
應覺月也不勉強,點頭:“那走吧。”
兩個人都不是社交熱絡性格,一路無言,但走路速度一致,都在為對方做無聲的考慮。
左邊的程昀先出聲:“你看天空。”
應覺月側目,順着男生的目光望去——
天上,雲變成了粉紫色的海浪,重重疊疊,色彩交織,起伏成層層波紋。
地下,景行湖湖面倒映着如夢似幻的景色,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畫。
此時,廣播裏的歌詞剛好唱道:詩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陽。
視覺、聽覺的雙重作用下,應覺月在心裏贊嘆:真漂亮。
但是,南中規定,廣播循環回第一首歌的時候,就是住校生的門禁起始時間。如果外宿生沒有及時離校,要跟班主任報備登記,要完成一系列繁雜的手續,還要詳細說明原因。
“歌單循環回去了,門禁時間要到了。”應覺月小聲提醒。
“嗯?”程昀聽後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應覺月以為他沒聽清,略過這個話題:“沒事。”
-
隔着十幾米遠,應覺月都能聽到保安亭裏傳出打電話的聲音。
“對對對,就是你家的臭小子,新學期還是那個樣子,你可要多操點心。”
“哎喲,沒問題。看你這話說的,我們倆認識多少年了。”
刷外宿卡出校門的時候,保安李叔看見應覺月,剛好挂斷電話,笑眯眯地說:“應同學還沒回家啊,學習也要注意時間啊。”
“好,謝謝您,明天見。”應覺月微笑。
對方擺手回應她,又對程昀說:“怎麽你們這些男生都那麽晚回家?男同學,你看着眼生,下次早點回家啊。”
程昀笑笑,沒說話。
飛來橫禍,無辜被殃及。
應覺月有些同情他,走在前面領路。由于比放學時間晚了近一個小時,校門外一片空曠地帶,黑色轎車停在了很顯眼的地方。
她打開後座車門,三言兩語對司機說先送程昀回家的事,然後對身後規規矩矩站着的人說:“上來吧。”
“謝謝,麻煩了。”
“不客氣,小心。”
程昀長腿邁進車內,就先跟司機打了招呼,司機很和善,稱呼他“覺月的同學”。
兩人坐好系上安全帶,轎車平穩駛出。
應覺月坐在副駕,扭頭問:“你家的地址是?”
“南楓別院。”程昀回答。
提問者愕然,跟同樣愣住的司機對視一眼。
察覺到前座兩個人的動作,程昀有些奇怪,問道:“這個地方怎麽了?”
“沒什麽。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把腿搭在後座上,沒關系的。”應覺月沖他一笑,溫聲說。
程昀禮貌婉拒:“謝謝,沒關系的,小傷。”
學校附近路途倒是順暢,但很不巧,趕上了下班高峰期,路況有些堵塞。
程昀坐在駕駛位的後座,前方車輛擁擠,兩側街道人群喧鬧,還得堵一會。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副駕應覺月的側臉,與遠距離看到過的畫面漸漸重合,更加細致、真實,像是夢境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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