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深夜失眠

深夜失眠

程昀遲疑了幾秒：“食材比較多。”

“如果我吃了早餐呢？”

“不能浪費，我會給任一鳴。”

任一鳴一日五餐，肯定不差這一頓。

“謝謝。”保溫袋被交接到應覺月手中，不輕不重，分量剛好。

“裏面是一碗燕麥粥，一塊三明治和一盒水果。”程昀提醒，“如果裏面有你過敏的食物，就挑出來不要吃。”

“我沒有過敏的食物。”應覺月說。

程昀笑着說：“那你就有了一張美食界的自由通行證。”

應覺月邊走邊問：“你有過敏的東西嗎？”

“挺多的。”程昀說。

“都有什麽？”

“比如……”

-

程昀雖然沒有美食通行證，但是應覺月覺得他應該有一張營養師資格證或是廚師資格證。

這個保溫袋裏的食物遠遠不止他描述的那麽簡單，涵蓋了優質碳水、優質蛋白和礦物水果。營養均衡，味道也不錯。

他是怎麽做到在沒睡好的情況下，還能做出兩份精心搭配的早餐的？

應覺月嚼着三明治，喝着燕麥粥，對他的時間管理和個人技能贊美不已。

“終于知道民以食為天了？”路襄從後門進來，看見她桌上居然破天荒地擺着一堆“珍馐美食”。

應覺月咽下燕麥粥，對她說：“對啊。”

“懸崖勒馬，善莫大焉。”路襄撕開叉燒包的薄紙，咬下一口。

“這兩個詞我都懂，組合在一起有點奇怪欸。”應覺月道。

路襄像耍賴皮一樣：“你知道就好了嘛。”

“好哦。”

陶蘇看到後也有點驚訝，誇張地直呼她“被奪舍了”。

應覺月無奈，笑笑不語。

高主任今天容光煥發，布置作業的時候主動跟應覺月報平安。步琳老師沒什麽大事，都是些老毛病，平時累積下來的小病痛，沒有及時去就診，這才導致最近頭疼得厲害。他在這件事上說一不二，每天盯着師母的作息和飲食，力争把她的身體養好。

知道這件事的人就七、八班的幾個班委，大家聞言皆是安心下來。

-

下午第二節課，八班上體育課。上周任課老師生病請假，這次是本學期第一次體育課。大家成群結隊、興致勃勃，打什麽的都有：羽毛球、乒乓球、排球等等，一些不擅長運動的同學也下起了各種棋類：圍棋、象棋、飛行棋等等。

體育館內一派青春洋溢的景象，除了這裏——

“大哥，你怎麽心不在焉的？”任一鳴撿起羽毛球，兩步邁到球網，雙手撐在上面，奇怪地問道。

“不好意思，昨晚沒睡好。”程昀按了按後頸。

“落枕了？”

“不是。”

“喝瓶東鵬特飲？”

“不用。”

“那你來點士力架吧。”任一鳴說着就開始掏口袋。

程昀伸手制止，任一鳴的關心真是不是吃就是喝，他無奈道：“這兩品牌給你打錢了？”

“那你這什麽狀态？”

“我去睡一會，你跟他們打吧。”程昀指了指右側的休息區。

任一鳴瞥了一眼，那地方空無一人。他有些擔心地問：“你不是生病了吧？”

“昨晚沒睡好。”程昀放下球拍，拾起礦泉水灌了兩口，拎着瓶子往休息區走。

程昀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拉開凳子坐上去。眼皮越來越重，他擡手擠擠太陽穴，閉上眼假寐。

遠離了羽毛球場，體育館內的環境還是有些嘈雜，他這樣睡眠淺的人根本不可能睡着。

為什麽會失眠呢？

明明轉學以來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好，放學回家後完成作業便早早入睡，甚至沒有拉開窗簾，沒有去看她，也沒有去跟她發微信。

LED照明燈光感強烈，程昀用手背擋住。

前額的頭發蹭着腕骨，有些癢，他往下移了移，鼻梁撐着腕骨中間的凹槽。

長發纏着手腕，會不會更癢？

我是不是有點病？

程昀放下手，面無表情地看着館內運動的人群。

人心煩意亂之時，不宜看動态事物。否則只會火上澆油。

程昀把頭垂下，兩手松散地撐在長腿上。

昨晚輾轉反側，甚至聽着鬧鐘指針走過的聲音，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小時。他翻身下床，又去書架上找出一冊《基督山伯爵》，平時一看就困的書也不管用了。

淩晨一點，他在開放式廚房裏計劃着明天的早餐。

她喜歡吃什麽？有什麽過敏的東西嗎？

程昀打開滿滿當當的冰箱，第一次盯着一堆菜發愁。

手機這時候響了一聲——媽媽的微信。

媽媽：[兒子，爸媽可能下個禮拜才能回家。]

附贈一個小女孩哭泣的表情包。

程昀敲字回複：[沒關系，你們照顧好自己。那邊降溫了，你不要不穿厚的衣服，你本來就很漂亮，裹成粽子都漂亮。還有爸，應酬少喝點，他胃不好忌辛辣。]

那邊很快回了一條：[怎麽還沒睡？又失眠了？]

程昀繼續敲字：[不是，剛好起來喝水。]

媽媽：[那就好。]

接着她發了一個心花怒放的表情包。

說着喝水，還真有點渴了。他把手機擱置大理石桌面，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

夜晚靜谧，吞咽的聲音在偌大的別墅中被放大。

一樓的客廳、餐廳、廚房裏只有冰箱發出的光。

一切都在提醒他：該睡覺了。

程昀的腦子有自己的想法，此時正在不慌不忙地列清單。先搞清楚她喜歡吃什麽，再規避她有可能過敏的食材。昨天她選了草莓蛋糕，所以洗一些草莓放到明天的水果盤。主食的話，他翻了一圈冰箱，決定再分別做一份燕麥粥和三明治。

再躺回床上已是淩晨三點。

程昀想到抽屜裏還有褪黑素，但是以防睡過頭，他沒吃，定了個五點的鬧鐘，閉眼戴眼罩。

但還是沒睡着。

……

“程昀，你還好嗎？”一個女生關切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不是她。

程昀慢慢擡頭，看清了旁邊彎腰的人。有點印象，她經常跟任一鳴一起出入辦公室，幫老師整理收集同學的檔案。

“怎麽了，副班？”他問。

副班直起腰板，雙手握着網球拍，微笑對他說：“沒事兒，就是看你一動不動的，過來問一下原因。”

“謝謝，我就是有點困。”程昀微笑說。

副班颔首，球拍随着她十指的動作小幅度轉起來：“沒事就好，快下課了，我先去集合。”

“好。”

回課室的路上，任一鳴搭着程昀的肩，哥倆好似的聊：“你是買了一輛捷安特嗎？”

“你要騎嗎？”程昀一眼看破。

“哎喲你這話說的，下回讓我試試就行，我也想買一輛，不過跟你不同色系和型號。”

“可以啊。”程昀爽快答應。

“你真好！”任一鳴嚎叫道。

既然答應騎車，那擇日不如明日。任一鳴也不管兩人順不順路，真誠邀請：“明天要一起上學嗎？”

程昀明顯地愣住，讓任一鳴搭着的胳膊都錯了位。

任一鳴在狀況之外，怯生生地收回空懸的胳膊，偷瞄對方表情高冷的一張臉。

這種不怒自威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怎、怎麽了？”

程昀稍稍蹙眉，須臾，義正詞嚴道：“你別對我說這句話。”

任一鳴愣在原地，看着他漸行漸遠漸的背影，腦子裏回想着十秒前二人的每一句對話，硬是沒找出哪句話有問題。

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