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金牌

金牌

“夏炀夏炀，你跳好了嗎？”

夏炀的第一場比賽是立定跳遠，他剛剛從檢錄處出來，正拿着號碼牌前往比賽場地，李爍不知道從哪裏突然跑過來找他。

“沒，正要去呢。你不是要扔鉛球的嗎，找我幹嘛？”

李爍沒有理會夏炀的問題，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靠近夏炀：“林遙，你同桌剛剛參加了八百米，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嘛？”

“什麽？”

“她走完了全場，一點也沒跑，所有人都在等她一個，現在在全校已經出名了，我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我們班上的同學圍住，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說。反正如果是我就算再不想參加比賽，都已經上場了好歹也會跑個兩步做做樣子吧，可是她竟然…”

“你去哪兒啊？”

李爍話還沒說完，夏炀突然就調轉了方向，李爍見狀一邊追一邊喊：“你不是還要參加比賽嗎？”

夏炀過去的時候，林遙已經被人圍得看不見，他廢了一番力氣才擠了進去，這才發現除了自己班的同學還有許多沒見過的面孔。

一半在指責，一半在看熱鬧，面對大家的斥責，林遙從頭到尾都表現的滿不在乎，她就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無論別人怎麽說都不反駁，就好像處于事件中心的人不是她，她才是那個冷漠的旁觀者。

林遙雖然很沉的住氣，不過剛來的夏炀卻有些看不過去了，他剛想站出來替林遙說話，林遙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我沒有故意。”

這句話明顯沒有做到什麽解釋，甚至還有點火上澆油的感覺。

“誰信啊，沒有故意都不跑，難道你的腿是斷的嗎？”

不知道是誰回了一句，一下子激起了大家的群憤，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大聲斥責，直接就掩蓋掉了林遙後面的聲音。

“我只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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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辦運動會的操場熱鬧非凡，各處都混雜着人的說話聲，然而某一刻以林遙形成的包圍圈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我只能走。”

林遙又重複了一遍，這下大家都聽了到了林遙的聲音，可是即便不說，她暴露在陽光下冷冰冰的機械假腿已經成為了無聲的辯解。

何薇直接捂住了嘴巴，李爍也瞪大了眼睛，大多數人的臉上都被震驚所替代，唯有林遙依舊面無表情，她背脊挺直地站在原地，目光平穩冷漠的直視前方，并沒有因為露出自己的殘缺而覺得難堪，反而那位率先發言的男生表情變得羞愧起來。

學校廣播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了夏炀的名字，是通知他去參加比賽的，李爍率先做出反應，他乘機拉着夏炀離開，臨走前夏炀看了一眼林遙，欲言又止。而原本圍在一起的人看到有人走開也跟着陸續離開。

最後，只剩下了何薇還站在原地。

林遙這才彎下腰默默地放下褲腳，視線短暫地在右前方停留了一下，那裏是夏炀剛剛站過的位置。

“林…”

何薇想上前道歉，因為林遙的八百米是她報名的，鉛球、跳高、跳遠這些都已經滿員了，只剩下跑步，她當時沒有問清楚，甚至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她也懷疑過林遙是不是故意的，可是僅僅是猶豫了一會，林遙就走開了，這時候的她又沒有勇氣再追上去。

“沒想到林遙腿是假的，怪不得之前沒見過她跑步，可是她為什麽不早說啊，現在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本來兩人走着好好的夏炀突然加快了腳步，李爍連忙跟上，不料這時候夏炀又突然停下，李爍差點沒剎住撞了上去。

“你總跟着我幹什麽？你不用參加比賽的嗎？”

“我的比賽在下午呢。”

“那你滾一邊去，能不能別跟着我？”

“你怎麽了？”

李爍察覺到夏炀的語氣有點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夏炀煩躁的抓了一下腦袋，語氣收斂了些：“沒什麽，就是有點煩，你別跟着我了，一會我跳完再來找你，你先回班上幫我看看林遙怎麽樣了？”

也沒問李爍答不答應，夏炀直接撂下話就跑遠了，留下李爍站在原地一時沒明白夏炀話裏的意思。

夏炀這邊結束的很快，只跳了個一米五，連初賽都沒進。

李爍也沒有聽夏炀的吩咐立刻回班上，他先去找跳高的楊飒溜達了一圈，又去給別的正在比賽的同學加了個油，最後跑去食堂買了瓶水，等要回去的時候發現夏炀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若是往常李爍肯定就直接跑過去和夏炀打招呼，可是剛剛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猶豫，林遙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班級的氛圍也有點壓抑，大家在進門後都不約而同的降低了聲音，就在李爍糾結要不要過去的時候夏炀卻主動來找他了。

夏炀一個眼神直接示意李爍出去說話，正好李爍也不想在班上待着，兩個人便出去說了幾句話，等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夏炀一個人。

夏炀又重新坐會了自己的位置，他随便地抽出一本書翻來翻去也不知道在翻些什麽，林遙被聲音打擾到，她側目看了一眼，卻正好和夏炀對上了視線。

林遙一句話也沒說，夏炀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林遙滿意地收回視線，這時候夏炀遞過來一張紙條。

林遙愣了一下，随即遲疑地打開。

你還好嗎？

林遙拿筆直接回了一個好。

夏炀盯着送回來的紙條，發呆了一天。

直到晚上晚自習，在離放學還有十分鐘的時候夏炀又給林遙塞了一張小紙條。

林遙沉浸在學習中沒看見，夏炀拿筆戳了一下她才有反應。

林遙下意識看了一眼講臺，随後才将紙條打開。

明天下午你能來看我比賽嗎？

林遙又在紙條上寫了個好，放學鈴聲響了她才将紙條還給夏炀。

夏炀捉急了十分鐘，李爍已經收拾好書包正要喊夏炀一起走，卻見夏炀還坐在座位上拿着個紙條不知道看什麽，李爍一把抓過去：“看什麽呢？”

夏炀手快的将紙條夾進書裏，趕忙收拾好書包和李爍一起離開。

回去的時候李爍又問夏炀是不是喜歡林遙，因為今天的夏炀的表現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不過夏炀又給了否認，他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林遙還有個四乘一百米的比賽，何薇提起拜托班上另一個女生替代了林遙，林遙知道後欣然接受，甚至連操場都沒有去。

下午三點，是男子八百米的決賽的時間，拿到號碼牌的夏炀和其它選手一樣提前在跑道上做熱身運動，李爍楊飒張智以及班上的一些其它同學都在觀衆席上替夏炀加油，面對李爍熱情的揮手，夏炀視若無睹。

他找不到林遙，連熱身都有點心不在焉。

裁判老師在對好人數後催促着他們上前，夏炀有點失落地走上前，随着槍聲響起的一瞬間，他奮力出了沖去。

在跑完第一圈的時候，他在終點線看到了林遙。

她就站在人群裏，卻始終和別人格格不入，獨自成景。

能不能跑第一拿到金牌夏炀其實并沒有很大的把握，八百米決賽的對手裏有經過專業訓練的體育生，他只有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往前沖，尤其是看到林遙的那一刻，他想拿第一的念頭到達了頂峰。

在最後兩百米的時候，伴随着衆人嘶啞的吶喊，夏炀一騎絕塵沖過了終點線。

那位跑第二的體育生在越過終點線後拍了拍夏炀的肩膀問他是不是練過，夏炀則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還不忘揮手回複：“沒…”

李爍率先跑下了觀衆臺，帶着其他人将夏炀圍了起來，李爍那是一個激動，一邊卧槽一邊感嘆炀神牛批。

楊飒則給夏炀拿了一瓶水，提醒夏炀跑完不要坐着，夏炀接過喝了一口，然後把水放在地下讓楊飒和李爍扶他起來。

知道夏炀現在應該沒什麽力氣，于是兩個人沒有多想把夏炀從地上拉了起來，夏炀站起來後李爍下意識就要放手，卻被夏炀直接抓住道：“走不了了，扶我一下。”

李爍疑惑發聲：“啊？你怎麽…”

夏炀倒抽一口氣：“跑猛了，腳抽筋了。”

“……”

再去領獎臺之前，夏炀先被人被人攙扶着送去了醫務室，而林遙也與此同時離開了操場。

李爍來教室找林瑤的時候她正在刷題，李爍說夏炀有事找她，林遙明顯疑惑了一下，李爍随即又說是真的，但是他自己不知道什麽事，夏炀只是讓他來傳個話。

林遙想了想放下筆又和李爍回到了操場，她來得時候夏炀剛好站在領獎臺上，李爍對林遙說：“他讓你在這裏等他。”

然後李爍喊了一聲夏炀示意他們在這裏，夏炀聽到聲音後立馬側目。

看見林遙，夏炀朝着林遙微笑，露出了牙齒，林遙眯了眯眼睛，今天是陰天，并沒有太陽。

副校長把金牌挂在了夏炀的脖子上，祝賀的話還沒張口，夏炀就跳下了領獎臺，這邊照相機剛按下快門，只拍到了夏炀模糊的背影和一臉詫異的校長。

等大家反應過來，夏炀已經一瘸一拐的走下樓梯來到了林遙面前。

“給你。”

話音剛落，原本挂在夏炀脖子上的金牌已經被他本人取下戴到了林遙身上，讓人沒有機會拒絕。

林遙瞳孔微擴，罕見地露出了其它表情，夏炀似乎忘記了周圍有其他人在看着，自顧自說道：“我給你跑的八百米，它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