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可憐

可憐

綠燈亮了，周邊有人走過，林遙沒有回答夏炀的問題，反而跟着人群一起往前走去。

那裏不是林遙回去的方向，夏炀十分不解，不過還是跟了過去。

學校不遠處有個體育場，住在附近的居民在晚上沒事的時候可以來這裏散步或是運動，北面還有個帶涼亭的小花園，只有兩個小石凳，幾乎很少有人過去，而且現在還是晚上快十一點多鐘，跑道上空無一人，林遙直接走到了涼亭裏。

她坐在一個小石凳上，伸出右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你是因為這個可憐我的吧？”

夏炀心中一緊，果然還是逃脫不了這個問題，上次他沒有說好，那這次他應該說什麽才不會傷害自己林遙的自尊心呢？

“搬作業，拿金牌，以及…第二名。”

林遙擡起頭，直視着夏炀的眼睛：“都是因為它？”

“我…”

“你覺得我可憐，不過我不覺得。相反我很感激它，因為這條腿，把汪誠濤送進了監獄。”

林遙停頓了一下，随即收回視線，她低下頭，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是我的父親，小時候他總喜歡喝酒，喝醉了就愛打人，我媽被打進了醫院很多次，但都沒有辦法把他送去監獄，最多只是拘留個幾天就放出來。有次在警察局，我從一個姐姐口中聽到家暴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的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才能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所以我才沖了過去，用這條腿把他送進了監獄，換來了我們的自由，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

林遙擡起頭，她平淡的語氣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甚至還開起自己的玩笑：“我這條腿應該是再也不可能重新長出來的，當時流了太多的血，我疼暈過去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它就沒了。後面我休學了兩年，讓自己變成了一個你們都看不出來的正常人，你如果是因為這個可憐我的話…”

夏炀脫口而出：“不是！”

“那是什麽？”

“我說不清楚，但是我承認，确實有覺得你可憐過，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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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遙直接打斷：“那你就一直可憐我吧。”

她仰起頭，眼裏從來就沒有示弱過，現在更像是進攻：“你應該看出來我的自尊心，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除了你，我只告訴了你。”

夏炀呼吸瞬間暫停，瞧見了夏炀眼裏的心疼，林遙突然轉而示弱：“我很可憐，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可憐，如果你真的可憐我，最好一直留在我身邊，一直可憐我？”

林遙說完的下一秒，夏炀給予了回複：“好。”

林遙一怔，倒是沒有想到夏炀會答應的幹脆，夏炀則松開了不知何時攥緊的拳頭，面對林遙的步步緊逼，他的回答不是迫于壓力，反而在答應後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這個笑容，仿佛留在她身邊，是一種幸運的事情。

林遙站起來，越過夏炀，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淺淺地勾起嘴角。

“你們昨晚說什麽了？”

早上上學的時候李爍看到前面的夏炀追了上去，夏炀打了一個哈欠，精神不太好：“沒什麽。”

“你瞞着我可不是兄弟，快老實交代，到底說什麽了。”

“真的沒什麽想，就是…問我一道數學題。”

“哈？”

李爍覺得相當離譜又無語：“這有什麽好單獨問的，你們倆還是同桌直接說一下不就行了。”

“算了，反正我也沒有搞明白過林遙，不過有件事我告訴你，我知道三班那個高簡書為什麽給林遙送花了！”

“為什麽？！”

“就是上次運動會，不是有個人諷刺林遙腿斷了才走一路的嗎，那個人就是高簡書，他好像是要給林遙道歉來着。”

“你怎麽知道的？”

“昨晚楊飒和我說的，他在三班有朋友，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因為忘了拿東西剛好看見高簡書往林遙的桌子上放花。”

“昨天？昨天和你分開之後我沒回家直接就去班上了，我一直都在，沒看見林遙的桌子上有花啊？”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

“難不成是在我來之前？”

“也有可能，不過現在真相大白了，你的敵人已經露出了真面目，好好把…快走快走，我好像看到了老餘，快走，別讓他看見我們，不然又要被說幾句。”

眼尖的李爍突然發現了前面的餘開呈，話也顧不得說直接拉着夏炀來個八百米沖刺，先餘開呈一步抵達班級。

“累、累死我了！”

一口氣爬五樓，李爍差點沒喘過去，早起的困倦瞬間就沒了，結果拿到書沒多久，眼皮子又開始打架。

夏炀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沒有李爍那麽誇張，他小心地拉開椅子，輕手輕腳地放下書包，深怕打擾到旁邊已經開始讀書的林遙。

兩個人的氣氛有些微妙，昨晚的談話本應該讓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可是夏炀卻變得局促起來，就連坐老遠的李爍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體育課下樓的時候，李爍問夏炀他和林遙是不是吵架了，夏炀立馬否認。

李爍又學着夏炀壓低聲音：“那你剛剛為什麽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林遙不是在學習嗎？”

“現在是下課，況且你之前也沒有這樣啊，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沒有，你想多了，我們兩個好好的，林遙喜歡安靜，我就是不想吵到她。”

“那你還真是貼心啊，給你。”

李爍突然往夏炀手裏塞了一封信，然後湊到夏炀的耳邊：“恒思雨，文科十二班班花，讓我給你的。”

說完，李爍像個打了興奮劑的袋鼠連蹦帶跳地跑下樓梯，夏炀拿着手裏的信一臉懵逼。

“你搞什麽玩意？”

集合排隊的過程中夏炀踹了李爍一腳，李爍笑的神經兮兮：“你就偷着樂吧。”

夏炀一臉愁容，不用看他應該也知道裏面寫的是什麽，他以前收過這種東西，不過大部分都還回去了，夏炀這次也讓李爍把信還回去，李爍卻不幹，夏炀沒辦法只能揣着信先跑完步再說。

現在是一月份，臨近高考，餘開呈抓得更緊，很少有人再去去籃球場，跑完步後大多數人都回到了教室，文科十二班在三樓，他們也是這節課體育課，夏炀想了想還是在三樓的時候轉了彎，不過他并不知道恒思雨是誰，來到十二班門口的時候還沒問就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主意。

恒思雨正和幾個好朋友聊天，被人告知有人找的時候她還疑惑了一下，在看到門口的夏炀後恒思雨立馬就紅了臉。

恒思雨忐忑地走到門口，夏炀看到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們，于是說換個地方說話，兩人來到樓梯拐角處一個視野盲區，夏炀掏出恒思雨寫的那封信說了聲抱歉。

恒思雨立馬變了臉色，張口想問為什麽，可是夏炀沒有給人說話的機會立馬就跑上林樓梯。

他雖然收過不少，但還是不擅長應付這種事情。

上樓的時候正好撞上林遙抱着作業從辦公室出來，夏炀直接一把搶過來送進了教室，林遙跟在後面什麽話也沒說，等夏炀幫着把作業分發下去，林遙已經在黑板上布置好了今天的作業。

李爍在下面搖搖頭，扯了一下楊飒的衣領，示意楊飒看一下夏炀，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還是想不明白啊，為什夏炀放着好好的班花都不要非跟着林瑤的屁股後面當小狗。

楊飒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你就別管夏炀了，還有十幾天就期末了，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李爍立馬就不可以了，他蹭的直起腰有些不服氣：“你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

“那倒沒有，不過你那成績跟個過山車似的一上一下，倒是挺刺激的。”

“……”

“夏炀那小子怎麽能次次第二，還有林遙，我懷疑他們是外星人，和我們不是一個種族的。”

“還有張智呢，他不是一直第三嗎，這三個人已經把位置坐死了，都沒人能插的進來。”

“夏炀，你個千年老二！”

李爍突然大吼，不僅僅是夏炀，在班上的大多數人都吓了一跳。

夏炀這邊剛坐下，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李爍，楊飒也沒能幸免于難，一臉無奈：“我不知道他發什麽瘋。”

李爍不爽地又給夏炀豎了個中指，本以為夏炀最多也回個他同樣的手勢，不料人家直接站起來朝他這邊走過來。

李爍警覺性立馬上線，他一把拉過楊飒擋在前面，如果真打起來，他可幹不過夏炀，要不然還是先跑吧。

李爍說幹就幹，把楊飒往前一推然後拔腿就往外跑。

“哎呦！”

一只腳還沒出門外就和人撞了個滿懷，李爍吃痛地捂住腦袋，擡頭一看居然是高簡書。

這人怎麽在這？

他記得三班的體育課和他們不是同一天啊？

夏炀和楊飒聽到聲音也立馬出來了，他們看到高簡書都愣了一下，楊飒趕忙把李爍從地上扶起來，這邊高簡書被撞的也不輕，李爍是突然跑出來的，本來速度就很快，高簡書雖然沒想李爍那樣摔倒，不過右臉肉眼可見地青了一大塊，兩個人的情況看起來都不太好。

“你沒事…”

夏炀剛要上前，高簡書卻側身繞過了他們，捂着受傷的臉獨自來到了林遙的窗邊。

高簡書站在窗戶外，林遙打開了窗戶，從李爍喊的第一聲開始她就已經擡起了頭，也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高簡書像個熟人一樣伸手：“有創口貼嗎？”

高簡書的掌心有一道細長的傷口，是剛剛扶門的時候刮到了門把。

林遙從書包裏拿出創可貼放到了高簡書手裏，高簡書說了聲謝謝，然後用嘴咬開創可貼利落點貼好。

最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丢在了林遙的桌子上，高簡書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