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被吃豆腐

被吃豆腐

顧城到底沒能逃過被村民圍觀的命運，這得感謝他名義上的小舅子司康。

司康人不大，表現欲很強，表達高興和喜歡的方式就是炫耀，就好像姐姐司禮禮剛到時，他第一時間拉着她在村裏露面，逢人就介紹，如今知道姐夫來了，想要故技重施帶顧城去買早餐，偏偏他爸不同意，要教顧城打太極拳。

小舅子争不過老丈人，司康蔫了吧唧去買早餐，按照董新梅的要求，每種都要了一些，早餐店老板見他買得多好奇問了一嘴。

鄉裏鄉親的，誰家幾個人都明明白白，況且司家幾乎不在外頭買早餐，昨兒女兒在家也沒見出來買，今天不但來了，還買這麽多。

當然是給姐夫吃，司康心裏想着，猛然意識到這是個炫姐夫的好機會，立刻昂起頭大聲對早餐店老板道：“我姐夫昨晚回來看我爸媽，我媽說他沒吃過咱們荷城的特色早餐，讓我每樣都買點兒，讓姐夫嘗嘗味兒。”

這會兒正是早餐點兒，店裏不少吃客，都是一個村的，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致，拉着司康問這問那。

司康巴不得人問，知道的實話實說，不知道的讓人家跟他去家裏親自問姐夫，還真有幾個好事兒又八卦的老嬸子老媽媽被他這一番神操作說動心了，快速扒拉了碗裏的飯，跟着他一塊兒回家，一路上還不忘打電話呼朋引友趕來湊熱鬧。

彼時顧城剛跟着司淮山打完太極拳，在客廳休息等着用早飯，外頭突然湧進一群人，跟司淮山打招呼時都在看顧城，還嚷嚷着讓司淮山介紹。

司淮山這邊剛介紹完，顧城就被人簇擁到客廳正中團團圍住，他往日被記者圍慣了，雖有不适感，卻沒有怯場，微笑着和每個人打招呼。

他天生膚白，出行不是飛機就是轎車，很少曬太陽，和村裏見天兒瘋跑曬黑的小夥子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關年齡，這些婦女平日只在電視劇短視頻裏看過這般白皙俊俏的小夥兒，頭一回見着真人，還是近距離，那心情難以言表，有膽兒大性格潑辣的幹脆上去往顧城臉上摸了一把。

顧城的臉立刻紅到了脖子根，活了三十年，多少名媛千金想和他貼貼，都被拒之門外，一不小心，竟然被一群大嬸兒調戲了，還真是心塞。

司淮山見女婿被人吃豆腐，趕緊擠進去護着，都是鄉裏鄉親，也不好甩臉子，他一邊擋着想要再吃豆腐的手，一邊為顧城介紹人。

大家說的都是方言，顧城聽不太懂，只能讓叫啥就叫啥，全程無腦。

司康心裏頭有些不高興，他都還沒和姐夫說過幾句話呢，就被這些人搶了先，他弓着腰從衆人腿縫間擠過去，仰着頭刷存在感：“哇，姐夫，你個兒可真高，比視頻上帥多了，難怪我姐非要嫁給你。”

啪——司淮山一巴掌拍在他頭頂：“誰說你姐非要嫁給他，明明是他非你姐不娶。”

“對對，”司康趕緊改口，“我姐是村裏一枝花，想娶她的人可多了呢。”

啪——司淮山又是一巴掌拍在他頭頂：“別跟這兒胡說八道！去廚房幫你媽忙。”

司康：“……”

顧城：“……”

打發走小兒子，司淮山擋在顧城身前，示意村民安靜：“好了好了，大家趕早下地，晚上早點來家裏吃飯，女婿這會兒還餓着呢，先讓他吃早飯。”

“行，正好我女婿也在家，晚上讓他過來陪着喝幾杯。”

“你這身體晚上就別喝了，讓你女婿代勞吧。”

“下午我過來幫忙，臘肉香腸再給你拿些來，回頭讓你女婿帶回金海，分給親家。”

“我家那口子藏了一瓶茅臺，去年我女婿帶回來的，晚上我讓他帶過來大家一塊兒喝。”

村民們七嘴八舌，顧城聽得一知半解，只覺着鬧哄哄腦仁疼，拼命忍着才沒逃開。

司禮禮送走便秘女和腹瀉男，回廚房幫董新梅準備早餐，片刻功夫就聽見司康帶着一群人回來看顧城，她拉着她媽躲在廚房看好戲，等村民離開她才從廚房裏出來，拼命忍着笑，顧城見狀原本已經恢複正常的臉唰一下又紅了。

哈哈哈哈——司禮禮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歪倒在沙發上捧腹大笑。

“你這孩子。”司淮山嗔笑，又去勸女婿，“小顧啊，吓着你了吧，那些鄉親就是太熱情，你可別見怪啊。”

顧城能說啥，嗫嚅着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

用過早餐，司淮山讓司禮禮替他守着診室給人看病，司禮禮求之不得，她原本就打算在金海開一家診所，正好先練練手。

顧城跟着司淮山去村裏的親戚家挨個兒拜訪，原本這是小舅子該做的事兒，可司康太小，不合适，就讓他跟着一塊兒去，司康像個小跟屁蟲一直纏在姐夫身邊問東問西，直接把姐姐司禮禮忘到了腦後。

此時，司禮禮坐在診桌前，把本就整齊的桌面又收拾了一遍，用酒精棉仔細擦拭脈枕外皮，用濕巾把桌角的人體穴位模型上每一條經脈凹槽，每一個穴位洞洞裏都擦了，再把中藥櫃、配藥臺、藥碾子、搗藥罐等用具裏裏外外都擦了一遍。

幹活兒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她把窗戶和門都擦好後，已經十點多，兩個小時過去，竟然一個病患都沒有，司禮禮有些失望。

節目組的孫文言比她更失望，如今她中醫人設徹底立穩，早上關于腹瀉用大黃，便秘補腎的微博已經被網友頂上了熱搜頭條，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偏偏沒有病患，他着急啊。

司禮禮百無聊賴地坐在診桌前嘆氣，望眼欲穿地看着門外，這一看，還真讓她看出人來了。

電動三輪車停在診室門口，開車的是個老嬸子，後頭坐着個抱着嬰孩的小媳婦，兩人均面容憔悴，下車後進了診室。

司禮禮不動聲色地觀察二人，老嬸子一臉憔悴，眼角眉梢還帶着幾分怒色，那小媳婦同樣一臉憔悴，眉頭緊蹙，愁容滿面，她懷裏抱着的嬰孩看着大約十個多月，膚色白皙，頭發濃密，大眼睛長睫毛，很是可愛。

帶着這麽小的孩子來診所，十有八九是看病，司禮禮問那小媳婦：“是孩子要看診嗎？”

“對。”小媳婦說話間眼圈都紅了。

司禮禮趕緊給她倒了杯熱水：“別着急，你先坐。”

老嬸子見小媳婦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一下子火了：“坐坐坐，坐啥子坐，跟你說了去找劉婆子叫一叫，你非跑這兒耽誤時間。”

司禮禮一聽‘叫一叫’，立刻知道怎麽回事兒了，這孩子八成是個夜哭郎，這也就能解釋為啥兩個人面色都很憔悴，定然是晚上哄孩子沒睡好。

“叫一叫叫一叫，周邊村子裏的神婆都叫遍了，魂兒叫回來了嗎？夜裏不是一樣的哭鬧不止！”小媳婦急了，眼淚簌簌直往下掉。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當婆婆的天天給你氣受！”老嬸子一肚子火，恨不得把兒媳婦的淚腺堵住。

“別哭別哭，你還在母乳嗎，傷心發怒會影響奶水。”司禮禮勸慰。

小媳婦一聽，用手擦了淚，果然忍住不哭了：“我閨蜜說你醫術很厲害，又正好在東平村，我就帶孩子過來瞧瞧，我家西邊王五村的。”

“你認識我？”司禮禮詫異。

“你是司禮禮啊，”小媳婦勉強笑了笑，“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你。”

“哦——”司禮禮心想自己這名聲都傳到村裏了？感謝直播綜藝。

嫌聊了幾句，小媳婦情緒平複，司禮禮才問：“孩子是夜裏啼哭不止嗎？”

“是啊，”小媳婦連忙點頭，說話間眼淚又盈了滿眶，“已經連着哭了一個星期，讓五個神婆給叫了魂，還是沒用。”

“還沒讓劉婆子叫你咋知道沒用，劉婆子可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神婆，沒有她叫不回來的魂兒，”老嬸子說話間想要去搶孩子，“你不去我自個兒帶着去，把樂樂給我。”

“不給！”小媳婦把孩子護在懷裏，退後幾步躲避老嬸子，“在家裏說好了帶孩子看醫生，出了門你就變卦，我這就打電話給旭東，你跟他說吧。”

司禮禮趕緊攔在小媳婦身前勸：“嬸子你別急，都是為了孩子，我這兒看病很快，不耽誤時間，你們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回去也不好跟孩子爸爸交代。”

老嬸子面色緩和，瞪了小媳婦一眼：“趕緊看，這都快中午了，回去還得做飯。”

“孩子幾個月了，平時消化咋樣，胃口好嗎？”司禮禮扶着小媳婦坐在診桌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小媳婦用紙巾沾了沾眼淚：“還有一周一歲，一直母乳喂養，奶水剛夠吃，但他總是拉肚子，便便裏有奶瓣，我婆婆說是我的奶太油，可我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沾丁點兒葷腥，他還是拉。”

“就是你的奶油，一個月不沾葷腥有啥用，你看你這一身膘！”老嬸子捏着小媳婦胳膊上的肉，惡狠狠道，“都是你，喂壞了我孫子。”

小媳婦眼淚又下來了，司禮禮嘆了口氣，看向長條椅上坐着的孫文言，孫文言立刻心領神會，對那老嬸子道：“阿姨，我是綜藝節目的導演，正準備做一部祖孫情感類節目，我瞧着你那孫子可愛，都是你帶的吧，咱們過去那邊聊聊，我瞧着你們祖孫倆很适合上節目。”

“上綜藝？我嗎？”老嬸子眼睛一亮，顯然很感興趣，嘴上卻推辭，“我不行。”

“行不行的聊一聊再說，就算不行我還得靠你幫忙介紹人。”孫文言說着話，不着痕跡地帶着老嬸子出了診所。

老嬸子離開，司禮禮能明顯感受到小媳婦整個人松弛下來，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