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赫舍裏氏眉眼微垂,從竹簍拿起一個圓圓的石榴。

她一只手都拿不下。

這東西真是不好看,淺黃、丹紅、深紅、褐色都交織在一起,亂糟糟,一點規矩都沒有。

昨天佟妃進宮,皇上給了她貴妃儀仗,今天去慈寧宮請安,太皇太後又讓蘇麻喇姑親自出去迎接她,現在又給六宮嫔妃都送了石榴,雖說數量有多有少。

可是太皇太後想到過,她如何自處。

如果太皇太後想要後宮多生孩子,也可以對她說,作為皇後,鼓勵後宮綿延子嗣是她的責任,現在太皇太後跳過她,代為給六宮賞賜,就是打她的臉。

說不定現在後宮有不少人在暗地裏嘲笑她。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紅霜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一旁的綠柳見狀,也跪在了地上,面色誠懇,“皇後娘娘息怒,太皇太後可能沒有那個意思,您看,她賜給咱們坤寧宮的石榴是最多的,再者,格格阿哥又不是賞個石榴就有的,依奴婢看,太皇太後因為承祜阿哥太心痛了,所以有些心急了。”

赫舍裏氏用指尖扣了扣石榴頂部的花瓶狀穗子,笑容有些冷,“你說的沒錯,求神拜佛都沒用,給個石榴又有什麽用。”

見她這樣說,綠柳和紅霜松了一口氣。

赫舍裏氏弄了幾下,發現內務府的這批石榴皮格外硬,她扣了幾下,一點皮都沒磨損。

一旁的喜嬷嬷見狀,伸出手來,柔聲道:“娘娘,奴婢給拆了吧!”

“不用!”赫舍裏氏淡然道,五指松開,手掌微斜,石榴如球一般滾落下來。

“砰”的一聲砸在地板上,露出了兩道裂縫,石榴繼續在地板上彈跳,紅色的汁液和石榴籽也炸出來一些,散落在地上,房間裏除了熏香多了一股石榴的清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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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裏氏眼睫微垂,看了看腳邊的石榴籽,目露嘲諷,語氣帶着幾分幽揚詫異:“這石榴看着不好看,原來裏面也不錯,不愧是慈寧宮送的石榴。”

喜嬷嬷俯身撿起地上裂開的石榴,同樣惋惜道:“可惜了,太皇太後送的石榴,居然一不小心掉了下來。娘娘,不如奴婢将它弄成汁,做成冰飲可好。”

赫舍裏氏微微點頭,看了看角落裏的另外三簍,側頭想了想,“本宮享用不了這麽多石榴,慈寧宮賞了東西,本宮就借花獻佛,喜嬷嬷,你将這些石榴給六宮都分一分。”

紅霜有些不解,“娘娘,如果太皇太後知道,會不會生氣?”

赫舍裏氏再次變成了那個和善大度皇後,“皇祖母聽到後,說不定高興都來不及,你們送石榴時,添一些補身的藥材,多子多福!可不能讓六宮辜負本宮和皇祖母的心意!”

說到“多子多福”時,赫舍裏氏加重了語氣。

紅霜和綠柳不敢質疑,只得福身道:“遵命!”

……

六宮嫔妃先是收到了慈寧宮賞下的石榴,沒等她們去慈寧宮謝恩,然後坤寧宮又送了一份石榴,而且還多了一些養身的藥材。

延禧宮宮門口,宋若送別坤寧宮的綠柳,轉身進院,看到昭妃站在高大的銀杏樹旁,仰頭欣賞天上的雲。

“送走了?”昭妃鈕枯祿氏問道。宋若:“是!”

昭妃:“宋若,你猜咱們這位皇後生氣了沒?”

宋若思索片刻,“皇後性格沉穩,奴婢覺得沒有生氣。”

再說旁人只會誇贊皇後沉穩賢良。

昭妃聞言有些失落,“唉,沒有熱鬧可看了。”

宋若眼皮微跳,“娘娘,既然慈寧宮送了石榴,蘇麻喇姑又親自來傳話,咱們先管好自己吧。”

昭妃直接沒形象地翻了一個白眼,“宋若,本宮要告訴你一個事實,慈寧宮不是送子觀音,沒能力想讓誰懷孕,誰就能懷孕……不過……”

昭妃聲音變得低沉,夾雜着兩分自嘲,“不過倒是能控制不想讓誰懷孕……”

“娘娘!”宋若有些心疼道。

“好了,不說這個,你說本宮什麽時候去拜訪一下佟妃,她挺有趣的,比起伊哈娜,你說,她會喜歡本宮嗎?”昭妃有些糾結道。

宋若嘴角直抽,搞不清話題為什麽會突然偏到這裏,不過仍然實話實說,“娘娘,佟妃娘娘估計對你不感興趣,奴婢建議你不要惹對方。”

昭妃微微蹙着眉道:“本宮哪點不如伊哈娜,她還是一個庶妃,本宮還漂亮,琴棋書畫也算都有所涉獵,她為什麽不喜歡我。”

宋若只能硬着頭皮道:“主子,您多想了!”

如果佟安寧知道她的疑惑,肯定會解釋,因為她琴棋書畫沒啥了解,和她注定沒有什麽共同語言,而且不能看她長了一副“琴棋書畫”的臉,就覺得她應該會這些。

她現在別說琴棋書畫,連宮規都是臨時抱佛腳了解的。

……

鐘粹宮門口,一名老嬷嬷拿着掃把小心地掃着門口的落葉,落葉掃完後,顫巍巍地端着木桶盆往地上灑水,防止有灰塵。

紅霜帶着人過來時,老嬷嬷躲閃不及,一下子将木桶盆撞到了她身上,紅霜的衣擺濕了大半。

老嬷嬷連忙跪下求饒。

紅霜怒從心起,偏偏被老嬷嬷拽住了裙擺,大有她不原諒,對方就不起身的架勢。

偏殿曬太陽的馬佳氏聽到動靜,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卻瞪得老大,指着地上的老嬷嬷道:“哎呀,你這個奴才,真以為是我身邊的人就能胡作非為了,奴才就是奴才,還不快給咱們坤寧宮的大宮女賠禮道歉!”

老嬷嬷伏地磕頭,連連道歉:“奴婢有罪,奴婢不小心,請紅霜姑娘原諒老奴!”

紅霜默默磨了牙,別以為她聽不出來,馬佳氏明面上罵着老嬷嬷,實際上是指桑罵槐!

偏偏自己還不能随便亂發脾氣,只能擠出笑容,“馬佳小主不必生氣,嬷嬷也是不小心的。”

接着她将分給鐘粹宮馬佳氏和董氏的石榴、藥材拿了出來,然後說了幾句客套話,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

門口的時候,又被老嬷嬷堵住了,她不顧紅霜的拒絕,将一個荷包塞進她手裏。

紅霜稍微一掂量,就知道裏面放着銀子,不過看老嬷嬷洗的發白的衣服,她對于這個荷包沒興趣,直接推了,然後帶着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

夜晚,月明星稀,秋風飒爽。

佟安寧讓人将桌子搬到了院子中,反正現在承乾宮就她一人,她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康熙駕到時,就看到整個院子燈火點點,佟安寧躺在卧榻上納涼,一旁放着葡萄、石榴等瓜果,珍珠給她搖扇,琥珀拿着銀叉子喂吃的,簡直比他這個皇帝還會享受。

“咳咳!”康熙輕咳兩聲。

衆人連忙行禮。

佟安寧慢條斯理地從榻上起身,行了一禮,“皇上表哥,俗話說久病成良醫,我觀你面色微黃,瞳孔發紅,最近肯定上火了,平心靜氣,才能長壽啊!”

“哼!”康熙也不客氣,直接搶了她的卧榻,扔了兩顆葡萄進嘴,“秋燥上火必然,朕可不像你這般舒适,讓朕都羨慕!”

佟安寧見狀,上前将銀盤端走了,讓康熙手中的銀叉撲了個空。

“皇上表哥,多食葡萄容易上火,不如和我一起喝些降火湯,我看你身強體壯,珍珠,一會煮藥的時候,多放一錢黃連吧,咱們大清皇帝,最不怕苦了!”佟安寧得意洋洋地吃着葡萄。

康熙起身,一把擒住她,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後就着這個姿勢,吃着她手中盤子裏切好的瓜果。

旁邊人看到兩人暧昧親密的姿勢,抿嘴偷樂。

梁九功瞅着二人,皇上表情倒是開心,但是佟安寧眼中都冒火了。

這是在皇宮,佟主子應該會給皇上一點面子……吧!

“皇!上……表!哥!”佟安寧咬着牙,一字一頓地盯着他,示意他老實點。

拜托,她為什麽覺得康熙此時此刻真是油死了,到底誰教的?

再不放手,小心她手一抖,将盤子扣在他臉上。

康熙聞狀,反而将胳膊又收緊了一些,嘴角噙笑,帶着幾分前侵略性,語氣帶笑,“怎麽了?安寧!”

“呵!沒事!”佟安寧忽而嘴角咧開,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在對方略微詫異的眼神中,腳下的花盆底準确地踩中他的右腳面。

“……佟!安!寧!”康熙嘴角微抽,他就知道,佟安寧的爪子不會那麽容易收起來。

佟安寧一臉無辜,“皇上,你怎麽了?”

說話時,還十分用力踩了踩,順便扯緊他,防止自己摔倒。

康熙:……

旁邊的梁九功替皇上倒吸一口涼氣,他就知道,佟主子肯定不會吃虧的。

佟嬷嬷他們對于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對于承乾宮的太監宮女們則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在佟安寧進宮之前,他們就知道佟安寧和皇上從小在一起,兩人之間是兩小無猜的情誼,原以為會是那種“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情誼,現在看來,皇上對佟妃娘娘要縱容的更多。

別說是延禧宮的昭妃,就是坤寧宮的皇後,他們就沒見過有這樣的膽子。

“佟安寧,朕數三個數,你将腳拿開,否則朕對你不客氣了!”康熙額頭青筋微跳,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佟安寧碾了碾鞋,眼睛往下撇,“皇上表哥,說這話時,你能告訴自己的手老實一點嗎?”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自己早使出防狼拳了。

她也想要跑,是他拘着自己的腰。

康熙聞言,挑了挑眉,手臂一用力,佟安寧發現自己視野升高,連忙扶住康熙的手臂,有些驚慌道:“皇上表哥,你幹啥?”

康熙見她這樣子,面上笑意更濃,“安寧,得虧朕将你接到宮裏,如果在外面,憑借你這小胳膊,小腿,外加你這脾氣,真擔心你受欺負!”

“咦——”佟安寧可不吃這套,“皇上表哥,咱們要不要打個賭,你将我先送出宮去,看看我會活成啥樣子?”

她臉上帶着三分希翼,三分鼓動,四分不滿,手指扣着康熙長袍上的龍眼睛。

“安寧,你是将朕當成隆科多哄了嗎?”康熙将她放到桌前的椅子上。

此時珍珠和秋嬷嬷兩人已經命人将膳食端上桌子。

佟安寧推開他的臉,端正做好,順便白了他一眼,“小多子可比你乖多了,我讓他朝東,他不敢往西,而且今年還考了秀才,這在皇城內可是獨一份。”

隆科多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考了兩次科舉,就成了秀才,今年考舉人時,距離最後一名,就差二百多位,多考兩次,估計能在三十歲之前成為舉人。

“咳!”康熙輕咳一聲,順勢讓開,在她右手側坐下,笑道:“這話說的沒錯。皇城各家他算是頭一個秀才,朕原想還能殿試看到他,誰知會試就落榜了,讓朕特別可惜。”

佟安寧:“有什麽可惜的,上一屆他什麽都沒有,這一屆成了秀才,這就是進步,下一屆說不定就成了舉人,進步總比退步要強。”

康熙點點頭,“确實,還是安寧你教的好,朕聽說他考中秀才那天,高興地敲了一個時辰的木魚。”

佟安寧聽到這話,眼皮微跳:“他說自己在修功德,他參加科舉是占了別人的位置,如果沒他的話,肯定還有一個人能成為秀才,哼!他怎麽不說自己投錯了胎,如果自己不當人,肯定有一個在輪回道游蕩的魂魄能投胎!”

“……”康熙微微側身忍笑,克制住以後,嘴角微翹,“朕倒覺得他這個習慣挺好的,不搗亂、不闖禍,也不是什麽惡習,隆科多年紀還小,當個平心靜氣的手段也不錯。”

要說,隆科多能沾染上這習慣,還是佟安寧的引子,根據梁九功打聽的,聽說莊王府、敏王府等人是怕了隆科多這一招,每次看到他掉頭就跑。

佟安寧:“無非就是不想考科舉,我豈能如他的意,考個試而已,有什麽可難的,世間還有許多人想有這個機會都沒有呢。”

今天的晚膳禦膳房送來了兩只螃蟹,因為螃蟹性寒,佟安寧只分了半只,剩下一只半都送給了康熙。

因為量少,佟安寧更享受自己拆蟹的樂趣,讓人端上了準備好的拆蟹工具,俗稱蟹八件。

對比她,康熙的面前就只有一個金剪,看到大張旗鼓的樣子,不禁搖頭失笑,“安寧,你這樣容易傷到自己,不如讓佟嬷嬷他們幫你吧。”

佟安寧:“我吃的又不是蟹,吃的是拆蟹的過程,你有一只半蟹,自然看不上我這小胳膊小腿。”

康熙擡手點了點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等到康熙将一只蟹吃完時,佟安寧才把半只蟹拆好,分明別類的放好,然後拿起筷子,就等着大吃一場。

忽然,宮門外傳來聲音。

梁九功見狀,躬身道:“皇上,奴才去看看!”

康熙點頭,繼續用膳。片刻後,梁九功帶着一名太監進來。

太監一見康熙,連忙跪下,“皇上,鐘粹宮傳來消息,說是馬佳小主快要生了!皇後娘娘已經先去坐鎮,奴才奉命來通知您!”

佟安寧動作僵住,她的蟹才拆好,一口還沒有吃呢,現在就要餓着肚子去鐘粹宮了。

康熙果然放下了筷子,說道:“擺駕鐘粹宮!”

佟安寧見狀,同樣嘆氣,“行!佟嬷嬷,咱們一起去吧!”

康熙眸光掃過桌面,尤其她費力拆好的那堆蟹肉,柔聲道:“朕先過去,你身體弱,先吃些東西。”

婦人生子是個體力活,可能要許久,到時候一直守着,她會撐不住的。

佟安寧嘆氣:“沒事,我讓佟嬷嬷将食物帶過去,你不用擔心。”

康熙聞言輕咳一聲,“到時候你能吃下就成!”

怕是安寧沒見過婦人生産時的血腥長面,那個時候別說吃東西,就是喝水也會忘記。

……

鐘粹宮中此時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各宮幾乎都來了人,主殿中,皇後坐在上首,昭妃、伊哈娜距離她最近,納喇氏、董氏、張氏……等人将主殿擠滿了。

旁邊側殿馬佳氏聲音凄厲嘶昂,“啊……啊!好痛!啊——”

接生嬷嬷的聲音摻雜其中,“小主用力啊!用力!用力!”

還有馬佳氏貼身宮女文竹也在勸道:“小主,你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能看見小阿哥了。”

……

殿內等候的嫔妃們面上或是一臉焦急,或是擔憂,或是面無表情,要說笑臉沒幾個。

皇後赫舍裏氏端着杯子抿了一口濃茶,嗓子口澀澀的,咽下去的茶水仿佛帶着火,剮的喉嚨疼,“皇上通知到了沒?”

一名太監躬身走出來,跪在地上,“參見皇後娘娘,奴才見到了皇上,皇上和佟妃娘娘正在朝這邊趕過來!”

衆人聽說佟安寧也過來,默默坐直了身子,眼睛若有似無地瞧着窗外。

早上請安時,她們有些摸不清這人的性子,多了解一下總是不虧的。

“本宮知道了!”皇後赫舍裏氏淡定地将杯子放到一旁。

偏殿前頭的宮女太監腳步匆匆,雖然面色着急,不過有皇後和這麽多娘娘坐鎮,也敢出錯。

馬佳氏凄厲的聲音在院中回響,“皇上呢,皇上!我要皇上!”

接生嬷嬷軟聲勸着:“小主,皇上馬上就來,您現在要為肚裏的小阿哥着想!”

……

主殿的衆人聽到喊聲,有幾人用帕子遮着唇角,嘲諷地撇了撇嘴。

“皇上駕到!”

“佟妃娘娘駕到!”

梁九功高亢的聲音為沉悶的院子重新注入生氣。

皇後見狀,帶着衆人緩步走到殿外,帶着衆人向康熙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

康熙大步走到她面前,将人扶起,“皇後不必多禮!”

随着皇後起身,其他人也紛紛起來。

一名太醫走了出來,向康熙彙報馬佳氏的現狀。

根據太醫的解釋,馬佳是按理說生産期在下旬,不知為什麽,提前了十多天,還好鐘粹宮準備齊全,才沒有亂了陣腳。

康熙和太醫說話時,佟安寧明顯感受到不少人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她淡淡地掃了回去。

偷瞄她的一些人頓時愣住,連忙将視線轉移,拍了拍胸脯,長吐一口氣。

看來這個佟妃也是心機深沉之人,被馬佳氏擾了她和皇上獨處,居然眸中絲毫不見介意,面上看不到不郁,果然不能小看了她。

康熙沉眉道:“先保證馬佳氏母子平安,其他事情延後!”

太醫和嬷嬷連忙躬身應下來。

産房裏,馬佳氏聽到康熙來了,高聲叫喊起來,“皇上!皇上!您來看我了!皇上,我好痛——啊……”

接生嬷嬷提醒道:“小主,皇上一直在外面守着您,您可一定要争氣,小阿哥馬上就能看到頭了,努力啊!”

……

衆人在院子裏,看着宮女們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被震得頭皮發麻。

康熙皺着眉走來走去,聲音帶着幾分怒氣,“馬佳氏前兩次生産十分順利,這次怎麽會這般艱難?”

接生嬷嬷憂愁道:“小主宮縮規律,但是一直未開宮口,奴婢也拿不準!”

皇後赫舍裏氏在一旁寬慰道:“皇上,馬佳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有您在外面坐鎮,肯定沒事!”

康熙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擔心地問佟安寧:“安寧,你覺得馬佳氏能平安嗎?”

佟安寧:……

現場那麽多禦醫、接生嬷嬷,怎麽就可着她問了。

佟安寧聽着馬佳氏仍然不間斷的痛叫聲,比起她來之前的中氣十足,現在已經漸漸微弱了,她想了想,“太醫,孕婦生産時,大喊容易消耗力氣吧。”

太醫為難道:“微臣等人勸了,也準備了參棒、咬布,但是小主不願意,說是擔心出事!”

“胡鬧!”康熙怒道,吩咐接生嬷嬷,“你進去,告訴馬佳氏,讓她聽醫囑,朕就在外面。”

接生嬷嬷連忙進去。

大概過了一會兒,屋外的衆人就聽不到馬佳氏的痛呼聲,馬佳氏間歇用力的低吼聲還是能聽到。

不過聽氣力,比之前多了幾分力道。

衆人一直等了兩個時辰,馬佳氏的孩子還是沒生出來,佟安寧和伊哈娜站在角落裏,瞅着滿院子的人,雖說無事可做,但是現在的場景也聊不上天。

佟安寧仰頭看着頭頂的月亮,随口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伊哈娜看着西斜的圓月,猜測道:“已經過了子時吧!”

旁邊一個宮女答道,“啓禀兩位娘娘,現在已經是子時二刻了。”

伊哈娜低頭打了一個哈欠,扯了扯她的手臂,小聲道:“你覺得馬佳氏這胎能生出來嗎?”

“能啊!”佟安寧理所當然道。

馬佳氏可是未來的榮妃,不單這胎,後面還有好幾個孩子,只是大多沒有養活。

伊哈娜瞪大眼睛,輕聲道:“小聲點,你又不會掐算,說的這麽篤定幹什麽。”

佟安寧無奈地看着她。

是她這樣問自己的,自己照實回答了。

伊哈娜說完,大概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分,連忙捂着嘴,沖佟安寧露出讨好的笑。

佟安寧見狀,趁機伸手揪了揪她的臉頰肉。

其他人看到兩人這舉動,或是羨慕、或是嘲諷,注意力很快就被産房裏的馬佳氏的聲音吸引了。

快到淩晨時,佟安寧有些撐不住,歪身靠在伊哈娜的身上。

伊哈娜單手扶着她,面帶擔憂。

衆人側目看着她微白的唇瓣,臉巴掌大小,眸子帶着兩分疲憊,這位佟妃相貌倒是不輸昭妃,就是身體拖了後腿,搞不懂皇上為什麽讓她進宮。

康熙見她這樣,連忙吩咐太監搬了椅子,佟嬷嬷将給佟安寧準備的湯羹菜肴都拿了出來,還有溫好的半碗養身湯藥。

一開始大家看到小桌上的吃的喝的,嘴角微抽,吐槽這位佟妃真是膽大,不拘小節。

等到湯藥出來時,秋風一吹,熟悉的淡淡藥味傳遍全場,衆人紛紛用帕子遮着口鼻,仿佛怕沾了病氣一般,同時對這位佟妃的身體狀況有了更多的了解。

對于佟安寧這些舉動,不管是皇上還是皇後赫舍裏氏都一副淡定的模樣,倒顯得她們有些大驚小怪了。

想到這裏,衆人面上紛紛換上一副淡然之色。

佟安寧将衆人的變化看在眼裏,低頭喝湯時翻了一個白眼。

衆人又等了一個時辰,伴随馬佳氏一聲痛叫聲,須臾後,産房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

大家神色一松。

終于生下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片刻後,一位嬷嬷抱着襁褓走了出來,眉開眼笑:“恭喜皇上,是個格格!”

聽到這話,現場衆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真摯了。

紛紛誇贊小格格長得好!

康熙沒有接過去,小心揭開襁褓看了看嬰兒皺巴巴的小臉,微笑着點了點頭,“馬佳氏生子有功,賞!”

鐘粹宮馬佳氏的宮女太監紛紛跪地,替馬佳氏謝了恩。

皇後赫舍裏氏問道:“馬佳氏怎麽樣?”

接生嬷嬷老實回話,“馬佳小主力竭暈了過去,太醫正在診治。”

康熙點頭:“好好照顧馬佳氏,都有賞!”

孩子生下來了,衆人也松了一口氣。

而且因為是個格格,許多人可謂是将郁氣一掃而光,離開鐘粹宮時,眉眼都是舒展的笑意。

就在大家離開之際,鐘粹宮的産閣裏傳出馬佳氏凄厲的嘶吼,“皇上!你要為我做主了!奴才是受了暗算,才早産的!”

門口的嫔妃頓時腳步一停,面面相觑。

佟安寧和伊哈娜已經坐上步辇了,就等着啓程回宮了,馬佳氏這一吼,她們到底要不要留下來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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