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出了這麽一檔事情。

大家都沒有心情再玩下去了，收拾收拾打算每天早上就出村回城。

尤其是陸子開的傷。

他們總覺得，還是要到醫院去再看一看比較好。

小胖子查百度百科，什麽感染什麽發炎。

查的他一驚一乍，仿佛下一秒他開哥就要仙逝。

抱着大佬的腿嚎啕大哭。

陸子開一腳踢開他。

“邊兒去。”

但小胖子還好暴力解決。

其他幾個小夥伴雖然擔心，在少年懶洋洋的揮手趕人後，也還是乖乖地離開了。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身旁一言不發的小姑娘。

陸子開都快給她跪了。

這姑娘從大夫給他包紮開始，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臂。

然後就開始哭。

Advertisement

許梨是這樣的。

基本上不哭。

人家說，生理上的陡然疼痛會讓眼淚自動湧出來。

但許梨不會。

她平時看上去堅強的很，從小到大，從有清晰的記憶開始。

她流眼淚的次數一只手都可以數的出來。

然而她要是一旦開始流眼淚。

那就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小姑娘怔怔地盯着男生的手臂。

腦子裏一直浮現出剛才鮮血淋漓的畫面。

又抽了抽鼻子。

吧嗒吧嗒掉眼淚。

“許梨，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哭呢。”

陸子開靠在椅背上，無奈地看着她。

語氣随意，半點沒放在心上，

“醫生都說了，沒傷到筋骨，就破點皮。”

“被你哭的，我跟快死了似的。”

什麽叫就破點皮？

女生擡起頭，勉強眨了眨眼，把眼裏的淚眨幹淨。

總算是說出了話。

聲音還帶着微微的咽哽，

“可是，很多血.....”

“血又不能代表什麽。”

他勾了勾唇角，語氣懶散，

“沒有血才是最可怕的。”

“有血起碼有傷口，可以止血，可以上藥。”

陸子開挑挑眉，眼裏多了幾分神秘和肆意。

然後微微俯身，靠近她，

“你看那些真正厲害的高手，殺人不流血。”

“你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許梨愣愣地看着他。

直到過了好一會，看見他眼裏戲谑的笑意，才反應過來。

氣出一個鼻涕泡。

不過被他這麽一鬧，她連哭的氛圍都沒有。

擦幹淨眼淚，站起身，

“我去弄點吃的，你要吃什麽？”

......

半天沒聽見動靜，她疑惑轉過身。

就看見少年正懶懶散散地靠着椅背，垂眸思考着什麽。

然後擡起頭，黑眸靜靜地看着她，

“許梨，你和程茉莉究竟發生了什麽？”

......什麽？

女生愣住。

“我剛好看見了。”

陸子開沉吟，右手屈指扣了扣桌面，聲音很緩，

“她推了你。”

“而且從昨天開始，你的态度就很不對勁。”

他挑挑眉，視線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還有申東。”

“小胖團。”

“你，小胖，還有程茉莉”

“你們三個，究竟有什麽事是瞞着我的？”

......

許梨最後還是落荒而逃。

什麽都沒跟陸子開說。

主要她也沒有過這種經驗。

她不知道這種事情是能不能說的。

而且這家夥太敏銳了。

連一直幫着程茉莉下山的小胖子，都沒有發現她動手推人。

他卻看見了。

而且他明明知道。

卻一直都沒有說什麽，反而直到這會才突然問出口。

仿佛猜到了某部分事實真相。

.....不會不會。

陸子開這種宇宙超級大直男。

應該開不了那麽大的腦洞。

許梨自我安慰，揉了揉頭發。

透過窗戶，對着半黑的天空沉思半天。

眉毛都要擰成一團線了。

最後還是呼出一口氣，站起身。

拿了手機往外走。

然後敲開另一間房門。

她還是得先談談。

叩。叩。叩。

門被拉開。

露出女生疑惑的臉。

看見是她，笑了笑，聲音活潑，

“梨梨，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許梨頓了頓。

“方便我進去說嗎？”

......

程茉莉是一個特別少女心的姑娘。

喜歡小碎花，愛穿棉布裙。

喜歡用日系的相片色調。

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

許梨發現她變了好多。

一點一滴，平時太過細微，沒有意識到。

今天突然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

她好像變成了第二個許梨。

書包，裙子，發型，甚至是右手戴手表的方式。

都跟許梨一模一樣。

還有很多很多。

現在突然想起來啊。

很多口頭禪，和陌生人禮貌溫和的說話語氣，或者微笑的時候一點點疏離感。

走路步調，筆跡，神态。

幾乎就是第二個許梨。

許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

那種感覺，有點害怕，有點震驚，又有點迷茫。

“你要跟我說什麽呀？”

程茉莉遞了一張椅子給她，自己在床邊坐下來。

揚揚眉，唇角的弧度淺淺。

太像了。

許梨沒有坐，靠着門，視線淡淡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臉上。

聲音很冷靜，

“你為什麽要推我？”

“什麽？”

“我們好好聊吧。”

小姑娘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了以往貫有的溫和。

她揚了揚自己滿是劃痕的手，眼角往上一挑，

“我看見了。陸子開也看見了。”

“所以你直接說吧，推我的原因是什麽？”

“你應該也看見了。那座山很陡，環境也不太溫和，真要摔下去，如果運氣好一點，比如被樹攔住了，可能就是受點輕傷。”

“但如果運氣不好的話，那就難說了。”

許梨一揚眉，眼眸深深，

“程茉莉，你那麽仇恨我的原因是什麽？”

.....

“我沒想推你。”

沉默了好久，女生終于開口了。

低着頭，聲音很輕，

“我當時.......”

“是想自己跳下去的。”

“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許梨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程茉莉垂眸，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自嘲，

“就是在那一瞬間，看着對面高高的山，突然就很想跳下去。”

“可能我有神經病吧。”

“不是，你現在是在認真跟我說還是.....”

“但是我真沒想推你。”

“只是往前撲的時候，不小心被申東絆了一下，然後......”

她擡起頭，

“梨梨，其實我跟你是同時摔的。只是那個時候，大家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沒有人注意到，我也摔下去了，只是碰巧磕到了旁邊的大石頭，才停下來的。”

程茉莉淡淡地笑了笑，伸出自己的手。

......

——說實話，看上去，并沒有比許梨好多少。

“梨梨，一直就是這樣的，不管做什麽，大家總會關注你，只看得到你。”

“我本來想跟你道歉的。”

“但是那個時候，大家都圍着你和陸子開，大家都非常關心你們。”

“我突然，就什麽也不想說了。”

“申東看見了那個文件夾對吧？”

她擡起頭，笑了笑，

“全是你的照片。”

“我每天都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模仿你的表情，你的神态，你穿的衣服，走路的步調。”

“甚至在說每一句話之前，我都會想，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麽回答呢。”

“有點變态對不對？”

“可是梨梨，大家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但是我又特別嫉妒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也是真的，真的想遠離你。”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沒有人會注意到我。”

“可是很搞笑的是，申東和陸子開這些人，他們會和我一起玩，也只是因為你。”

女生看着她，眼眸裏的情緒很複雜。

唇角帶着淡淡的自嘲，

“梨梨，我們絕交吧。”

......

仿佛作繭自縛。

又仿佛從此解脫。

就像那天，在自己卧室的窗口，她照常目送她回家。

卻看見驚心動魄的那一幕。

她有點着急。

想喊人幫忙。

但是最終。

她什麽都沒有做。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心裏。

對她不僅有向往，有愛，有深深的羨慕嫉妒。

還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