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開除祖籍
開除祖籍
趙二氣哄哄地到村長家中,坐都沒來得及坐下,先是連珠炮一般将村裏人的“惡行”控訴了一遍。
王保一愣,不可置信地問道:“村裏人為什麽要搶你的錢?既然6雨菌子賺不了那麽多錢,你們做什麽非要搶了左家丫頭的營生?”
趙二被問得一窒:“那原先不是賺得多嘛……村長,先不說別的,他們可搶走了我整整兩千文,這可都是我給我家老爹存的棺材本兒,您可一定要給我們孤兒寡父做主啊!”
王保差點笑出聲,“孤兒寡父”是個什麽形容?再說趙二都二十幾歲的人了,若不是因為一向游手好閑,也不會讨不上媳婦。現在反倒在他跟前賣可憐?可是王保畢竟是一村之長,這事不管也不行。
“也罷,”村長沉吟了一會兒,“那就把村子裏的人都叫齊,咱們開個會,正好有些事我也要問問你們。”
可是趙二聽到“有些事情要問問”,卻沒來頭地心中一跳,試探着問:“村長,是什麽事?”
“左家丫頭跟我說……算了,大家都到齊了我再跟你們說罷。”
趙二這下心慌了,那掃把星還真來告狀了?
其實村長本來是想将左玉告知他雨菌子不賺錢的事告訴大家,也好讓大家及時止損。可是奈何趙二做賊心虛,想想他從左玉手中也硬生生搶了七十個銅板,該不會這錢還得還回去吧?
自己剛剛損失了兩千文,這還沒着落呢,左家這錢,他可咬死了不能還。
想到這兒,趙二趕緊找了個借口離開。
王保一臉納悶:“你不急着要錢了?”
趙二已經走到門口,頭都沒回地說了句:“先不急,您忙您的!”
王保看着他的背影,臉色一沉。他是看着趙二長大的,這混小子,一幹了壞事就這副溜之大吉的樣子。難不成,他真的欺負了左家丫頭?那左玉為什麽不告訴他?
村長暗自琢磨,而趙二則是一溜煙跑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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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心跳平複了些,趙二想起自己那兩千文,又開始肉疼:“奶奶的,怎麽能把老子的錢要回來,還不驚動村長?”
他一邊低頭沉思,一邊慢悠悠地往家走,卻沒成想一下就撞到個人。
左玉此時卻正在曾映處,和他們商議。
“伯母,估計和離書這幾日就能送到了,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曾映有些無措:“我……我也不知,接下來又該如何?”
她家雖然沒落了,但是自小也是父母慣養大的嬌嬌小姐,後來父母出了意外,她又很快嫁進了宋家,一直仰仗着丈夫和婆家人。可以說這半生,她都從沒有為自己打算過。
左玉心中嘆氣,她明白,封建制度下的大部分女性,都會像曾映這樣,被一套扭曲的倫理制度,綁架得牢牢實實。直到女性最終喪失獨立生存的能力,直到她成為父親、丈夫等封建大家長的附庸,最後還要人人都贊她一聲“賢良淑德”。
“伯母,我是這樣想的。玺元馬上就十二歲了,按道理講,也能下場試試了。所以當務之急,您手下得有自己的産業,單獨立出女戶,我們再跟宋家人商議,将玺元的戶籍從宋家遷到您的名下。”
曾映大驚失色:“那,那怎麽可能?”
左玉也知道這事情不好辦,倒不是府衙那裏不好辦,府衙只要銀子塞得夠,曾映又确實有獨立求生的能力,那問題應該不大。真正的問題就是在宋家人身上,如果宋玺元是個女兒也就罷了,但是要讓一個家族放棄兒子,幾乎不可能。
左玉想了想,還是要先說服曾映才是,宋家那邊,倒不是沒有辦法可想。
她倒沒想到,她此時正頭疼的問題,卻很快就有了轉機。
“你們是誰?”
趙二正在想事情,忽然被撞了一下,險些跌倒。他擡起頭剛要罵人,卻發現來的是幾個陌生人,看穿着不像是窮苦人家,當下便收回了罵人的話,皺着眉問了一句。
撞到他的矮個男人還算客氣:“對不住,急着趕路,你沒事吧?”
一旁的瘦高個兒女人則是一臉嫌棄:“這武合村怎麽回事,人走路都不長眼睛的麽?難怪二嫂和玺元來了一段時間,就變成那副人嫌狗憎的模樣。”
趙二被說的心頭火起:“你怎麽說話呢?”
那矮個男人急忙回頭呵斥了一句:“小妹,不許胡說!咱們是有正事的,你要是再胡惹麻煩,下次便我一個人來!”
瘦高個女人冷哼了一聲,只是也不再說了。
趙二看着疑惑,這兩個看上去穿着還算光鮮的人,跑他們武合村來做什麽?說是有正事要辦,難不成有什麽賺錢的門路?
他心中念頭一轉,面上便客氣了幾分:“兩位這是要去哪兒?”
矮個男人卻不言明:“去找個人。既然你沒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瘦高個兒女人斜了他一眼,跟在自家哥哥後面快速走開了。
趙二看着這兩人鬼鬼祟祟的模樣,又一看他們去的方向似乎是左家,當即想起田掌櫃給左玉一斤雨菌子兩百文的事情來,便偷偷跟在了這兩人身後。
而左玉正在說服曾映置辦産業的事情,大門就突然被敲響。
一看進來的兩人,左玉便笑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來人正是先前的宋家大伯宋閩和曾映唯一的小姑子宋初翠。
他們二人一進來,看到左玉一下眼睛便亮了,直接走到左玉跟前:“和離書拿來了,先前說好的……”
左玉接過和離書,詳盡檢查了一番,又将和離書遞給曾映,待她看過确認無誤後,便将先前說好的一百五十文遞了過去。眼看着兩人收了錢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左玉又随口問了句:“看來宋家其他人不太好說話啊,兩位這和離書竟然用了四個多月才辦好。”
她本是随口一說,卻沒想到宋家兩人聽到這話便是臉色一變,過了許久,宋閩才苦笑道:“本來這次來也是要跟玺元說一聲的,你祖父……病故了。”
左玉眨眨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宋家老爺子,沒了?
宋玺元與曾映都是臉色一驚,宋玺元沉默許久,臉色難免黯淡:“是什麽時候的事?”
平心而論,父親沒走之前,祖父對他是不錯的,至少力排衆議讓他進了學堂,只是後來……
“我們上次來時,你祖父便病了很久了,回去之後我們說了和離的事情,他思索了一夜,終歸是點了頭。可是沒成想這和離書剛剛寫好,你祖父便再也沒能醒來。所以去族裏時,好費了一番周折。”
這下左玉明白了,本來是趕巧了,可是在宋家族人的眼中,便是公公剛去世,這兒媳婦便急着要脫離宋家,只怕沒少被人潑髒水。
她看向曾映,有些擔憂。封建時代對女子的寬容程度是有限的,宋家這幾個人也不像是會為了曾映解釋辯駁的樣子,只怕是曾映此時在宋家族內的名聲已被诟病了。只希望将來宋玺元出頭之時,這不會成為宋家人手中的一道把柄才好。
曾映倒是全然沒考慮這些,只是臉色帶着幾分憂傷囑咐宋玺元:“你祖父曾經也是疼過你抱過你的,他老人家如今仙逝,論理論情你都該回去奔喪才是。”
“不用!”
宋玺元還沒回答,就被宋初翠一聲尖利的嗓音吓了一跳。
宋初翠仿佛很是着急:“先前已經說好,宋玺元從此之後都與宋家無關了,這協議雖然還沒簽,但話總是作數的!”
左玉一愣,她急什麽?
而宋玺元一哂之後面色便是無盡的冰冷:“重孝期已過,我回去也只能給祖父燒一炷香罷了,姑姑還害怕我争什麽嗎?”
宋初翠臉色讪然,但是依舊犟道:“你之前自己親口說的,如今還想抵賴不成?”
左玉這下終于明白過來,卻只覺得遍體發寒。算來宋家祖父過世已有三個月,重孝期都過了,宋家人竟然都沒來告知一聲,難不成就只是因為害怕宋玺元回去争奪家産?如今更是讓宋玺元回去上柱香都不敢,宋玺元在他們眼中倒像是洪水猛獸一般。
宋閩則是更加直白:“我也不瞞你了,如今重孝期已過,宋家這便要分家了。既然你們先前已有打算,那我看也不必寫什麽協議這麽麻煩了,直接尋個由頭,将宋玺元自宋家族譜中除名,也就是了。”
雖然先前左玉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此時聽宋閩這樣講出來,心中還是覺得不平。她一個局外之人都尚且如此,那親歷者呢?
她看向宋玺元與曾映,曾映蒼白了面色,明明近來身體已經好許多了,可是此時仿佛病又加重,捂着胸口淚水漣漣,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宋玺元則是握緊了雙拳,小小的身影繃得僵直,左玉自側面能看到他咬得死緊的牙關和止不住顫抖的肩頭。
她嘆了口氣,過去拍了拍宋玺元的肩膀,說到底這還是個小孩子,卻被逼着要承受這些成年人都難以承受的重擔。
“伯母,讓我來辦吧,可好?”
她柔聲問曾映,實在不敢再讓曾映在這裏久待下去,否則剛調養好的身體不知道又要成什麽樣。
曾映定定看向她,卻在那雙眼中看到了各種情緒。
同情,堅定,寬慰,希冀……
她的心情更加複雜,可是卻沒來由地相信了面前這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姑娘,終于點點頭,任由曾映扶着她進了屋子。
而左玉扶着她躺下後,卻站起身看向窗外影影綽綽的人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既然你們這麽想切割清楚,那當然是要滿足你們喽。
只是在你們心願得償的那日,我便送你們一份終身難忘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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