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背後陰謀
背後陰謀
施琬的下葬之日,賀綠也來了。
她與過去已經有很大不同,一張俏臉不染脂粉,就那麽素面朝天地站着,卻是說不出的恬靜淡然。
魚芝看到她還有些擔心:“你這樣突然出來別被宋閩發現了。”
賀綠表情平靜:“被發現也沒有關系,他總會信我的。”
魚芝忽然心下一跳,看着她這神情覺得不安,聲音便帶了些尖利:“你怎麽了?難不成你又想走入局中?”
賀綠卻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姐姐這是什麽話?誰又能一直身在局外呢?”
魚芝呆滞地看着她,只覺得眼前的賀綠竟然陌生不已。
賀綠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左玉,聲音波瀾不驚:“左姑娘如今可是夙願達成了?”
珠玉雖然也很傷心,但是聽着賀綠這話,還是馬上上前一步,大聲維護道:“賀綠姑娘胡說什麽?施琬姑娘是您帶回來的,可是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們姑娘和左玉姑娘出錢出力照顧着,如今人不在了,您這是又要怨怪誰?”
賀綠似乎愣了下,繼而淺淺笑開:“你急什麽?我何曾要怨怪誰?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有些人天生便是要做外室的,比如你娘,比如施琬,比如……”
比如她,賀綠。
魚芝的心漸漸沉下去,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賀綠:“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賀綠的聲音似乎漂浮在半空中,“我只是來見我孩子的親娘最後一面,另外問問左姑娘,打算何時行事?”
左玉一直沒有作聲,只是看着施琬的棺木下了土,最後一抔黃土覆蓋之上後,請來的師傅便立了一塊無字碑。
左玉心中無聲一笑,看,多熟悉的無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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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武合村中,她為左家衆人立下無字碑,似乎還是昨天的事情,可是細細一想,原來都已經過去快三年了。
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四年,她已經立下了兩次無字碑。不知将來她故去之後呢,可也會因為害怕被人掘墓,有人為她立下一塊無字碑?
此時聽到賀綠的問話,她才終于站起身,起的猛了,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
她忍着那暈眩,卻沒有回答賀綠的話,而是反問她:“賀綠姑娘,想不想再去一次無孝庵?”
賀綠面色一驚,第一次失了恬淡的笑容:“你什麽意思?”
左玉緊盯着她的雙眼:“沒什麽意思,只是麻煩賀綠姑娘這麽久了,這場戲就做到這兒吧。賀綠姑娘回去收拾一下,就可以離開了。”
賀綠臉色漸漸浮現一抹恐懼,聲音有些發顫:“那孩子呢?”
“孩子是施琬的孩子,她臨終前已經将孩子托付給我和魚芝了,我們自會好好養育他長大。”
賀綠的表情幾乎寸寸崩裂:“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
魚芝其實也有些疑惑,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施琬不在之後,這孩子便是要交給賀綠。然後她們配合着演一出戲,讓賀綠在合适的時機“産下”這個孩子,宋閩便成了名正言順的父親。
現在左玉卻突然改口,而且對賀綠分外冷淡。
她打量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終究是先吩咐:“珠玉,先送賀綠回去。其他事情,容後再說。”
賀綠哪裏肯走,她幾乎要撲到左玉身上:“孩子,給我!”
左玉卻分寸不讓:“憑什麽?”
“憑我扮演了這麽久的外室!”
“三百兩的銀子我早已經提前結清,是賀綠姑娘自願一手拿錢,一手辦事。既然演得這麽煎熬,我也不忍心,不如就此罷了。”
“不,我不……”
賀綠要說什麽,卻急急住口。
左玉替她說下去:“還是說,賀綠姑娘其實一點也不煎熬,不但想将這外室繼續做下去,還想弄假成真?”
賀綠不由得倒退兩步,終究按捺住,滿是不甘地看了左玉一眼,轉頭離去。
待她走後,魚芝才忍不住急急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左玉面色凝重:“施琬生産那日,你請來的穩婆和郎中,如今還能找回來幾人?”
魚芝不明所以:“你找他們做什麽,孩子都生完了……”
她說到這裏便是神色一黯,孩子是保住了,可是施琬卻再也回不來了。
左玉想起以後就要長埋地下的施琬,心口便是一痛:“這是我造的孽,一念之差,活活害死了她。”
魚芝安慰:“你別這樣想,施琬的身體本來就弱,雖說後面保養回來了一些,但是終究還是……”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許多畫面在腦海中一幕幕放映,在施琬生産前幾個月,左玉經常組局,名義上是大家一起熱鬧一把,實則更多是為施琬寬心。所以施琬雖然依舊羸弱,但是比之剛剛救回來時,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在施琬早産前一天,她忽然接到城中幾戶富商的邀約,到他們府上獻舞。那些人開出的價碼十分誘人,足足黃金五百兩,卻只是讓她跳了兩支舞,便請她在府上歇了,說是以備不時之需,第二日午後才送她回畫舫,可她剛剛回去,便看到施琬倒在甲板上昏迷不醒。
她先前都默認為是施琬身體過于虛弱,才會暈倒以致動了胎氣,引發早産。
可是現在将前因後果串起來,她忽然不寒而栗,哪來這麽多湊巧的事?
她越想越驚心,額頭上漸漸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恰好此時珠玉送完賀綠回來,魚芝一把抓住她:“那日請的那些穩婆和郎中呢?你趕緊派人再去請一次,就說我這兒有急事,只要他們肯來,必有重謝。”
珠玉一愣,可是看着自家姑娘和左玉的臉色這麽難看,當下也不敢問了,脆生生應了一聲便急忙轉身跑了。
左玉轉頭看着那一塊小小的石碑,想起那樣瘦削的身體,卻在臨終之時爆發出那麽大的力氣,死死抓着她的手,抓到她幾乎痛得要叫出聲。
那蒼白的臉附在她耳邊,汗濕的臉頰貼上來,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小心賀綠。若将來有機會去京城,幫我去雲龍洞看看,故人安在。”
那是她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那句話後,她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重重跌回榻上,最後用依戀的目光看了看珠玉手中的孩子,連眼睛都沒合上,便徹底斷了氣。
她剛剛咽氣沒多久,魚芝請來的郎中和穩婆們便紛紛告辭。眼看着他們都是一臉晦氣的模樣,魚芝也沒多想,便請人将他們都送上了岸。
等左玉發現後,急忙讓珠玉劃小船送她上岸,但是終究遲了一步,人一個都沒找到。
施琬下葬前這段時間,她一直四處搜尋這些人的蹤跡,最後甚至去拖了柯嘉慶幫忙。但是他一個男子,上門請郎中也就罷了,請穩婆到底是不便。
何況那些郎中,這段時間一個個關了醫館,消失無蹤。左玉愈發覺得這事情蹊跷,忽然就想起曾映說起過與在田間曾與賀綠見面,當時的賀綠對于“無孝庵”三個字似乎十分在意。
她先是去了自己的田莊,可是在周邊尋摸一圈,都沒找到宋閩和賀綠的落腳地。而站在田邊,她突然發現自己一直粗心忽略了的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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