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武林大會
暮春,封陵。
一場盛大的武林大會即将在此舉行。這是江湖上聲勢最為浩大的武林盛會,每回這個時候,來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都會趕到封陵來,參加這場五年一度的武林大會。
自柳乘天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以來,便特意為武林人士開辦了這場大會,各方高手均可在此比試,如今不少武林新秀均是在此一戰成名。柳乘天便住在封陵城內的柳家莊裏。封陵是個美麗的小城,白日裏繁華熱鬧,夜晚又寧靜安谧。柳家莊在這封陵有些年頭了,據說前任武林盟主便居住于此,後來敗于柳乘天之手,便主動讓位,更将柳家莊贈給了他。說到此處,你或許該知道柳家莊原來不姓柳。至于它從前姓什麽,有人道姓劉,有人道姓吳……衆說紛纭,卻誰也記不清了,正如那前任盟主一樣,早已被人們遺忘了。這也難怪,畢竟已經十八年過去了,那些陳年舊事,老百姓誰又會記得呢?縱然有人記得,想必也是半個身子入土的人了。年輕人只道柳乘天當上了武林盟主後,将魔教趕出了中原,還老百姓一片安寧。柳家莊的高手更是行俠仗義,懲惡揚善,這使得柳乘天在封陵很有威望。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地,柳乘天的好名聲便傳遍了武林,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武林人士,均對他十分敬仰。因而他着手舉辦的武林大會也成了武林的一大盛事。他起初想要一年一辦,但柳夫人覺着一年的時間對習武者來說不足以有什麽大成就,那若是十年一辦,顯然又相隔太久,世事難測,誰知這天下又添幾番白骨?這麽算來,也唯有五年一辦最合情理。
每逢武林大會來臨之際,最高興的莫過于封陵客棧的掌櫃了,各方武林人士集聚于此,客棧往往是人滿為患,這不,剛過了子時,雲來客棧門外又走進了一位客人。
那人身着一襲藍色長衫,外罩黑色披風,頭戴褐色鬥笠,沿着被雨水浸濕的石子小徑走來。
這不是多雨的季節,卻恰巧趕在了這一夜驟然而至,淅淅瀝瀝,順着他的鬥笠滴落下來。
小二察覺到他的腰間配有一把紫青色寶劍,便知他亦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
“客官,咱們這店已經滿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銀子落在桌上的聲音。那人的手緩緩拿開,可以看見他手下坐着的是一錠銀子燦燦發光的白銀。
“酒。”
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滲着一種不屬于這個季節的寒冷。
小二擡頭看去,鬥笠遮住了他的眼睛,陰影中,只露出半張臉,卻依舊可以想象得出這是一位怎樣俊美的少年。不同于尋常少年的是,他看得出那份俊美背後的冷若冰霜。
若擱平時,小二定會問客官要什麽酒,要多少,烈的還是淡的,若是客官猶豫不決,他便乘機推出他們雲來客棧的招牌“千年醉”,那是他們少東家親自釀制的,是“千年難遇的好酒”。但那時平時,這回可不同了,面前的這個人,帶着一種與世隔絕的寒冷,他們不過咫尺之隔,卻仿若天涯海角般遙不可及。他自知不該多言,便去廚房取了酒來,習慣性地,他拿了“千年醉”。
那人一把接過。轉身的瞬間,昏黃的油燈下,小二注意到他的眼角下印着一枚褐色的痣。
他拎着兩壺酒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細密的雨簾很快地遮住了他的背影。
明媚的曙光湮沒了黑暗的夜幕,經歷了五年的等待,這場武林大會終于要開始了。各方新輩躍躍欲試,期望能夠在此大展身手,從此在江湖上揚名立萬。這其中,有不少是五年前甚至一連幾回在武林大會上落敗的人,他們苦練武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均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封陵柳家莊的門前拿下天下第一的名號。你若不是武林人士,自然不會懂得他們的心情,這名號可遠比什麽美酒佳肴,腰纏萬貫寶貴多了。說白了,這跟書生考秀才,秀才考舉人,一路往狀元的寶座上爬是一個道理。你定要問他們為什麽不去考武狀元?且不說當朝重文輕武,那武狀元再大,頭上總得有個皇帝,江湖人追求潇灑不羁的生活,豈會想被那紛繁官場束縛?說得遠了,不妨還是先回到咱們即将到來的武林大會上看看。
封陵是做山城,柳家莊便建在城中的月牙山上,那山玲珑小巧,遠望狀似一彎新月,故有此稱。月牙山不比五岳高聳宏偉,卻另有一番韻味。因其山形奇特,故而在山上建宅絕非易事。但柳家莊卻極其巧妙地利用了月牙山獨特的山勢,将半座山納入柳家門下,莊內風景奇麗,既有江南之秀美,又有塞北之粗狂,兩者兼容,自生一番獨一無二的美感。封陵地處中部,四季分明,氣候宜人,本應是個絕佳的隐居之地,卻因武林盟主安居于此,名聲響了起來,據說前些年,連皇帝也忍不住微服出巡,到這封陵一游了。
這武林大會便在月牙山腳舉行。柳乘天早已提前布置了場地,一個寬闊的擂臺,一面飛舞的旗子,旗上題着柳乘天親筆所書的“武”字,那是榮譽的象征,會後,将由前一屆的優勝者親自送給本次大會的優勝者,如此将這“武”的精神代代相傳。如今在場的慕容昭,黃思鶴,均曾擁有過着面旗子,他們亦分別是前兩屆的頭魁,現今在江湖上很負盛名。尤其是那慕容昭,如今已年近半百,算得上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此次二人便是由柳乘天特邀而來,為大會造勢。
擂臺四周擺滿了酒席,用以宴請四方賓朋,辰時未至,便已坐滿。
但聞一聲鼓鳴,随後便有聲起:“柳盟主到。”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柳家莊的大門随着鼓鳴緩緩打開,柳乘天攜夫人從門中走來,向擂臺前方的高臺上走去。慕容昭,黃思鶴起身作揖,道:“盟主,夫人,久違了。”
柳乘天笑道:“二位兄臺快請。”
柳夫人亦随聲附和。
慕容昭,黃思鶴謝過兩人,方才坐回原位。
柳乘天與其夫人是有名的恩愛眷侶,柳夫人雖已至中年,但依舊端莊華美,相傳她年輕時曾是封陵一大戶人家的千金,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愛慕者不勝其數,但她唯傾心于柳乘天一人。她家道中落後,亦唯有柳乘天對她不離不棄。兩人攜手闖蕩江湖,打敗武林各方高手,天南地北,終于還是回到封陵來,柳乘天前去找前任盟主挑戰,比武取勝,奪得盟主之位,從此便在封陵定居下來。兩人的故事亦一時傳為武林佳話。
柳乘天夫婦已育有一兒一女,長女已嫁為人婦,如今身邊只有一個兒子,名喚柳玉飛,年滿十五,風流倜傥。不過最近傳聞柳乘天老來得子,柳夫人又懷了身孕,出行處處由侍女陪同,此番看來,此言非虛。且不言柳夫人體态稍顯豐腴,其身邊亦總站着一位模樣嬌俏的妙齡少女,好生地照料着她。那少女眉清目秀,一席紫衣,胸前垂着兩條發辮,腰間配有一串鈴铛,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響,仿若随時随地都能奏成一段樂曲。看她腳步輕盈,身形麻利,便知其武功不弱,怕是柳乘天特意安排來保護柳夫人的。想到此處,大多聰明人便放下了那些本不該有的念頭。
說了這麽多,這武林大會便也要正式開始了。照例是一番客套話,感謝諸位武林人士捧場,祝願在場參加比武之人能奪得頭魁。柳乘天話音剛落,便有鼓聲響起,大會便正式開始了。
首先出場的是一個青年男子,身形魁梧,手持一柄長矛躍上擂臺。這人喚做賀遠喬,不是生人,五年前便來過一回,不料第二輪便敗給了黃思鶴。此番卷土重來,似有必勝之勢。賀遠喬先發制人,卻也不是無人敢來應戰,這不,又有一個中年男子上了擂臺,二人便開始了第一場對決。
這擂臺上的事,別說是三天三夜,便是給你一輩子,也難說得完全。誰勝誰輸,到頭都是過往雲煙。便是奪了那頭魁,風光上幾年,也該變成黃土了。你瞧那慕容昭,四十歲成名,在江湖上,算得上是年輕了,不過這才十年的光景,已是滿頭白發,縱然一身武功,又哪能鬥得過老天,躲得過生死循環?
你又或許疑問,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麽要講這個故事?不錯,這武林大會如同那文人應舉一般,年年歲歲,一頭白發當了狀元,進了金銮殿只得了皇上禦賜的一口棺材,沒什麽意思。可我要講的可不是這事,我要講的是一個少年的故事,這個少年,我認得他,他卻不見得認得我,或許曾經認得,不過大抵已經忘記了。畢竟,他的生命沉重而單一,無需記得那麽多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你可能會好奇我是誰,通俗些說,我便屬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你可以把我當作這封陵去觀戰的一個小老百姓,也可以把我當作柳家莊的一個打雜工,還可以把我當作一個千百年後的說書人……我是誰?這的确與這個故事沒什麽關系。你不妨把興趣集中到我這個故事本身,即是即将出場的那個少年身上。你或許會饒有興趣地聽下去,發上幾番感慨;又或許會中途離場,去做你認為更重要的事……這都是你的選擇。而我的選擇,便是要坐在這兒,好好地去講這個故事,以這樣一種方式,來悼念我回憶中的那個少年。
好了,我也不廢話了。這武林大會的第一日便快要結束了,不妨直接告訴你結果:不是賀遠喬,也不是與他對決的那個中年男子,是另一個俠士,這個俠士姓黃,單名一個煜字,是黃思鶴的表侄,曾親得黃思鶴指點,此番雖表叔到封陵來,便有意奪下此界頭魁。一日過五關斬六将,着實是一戰成名。
不過,這個人可不是我這個故事的主角,故事的主角是在這個黃煜即将得勝之時登場的。那是一名藍衣少年,手持寶劍,飛身踏上擂臺,躍上旗杆,單腳站立,腳下踏着那個在風中飛舞的“武”字。
他是真正的少年,看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意氣風發,嘴角帶着自信的笑容。他的身形高大,卻帶着一份少年的稚嫩與瘦弱,他的眼睛黝黑而深邃,發出一種讓人看不透的光芒。他有一副俊朗而清秀的面容,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足以令女人着迷,男人嫉恨。他的笑容是自信的,渾身透着一種舍我其誰的氣魄,可你看得久了,卻會發現,他的笑容又是死寂的,他的身上透着一種來自地獄的陰暗,仿佛他根本不屬于這個人間。
你應該見過他的,因為從他的側面望去,你會看見他的眼角下印着一枚褐色的痣,他便是昨夜那個買酒的少年。
首先發話的是黃煜,“俠士,你若是有心與我比試,在下定當奉陪。可你如今站在那裏,是何用意?你腳踩大會的旗幟,恐怕不僅是侮辱了這個‘武’字,更是侮辱了柳盟主,侮辱了天下英雄!”
“足下多慮了,這旗早晚是我的,我如何處置,自然是我的事。”少年的話雲淡風輕,嘴角的笑容絲毫未改。
黃思鶴忍不住替侄兒說話:“足下話說得未免大了,縱使給你勝了,這旗也是柳盟主的一番心意,往後,你還要傳給下一屆的優勝人。”
那少年沒有答話,他的笑容裏露出不屑。
好一個狂妄小輩!
這一刻,幾乎所有在場之人均在心裏這般罵道。
自然,萬事均有例外。這個例外便是柳夫人。她在望見少年的那一剎起,臉色變得鐵青,渾身發抖,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最先覺察到她的異樣的是她身旁一直侍候着她的紫衣少女,那少女問道:“夫人,您怎麽啦?”
柳夫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低聲道:“沒事,我只是突然,感覺有些冷。”
“要我扶您回去休息嗎?”
“不。”柳夫人道,她的聲音十分堅定。
紫衣少女只好點頭,為她披上一件鬥篷,問道:“這樣好些了嗎?”
“嗯。”柳夫人點頭,她的指甲滲進鬥篷細密的絲線之中,臉色逐漸由青轉白。
柳乘天此刻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少年身上,自是未能覺察出夫人的異常。好在柳夫人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随即鎮定了心緒,面上恢複常态。
毋用說,這場上大半的人,便是等着看那少年的笑話。但顯然這大半的人要失望了。因為這少年的武功與他的驕傲是絕對相符的,甚至要超于他的驕傲。且看他持劍從旗杆上飛下,直逼黃煜而去,舉劍之時,亦側身出腳橫踢,黃煜下盤受擊,險些站立不穩,只能勉強招架頭上飛來利劍,那把劍在落日的餘晖裏散發出刺眼的光芒,不出三招,黃煜已敗在他的手下。
少年并未收劍,似乎等着有人再來挑戰。他持劍而立,問道:“還有人嗎?”
這些人大多先前已敗給黃煜,此番見黃煜如此輕易地敗給那少年,無一不知曉了那少年的厲害,自是無人敢應。
少年似乎早已料到如此結果。他揚眉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只需再打敗一個人,便能奪得這面旗子了吧。”
言罷,他向前邁上兩步,拱手道:“黃前輩,請。”
黃思鶴這才明白他想挑戰的是他,被這樣一個後生效被欺侮,心中自是不快至極。但他在江湖上畢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總不能為了一時之氣失了身份。他忍住心中的氣惱,站起身,道:“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生自鄉野,無父無母,不知名姓。”
黃思鶴道:“你可知參加這武林大會之人,各個都早已在柳莊主這兒登了名冊,凡事都得講求個規矩。你此番不請自來,中途強行入場,是何用意?”
“黃前輩此言差矣。我想在場諸位英雄,除了您和慕容前輩以外,均是不請自來吧。”少年笑道,“我也并非中途入場,我是到了最後關頭才入場,如此,只是不想在前面浪費時間。無意中壞了令侄的好事,還請黃前輩見諒。”
此話一出,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之前落敗之人,均對少年滿腹敵意。
“我這個人,不喜歡講廢話,黃前輩,我這戰書,你是接也不接?”少年的眼睛透出死寂般的冷漠。
“不接。”黃思鶴答道,“我原本便沒有打算參加比武,此番前來,只是為了報答柳莊主與慕容前輩的知遇之恩。你若是想挑戰,怕是找錯了人。”他早已在上一屆武林大會中取勝,實無必要在此丢了名聲。黃煜曾得他親自教導,加之勤練數年,已有他七分修為,竟卻于三招之內敗給此人,可知此人不容小觑。他自知自己并非他的對手,便決意無論他如何挑釁,也絕不出手。
少年似乎早已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既然黃前輩都這麽說了,想必慕容前輩與柳前輩也是這個說法,如此,我也不便強人所難。可方才我也問了,在場并無哪位英雄願意與我一較高下,這樣,不妨由三位前輩推薦個人選,來跟我争一争這面旗子。”
四下一片靜默。
柳乘天出來打圓場,他道:“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如今日的武林大會便到此結束吧。足下少年英才,武功蓋世,不妨今晚在我柳家莊歇息,待明日,看看有哪位新來的江湖豪傑能與你比上一比。”
少年一收慣有的傲氣,出人意料地答應了。
衆人不禁對柳乘天心生佩服。
傍晚,柳乘天在家中設宴款待四方賓朋,尤其是那藍衣少年。收起寶劍的他顯出一份文人的溫文爾雅。熱鬧的酒席間,唯有那少年滴酒不沾。
你或許會想起前夜他曾在雲來客棧買酒,他若真是滴酒不沾,那麽那壺“千年醉”去了哪兒呢?
這事兒,說實話,我也不大清楚。你要問,也只能問那少年了。
夜的寂靜很快吞噬了酒席的喧鬧,賓朋們紛紛離場。少年也在柳乘天的安排下回到了山莊中的住處。待一切收拾完畢,柳乘天方才發覺不見了夫人的身影,他問仆人夫人的去向,仆人回道:“夫人先前身子不适,便先行回房了。”仆人怕柳乘天責罰,又補充了一句,道:“夫人不想打攪莊主的興致,特意囑咐奴才不要告訴莊主。”
柳乘天道:“夫人身邊可有人陪着?”
仆人道:“有,紫貝姑娘陪着。”
“好,那我便放心了。”柳乘天道,“今晚我要與慕容兄敘舊,你去告知夫人。”
“哎。”仆人應道。
“罷了。”柳乘天難抑心中擔憂,又道,“我還是先去看看夫人。”
仆人跟随柳乘天來到夫人的庭院,皎潔的月光灑滿了幽靜的院落。院門之上題着“秋園”二字。秋是柳夫人的閨名,秋園也由柳夫人親自布置,綠草成茵,粉紫鑲嵌,精致典雅。想到此,柳乘天忍俊不禁。
輕聲叩門,迎來的不是夫人,而是白日裏侍奉在夫人身邊的少女,她颔首行禮,輕聲道:“莊主,夫人已經睡了。”
“夫人身子可有不适?”柳乘天問道。
“夫人有孕在身,這幾日為了武林大會的事,操勞過度,難免有些累不适,不過算不得什麽大礙,稍作休息便是,莊主盡管放心。”少女答道。
“嗯,辛苦你了。”柳乘天道。
少女笑道:“我會好生照料夫人的。”
少女的笑容随着柳乘天的離去漸漸凝固,她的心裏着實出了一把冷汗。方才夫人說心中煩悶,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又不許她陪同,只交待她擋住莊主,她雖有為難,卻到底拗不過夫人,只得随她。
柳夫人此刻卻正行走在柳家莊的荷花池邊。暮春時節,荷花将開未開,個個露出一抹嬌怯的笑容,惹得行人駐足。池上夾着一座彎彎的小橋,橋上刻着月牙的形狀。走過橋去,是一段曲折幽深的長亭。柳夫人走過了小橋,進入古樸的長亭,感受着夜風輕拂的溫柔,一日疲累的心情終于得到了舒展。
月光的清輝穿過長亭一路灑在她的腳下,她看到亭子的拐角,站着一個藍衣少年。藍的清冷與黑的死寂融為一體,唯有腰間紫青色的寶劍在月下熠熠生輝。他倚在亭子的石柱上,眼角的痣在此刻顯得分外清晰。他揚起的嘴角在月光下露出一種遙遠的詭秘,薄唇微啓,兩個字清晰地吐露出來,他道:“阮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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