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妻子

第71章 妻子

慕容洛站在妙星玄與司妙聖中間,将手放在她們的頭頂之上,滿目威嚴道:“好了,閉上眼,凝神聚氣。”

“我要開始搜魂了。”

兩人齊齊沉下心,閉上了眼。

慕容洛調動全身靈力,擡手捏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識海之靈,開!”

霎時間,妙星玄的識海翻湧,無數的記憶碎片翻滾而上,疼得她忍不住喊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劍宗大殿之上,響起了痛苦的喊聲,磅礴的記憶碎片開始往外溢出,形成了一副又一副圖景。

慕容洛眼明手快,連忙用匕首挑出今日的畫面,分別灌入兩枚留影石中。

記憶碎片一入留影石中,頃刻間爆發出強盛的光芒。

搜魂結束,妙星玄與司妙聖渾身一軟,齊齊趴在地上。

今日三番五次的鏖戰,已經消耗了妙星玄所有的靈力。就算她先前有自搜神魂的經歷,如今又是煉虛期,但仍舊難擋搜魂的虛弱,整個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蘇濟世見狀大喊:“孩子要不行了!”

“陸子蘅,給她喂一枚混元碧清丹!”

“我必有重謝。”

陸子蘅見狀連忙道:“哦哦哦哦哦……”

她走向妙星玄,給她喂了一枚混元碧清丹。丹藥一入口,稍稍留住了妙星玄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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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都濕透了,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半死不活地輕輕道了聲謝。

陸子蘅看着她很是愧疚,忙與她道:“不謝不謝……”

同樣受了一刀的司妙聖見狀冷笑一聲,費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給自己喂了一枚丹藥。

她跪坐了起來,在這大殿之上,虛弱地開口:“搜魂已經結束,諸位前輩,請看我的記憶,再來定罪吧。”

妙星玄聽她這般說,也勉強自己跪坐起來,冷笑一聲:“我的記憶也在這裏,請諸位定奪。”

她二人話音落下,慕容洛便道:“我方才搜魂時,并未感受到二人有神魂分離的痕跡。”

“具體事實,請看她們各自的記憶吧。”

衆人聞言,紛紛看向了司妙聖的與妙星玄的記憶。

在司妙聖的記憶裏,言辭與她說的一模一樣。

“我今日從丹宗出來前往薛家時,遇到了星玄師侄背着星馳師姐,前往蘇太師祖的洞府求救。”

“我也是這時才知道星馳師姐已經是凡人的。”

這一個畫面,與妙星玄的記憶也是重合的。

司妙聖繼續道:“因為這件事過於震撼,導致我失神忘拿了一味藥材,就又從薛家回丹宗。”

“再次從丹宗回到丹宗之後,薛家家主就說孩子被擄走,而那個就是我。”

衆人聞言,齊齊看向薛凝。

丹宗宗主蘇不凡開口:“薛家主,煩請你調動陣法資訊,驗證一下妙聖的說法是否是真的?”

妙星玄也朝她看過去,卻見薛凝調動星羅的副本,調出司妙聖的蹤跡,與她所言句句屬實。

衆人颔首:“看起來,司少宗主的确是無辜的了。”

蘇不凡也颔首:“的确如此。”

妙星玄一點也不意外,司妙聖既然敢在獻祭陣法前放下豪言壯語,自然是早有準備。

分魂之術……

呵……

不知怎麽地,她忽然想到當年妙行川站在道盟執法堂,被潑了一身髒水卻無動於衷了。

事到如今,她師父已死。

她是仙是魔,也就都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妙星玄轉眸,望着司妙聖的臉,心中的恨竟漸漸地平息下來。

她不會再求道盟給自己公道,她自己會去找回這個公道。

可她自己不争,蘇濟世與星北鬥卻要為她争一口氣的。

尤其是蘇濟世,連忙說道:“這麽早下定義幹嘛,星玄的記憶裏,另外一個司妙聖又是怎麽回事?”

星北鬥也道:“就是,人的記憶做不了假。還有龍女之死……”

“以星玄的行程,是殺不了龍女的。”

“就是就是。”

萬器宗的修士附和道,蘇不凡開口,陰陽怪氣:“這人魔之子先前不是說過了嗎?”

“魔族有一門功法,叫做分魂。或許是她為了救她師父,才出此下策呢。畢竟這世間能挽回天神至尊的功法,我是聽都沒聽過,想來也只有天下第一丹藥師的蘇師祖才能做到了。”

蘇不凡與蘇濟世是有點私仇在的。

當年就是蘇不凡的道侶揭發了蘇濟世大弟子入魔的消息,最後被她的大弟子煉化。

這筆賬,蘇不凡一直記在心裏。就等着哪日能超過蘇濟世,狠狠還上。

殿上的於清韻聽到這裏,扭頭看向蘇濟世,恨聲道:“蘇濟世,這是不是你的手筆!”

蘇濟世都給氣笑了:“蘇不凡,你什麽意思?”

“怎麽,現在是要給我潑髒水嗎?”

蘇不凡淡淡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妙聖是丹宗少宗主,為我丹宗殚精竭慮,操持多年。且她是人族,并無魔族之血。”

“若要說能得到魔族功法,除了這位妙星玄,還有就是蘇師祖了……”

此人端坐着,眉眼半開,一副厭世的模樣,說出來的話語卻把蘇濟世氣得半死:“想當年蘇師祖坐下的緬因師伯……”

他話還未說完,就氣得蘇濟世腦血上湧:“你——!”

蘇濟世本就身受重傷,一口氣提不上來,被他氣得吐出一大口血:“噗!”

妙星玄立即失聲大喊:“祖祖!”

衆人也跟着喚:“藥靈真君!”

蘇濟世俯身吐乾淨最後一口血,起身對衆人厲聲道:“我蘇濟世一生清清白白,從未行過任何肮髒之事。”

“你若是想以勾連魔族來污蔑我,那就盡管來。”

她擦了擦嘴角,起身道:“我就說人一多,就幹不了正經事。”

“我不管你們怎麽判,但我篤信星馳的眼光,玄兒不會做壞事。”

蘇濟世這般說着,對妙星玄道:“星玄,再等一會,祖祖來帶你走!”

她言罷熄滅了傳诏符,開始風馳電掣地往劍宗趕。

她人一走,衆人面面相觑。蘇不凡冷笑道:“蘇師祖偏愛星馳道君,天下皆知。”

“如今涉及到星馳道君帳中人之事,她竟是是非不分了。”

她話音落下,星北鬥也冷笑道:“蘇宗主未免太臆斷了些。”

“就允許你信任自己的弟子,不允許我們其他人信任自己的弟子嗎?”

蘇不凡冷哼一聲,與星北鬥争鋒相對:“可在場這麽多人裏,除了萬器宗與妙星玄,還有人與魔道交手嗎?”

“更何況,妙星玄的記憶裏只有她看到了妙聖抱着孩子,你怎麽能确認這個妙聖不是妙星玄的分魂僞裝的呢?”

星北鬥反駁:“那你又怎麽證明這個人不是司妙聖呢?”

她二人在大殿上吵了起來,聽得慕容洛頭都大了。

慕容洛大喝一聲:“夠了!”

星北鬥輕哼一聲,沖蘇不凡翻了個白眼。

蘇不凡冷哼,看向薛凝,語氣緩和了下來:“你既然說那個假的司妙聖給你孩子接生,能說說她是怎麽接生的嗎?”

薛凝抱着懷中的孩子搖晃着,思索片刻道:“她是用靈力強行引下來的。”

“這不可能!”

堂下響起了兩道聲音,分別是蘇不凡與司妙聖。

司妙聖擰眉道:“我們接生孩子,尤其是多血統的孩子,都是用靈力溫和地撫慰,一點點往下。”

“強行引下來,會使得母體大崩血。”

在場一名大乘修士豁然道:“所以,這個司妙聖是假的?”

蘇不凡颔首,很是篤定:“一定是假的。”

“更何況,妙星玄所說的妙聖想為司南恢複神軀一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衆所周知,妙聖向來與行川親近,怎麽會忽

然對司南別有用心。自甘堕落,與魔頭為伍。”

衆人附和:“就是就是……”

“我也聽說少宗主與琴靈仙子,交情匪淺。”

“是啊是啊……”

衆人的附和聲中,星北鬥聽得一言不發。

妙星玄跪在地上,聽到衆人的議論,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先是輕輕的俯首輕笑,繼而大笑:“哈哈哈哈哈……”

許是她的笑聲太倡狂了,衆人紛紛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慕容洛更是擰眉:“你笑什麽?”

“哈哈哈哈哈……”妙星玄大笑着,眼角都笑出淚來了。好一會,她才收聲,望着滿殿的修士大笑道:“我笑你們……荒唐啊。”

她擡眸,目光落在蘇不凡身上:“蘇宗主,你一口一個人魔之子。可有想過就是我這樣的一個人魔之子,在幽冥海拼盡全力,救了你的女兒。”

蘇不凡的面色一下就繃住了。

妙星玄嗤笑一聲,轉眸看向其他人:“再看看你們所有人,可還記得幽冥海域,是我師父拼死拼活,将你們的孩子救回來。”

“人也好,魔也罷,不過是修煉途徑不同,沒有什麽高低貴賤。”

“今日證據不足,你們不信我,也是我活該被人坑害。”

“我認了。”

她眼角含着淚,對慕容洛道:“此事已無需再辯,我認輸。請慕容宗主開執法堂會議票選,給我定罪吧。

妙星玄已經無心再聽這些人狡辯什麽了,說來說去,不過都是為了給司妙聖脫罪,到時候不只是蘇濟世,只怕死去的司南都要被潑髒水。

雙拳難敵四腳,想給司南潑髒水的又不止一個,她不如直接就扛下算了。

執法堂上,星北鬥與衆人據理力争,最後保持了龍女之死的疑慮,給妙星玄減了不少刑罰。

慕容洛拿到最後的道盟裁決,向九洲十四海的修士宣告:“萬器宗修士妙星玄,為護其師,道盟歷法三千五百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七日,于南洲丹楓國丹楓鎮誤殺修士四十六名,且疑似誤殺蛟龍族公主,諸罪并加,罰三道九雷刑劫,後關入劍宗思過崖三百年。”

妙星玄猝然擡眸,看向慕容洛,小蛟龍在她識海中尖叫:“三道雷劫!關入思過崖三百年!”

“這是要讓你死啊!”

妙星玄的手一下就握緊了。

慕容洛一把合起裁決書,對左右之人道:“将妙星玄帶到九雷劫壇,準備受刑!”

——————————

已是冬月,九雷劫壇伫立在懸崖峭壁旁,隔着萬魔澗,與遠處的鎮妖塔遙遙相望。

冷冽的北風從深邃的山谷吹來,刮在人臉上生疼。

妙星玄被鎖了四肢,跪在九雷劫壇之上,風吹過她散亂的長發,褴褛的衣袍,獵獵作響。

在她的頭頂上方,伫立着一座高達百丈的引雷隕鐵架,尖利的頂部迎着冬月的太陽,散發出尖銳的光芒。

四周站滿了大乘修士的虛影,此刻與慕容洛為中心,擡手齊齊捏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九天神雷,降!”

“轟隆!”

雷霆翻滾,霎時間,風起雲湧,晴天換作黑夜,漫天的烏雲密布而上,紫色的雷霆在翻滾。

慕容洛與衆人齊齊道:“一道天雷,誅清孽債!”

“呲啦!”

一道紫色的天雷自空中劈落,猛然朝劫壇頂端的引雷柱上劈落。

只聽的轟隆一聲巨響,金色的雷霆沿着隕鐵,宛若浪潮朝鎖鏈中心的妙星玄瘋狂灌入。

小蛟龍大駭:“星玄,神入識海,撐住了!”

“轟隆!”

雷電順着四肢的鎖鏈,灌入了星玄的識海之中。妙星玄一瞬觸電,身體瘋狂地抽搐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的大喊着,雷電如火,所到之處,将她的每一寸血肉都燒毀殆盡。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好像被岩漿舔舐過一樣,裸露出駭人的疤痕,将她原本貌美的肌膚,燒得面目全非。

疼痛的戰栗剛過去,第二道天雷又來了。

“二道天雷,淨化識靈!”

“轟隆!”

能摧毀一切的雷霆灌入她的識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朝端坐在識海中央她瘋狂沒過來。

片刻之間,暴風暴雨,地動山搖,她的識海被雷霆蒸騰得只剩下一小片,化作熾熱的水沒過了她。

還未等識海的疼痛燒過去,第三道天雷已至。

“三道天雷,紫府重生!”

第三道天雷灌入身,妙星玄幾乎是難在抵擋,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好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時不時抽搐着。

三道天雷已過,她還清了命債,也找回了自己的清白。

她蜷縮在地上,渾身散發着燒焦的氣息,灰頭土臉,再無從前的豔色。

一旁的陸子蘅看得於心不忍,忍不住別過眼去。

慕容洛冷着臉道:“解開,押送到思過崖去。”

“是!”

四周的劍宗弟子聽令,起身将妙星玄的手鏈腳鏈都解開,一左一右架起她,朝思過崖走去。

路過司妙聖的時候,原本氣息奄奄的妙星玄擡眸,朝她費力地看了一眼。

司妙聖面上仍舊平靜,可眼中卻是藏不住的得色,像是在挑釁。

原本沉寂的妙星玄冷笑一聲,輕喚了一聲:“小蛟。”

“君臨天下!”

她話音落下,無數條血線從她神軀裏爆發出來,穿透四周所有修士的身軀,化作一柄鋒利的血劍,朝司妙聖貫穿而去。

在場的慕容洛反應最快,一把将司妙聖拽在身後,用琴擋住了妙星玄。

她擡眸看向妙星玄。

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妙星玄額間的魔紋清晰地顯化了。

妙星玄一襲紅衣褴褛,褐發散亂,飛在半空之中,面目猙獰,魔焰滔天。

她一手握住魔劍,另一手操縱着血線,吸着在場修士的紫府補充靈力,雙眸赤紅:“慕容宗主,放開司妙聖!”

“我只想為我師父報仇,不想無辜傷人!”

慕容洛望着被她吸幹的修士一個個倒下,厲聲道:“孽障!”

“你已入魔,那就留你不得!”

慕容洛一把抛開司妙聖,擡手就是一撥琴弦:“看打!”

琴弦化作音波,暫時止住了妙星玄的步履。

妙星玄腳步一頓,猛地朝慕容洛一揮劍:“天地同壽!與君同焰!”

她這一劍聲勢赫赫,帶着磅礴的魔焰,朝慕容洛淹沒而來。

慕容洛被她一把火燒掉了衣袍一角,駭得頓時抽身:“這是什麽魔焰,竟如此厲害!”

她一抽身,妙星玄就直接越過她,追着司妙聖而去。後方的陸子蘅大駭,連忙搖動掌門鈴:“快!”

“諸位長老請出山,攔住妙星玄!”

————————

三道天雷她過不得,只好舍棄肉身入魔。

如今她一入魔,就重傷了一大串的劍宗與妙音閣的小修士,劍宗長老大怒。

她追着司妙聖來到劍宗後山時,被一群太上長老擋住了。

為首的太上長老擡手捏訣,與妙星玄道:“我等於你師門有緣,你如今速速退去,便不再傷你。”

小蛟龍也在她識海中道:“星玄,那些小修士的靈力不夠用的。”

“我們先走,下回再殺。”

下次,下次又是什麽時候!

司妙聖如此狡猾,今日若不殺了她,只怕之後都沒有機會了!

妙星玄剛入魔,氣息極度不穩定:“我也只想殺司妙聖,你們讓我,我也不傷你們!”

太上長老紛紛嘆息一聲:“既如此,那就動手吧!”

妙星玄也不多廢話,直接提劍朝那太上長老殺了過去。

她一人戰九人,殺得天昏地暗。

慕容洛及時趕到,擡手撥弦:“飛雪玉花!”

有她一加入,九名太上長老的劍陣越發厲害。

眼見就要打不過了,妙星玄提劍,甩開君焰:“君臨天下!”

這是血魔大法最後一重,也是最厲害的一招。

她将最後的靈力分開,讓慕容洛等人紛紛去擋。

“就是現在!”

分開這十人之後,小蛟龍道:“刺穿司妙聖!”

妙星玄當即穿過這十人的封鎖,一劍被庇佑在劍宗陣法中的司妙聖,司妙聖大駭。

魔劍血色滔天,眼看就要穿透陣法,将司妙聖斬落與劍下。

司妙聖卻從納戒中抽出一排金針,猛地朝妙星玄的眼睛刺去。

“小心!”

小蛟龍驚呼,禦起屏障格擋。

可那金針一碰到小蛟龍的劍身,就順着血氣往妙星玄眼中彌漫,一瞬模糊掉了她的五感與視線。

妙星玄只覺得眼前一黑,什麽也聽不見了。

她心下一咯噔:“不好!”

察覺到異樣,妙星玄連忙抽身,提劍就要遁逃。

但已經來不及了。

破開魔焰的慕容洛與九大太上長老齊齊調轉攻勢對準了她:“落雨成劍!”

妙星玄此刻什麽也感知不到,劍雨從四面八方破風而來,驟然貫穿了她的身體。

妙星玄的身軀被小蛟龍纏繞着,在空中一窒,接着猝然擡首,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噗!”

她手上的一枚納戒“砰”地裂開,化作一道流光,朝鎮妖塔飛去。

“星玄!”

遲遲趕來的陸子蘅見狀大喊,就連慕容洛與其他人也愣在原地。

“怎麽……”

“怎麽……”

“她為什麽不躲……”

衆人大駭,看向了陣法中的司妙聖。

司妙聖也被吓白了臉。

妙星玄深受重創,已是命懸一線。小蛟龍費力的懸着她,越來越吃力,身軀越來越單薄。

陸子蘅見狀,連忙飛身躍起,想要将她抱住。

可就這時,鎮妖塔的方向傳來了異動。

頃刻間,整座劍山地動山搖。

“怎麽回事?”

“地動了”

“鎮妖塔!”

“是鎮妖塔的妖魔跑出來了!”

衆人紛紛搖頭過去,卻見一柄巨劍化作流光,拖着身後的無數妖魔,朝妙星玄洶湧飛來。

陸子蘅望着那把劍,震驚道:“是上弦月!”

是司南的命劍!

費力拖着妙星玄的小蛟龍一看是上弦月,立馬大喊:“快點快點,大師父,我撐不住了!”

小蛟龍大喊着,爪子逐漸抓不穩,任由妙星玄往下墜落。

她剛落下一寸,上弦月就感到了。在她墜落之前,穩穩地拖住了她的身軀。

重傷瀕死的妙星玄躺在巨劍之上,微微側身,朝看不見的方向撫摸着,迷迷糊糊地喚:“師父……”

自她出生以來的記憶裏,只有她師父能這樣。

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境地,都會出現在她身邊。

上弦月聽到她的身影,輕輕蹭了蹭她。

但很快,無數的妖魔鬼怪飛到了劍宗後山的上空,猙獰地大喊:“道盟!”

“還我性命!”

“還我性命!”

衆人擡頭,齊齊擰眉:“不好,妖魔破塔而出!”

“先降魔要緊!”

慕容洛與劍宗修士不再管妙星玄與司南的事,提起武器就要上。

但上弦月比她們更快。

它托着妙星玄,化作一道流光,在無數的妖魔之間穿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殺得滿地都是血。

随着上弦月的殺戮之氣越來越濃郁,在它身側,顯現出一個人影。

此人黑發藍衫,眉目慈悲,正是司南。

殺盡最後一名被關在鎮妖塔中的妖魔之後,司南的身影徹徹底底地凝實了。

她一手抱着妙星玄,一手持劍,直接穿透劍宗的劍法,在衆人大駭裏,将呆楞的司妙聖穿透在地上。

司妙聖望着她抱在懷中的妙星玄,一下就瘋了:“劍靈!”

“你為了她,自願獻祭自己成為劍靈!”

“你瘋了!司南!”

“你瘋了!哈哈哈哈哈哈……”

司南沉默地望着她,抱着懷中的妙星玄道:“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是你不知道。”

“你才瘋了。”

她這般說着,從妙星玄的納戒之中取出一枚真言丹,塞進了她口中:“吃下這枚真言丹,就将你做的事全部都吐出來吧。”

司南這般說着,轉過身看向慕容洛:“慕容宗主,此人給行川下過蠱,害得行川與赫連無憂有了一場不明不白的孽事。”

“龍女也是她殺的,你只管問好了。”

說罷,她也不管慕容洛的目光,也不管司妙聖的謾駡,只抱着妙星玄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

妙星玄身中九劍,哪怕是如今已經入魔,也活不過一個時辰了。

司南倒是很鎮定,她如今是劍靈,借着靈力,将妙星玄身上的髒污洗淨,小心去撫她那些狼籍的傷口。

妙星玄渾渾噩噩的,感受到司南在輕撫她,擡手握着她的手,下意識地喊:“師父……”

司南心疼極了,聲音都是啞的:“嗯……”

她顫聲應了一句,給妙星玄輸了點靈力。

妙星玄暫時被封印的五感慢慢地回來了,她朦胧地睜開眼,逆着清光看向司南,淚眼朦胧的:“我這是……在做夢嗎?”

妙星玄擡手,撫摸着司南的面龐,淚盈滿了眼眶:“你不是……不是已經……”

轉世去了嗎?

為何還會在這世上。

司南擡手捂住她的手,眼眶發熱:“你還沒有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我怎麽會離你而去呢。”

妙星玄的淚滾滾而落,埋首入司南懷中:“我……我好難過啊師父……”

“我一想到你死了,我就好難過啊。”

她恸哭着,司南懷抱着她瘦弱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不哭……不哭了啊……”

“嗚嗚嗚嗚嗚嗚……”

妙星玄心頭大恸,哭着哭着,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渾身顫唞,仿佛連肺都要咳出來,咳得司南的衣袍上都是血。

司南連忙給她輸入靈力,只是她的靈力與妙星玄如今所用功法相差太多,并沒有什麽作用。

妙星玄哭着推開她,搖了搖頭:“不用了師父……”

她仰頭,淚眼朦胧地看着司南,神色很是悲傷:“我身受重傷,魔氣被斷,活不長了。”

她擡手,撫摸着司南的面頰,很是抱歉:“對不起,師父。你為我在這人間停留,如今我卻要死了。”

司南擡手壓在她唇上,聲音裏帶着哭腔:“說什麽傻話呢,師父不會讓你死的。”

“你不是說要做師父的妻子嗎?你死了誰來做師父的妻子?”

妙星玄一時語塞:“我……”

她還未說完,就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這時站在一旁的陸子蘅連忙道:“星馳師姐,不如先讓長老們看看,再……”

妙星玄聽到她的聲音,一把抱住司南,很是慌張道:“師父不要聽她們說,不要把我交給別人……”

她像是想到什麽一樣,抱着司南,滿是希冀道:“我們……”

“我們回家吧……”

“師父……我們回家。”

司南點點頭,含淚道:“好,我們回家。”

她抱着妙星玄起身,朝外走去。

慕容洛等人對視了一眼,跟上了她的腳步。

可以如今妙星玄的身體,根本撐不到她們回家的時候。

路過劍宗大殿之時,司南抱着妙星玄止住了腳步:“你想不想現在就嫁給師父?”

妙星玄窩在她懷裏,奄奄一息:“想……”

司南與她顫聲開口:“當年君子芳給了我一柄虛空弑神匕首,成全了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念頭。算起來,也算是我們的貴人。”

“今日不如這樣,我就在這劍宗大殿,與你完婚如何?”

妙星玄點點頭,片刻後,又緊鎖眉頭道:“我自然是想的。可是如今師父娶了我,只怕要做一個寡婦了。”

司南莞爾,與她道:“沒關系。”

她擡手,捏了捏妙星玄的面頰,與她道:“師父說過不會讓你死,就不會讓你死的。”

她抱着妙星玄,走入了劍宗大殿中。

大殿此時無人,所有大乘修士的虛影漂浮着未曾點亮。

司南橫抱着妙星玄跪在大殿之上,望着那張三清壁畫,将妙星玄輕輕放了下來。

妙星玄又是被雷劈,又是被火燒,身上肌膚沒有一塊是好的。

她一落地,仰頭望着司南,很是忐忑:“師父,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司南啞然失笑,将她的碎發挽到耳後,與她溫聲道:“不存在的事,我的玄兒,無論什麽時候都很好看。”

妙星玄這才稍稍好過了點。

她輕笑一聲,在司南的攙扶下,跪起了身。

司南将她擁抱在懷裏,誠摯開口:“祖師爺在上,天道聽祈。”

“今日弟子司南願與妙星玄結為道侶。”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願在人間與她相依相存,死生不負。”

司南轉過頭,望向妙星玄。

妙星玄身體很是虛弱,喘着氣道:“祖師爺……在上……”

“天道……聽祈……”

“今日弟子……妙星玄……願與司南結為道侶……”

“只要我還活着,這一生一世,我永愛司南。”

“天崩地裂……不死不休……”

她說到最後一句,忽而覺得心髒一痛,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司南連忙去扶她:“玄兒……玄兒……”

“咳咳咳咳咳……”

妙星玄倒在司南懷裏,劇烈的咳嗽着。

司南擁着她,拍着她的背為她順氣了好一會,妙星玄才喘着氣坐了起來。

她直着身體,捧着司南的臉問:“師父,我這算是嫁給你了嘛?”

她們的婚禮很簡潔。

妙星玄設想中的婚宴沒有,婚服也沒有,熱熱鬧鬧吹吹打打更是沒有。

但妙星玄仍舊很開心,發自肺腑的感到欣喜。

司南淚眼含笑:“還喊師父呢?你應該喊我什麽了?”

妙星玄熱淚盈眶,發出了一聲甜蜜的嘆息:“星馳……”

司南笑了起來,小心去吻她的唇:“這才對了。”

她小心吻掉妙星玄唇上的血跡,與她額頭相抵,擁在了一處。

大殿之外的劍宗長老噓唏:“常人以為師徒不倫,是仗着世俗禮教誘騙。”

“可她二人,一個是赤子之心,全心為她師父。一個是純潔之情,一心為了她的愛人。”

“如此相配,倒說不上是什麽師徒情了。”

其他人附和:“是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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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慕容洛也有些改觀:“情愛極致,是互相心疼。她二人都把對方疼到了骨子裏。”

“你傷一份,我痛十分。”

“哎……”

相擁着的二人根本聽不到唏噓聲,司南松開了妙星玄,與她溫聲道:“你既然嫁了我,那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師父帶你去哪裏,你都會去的對不對?“

妙星玄點點頭,望着她,目光很是篤定:“嗯!”

“只要是師父帶我去的,天涯海角我也跟着師父去。”

“好。”

司南将她打橫抱起,朝殿外走去。

經過慕容洛的時候,慕容洛主動開口:“要不還是讓我替星玄看看了。”

司南搖頭:“不用了。”

“這世間,沒有什麽人能夠救我的妻子了。”

蘇濟世不行,慕容洛更不行。

只有她自己可以。

司南抱着妙星玄望萬魔澗走:“慕容宗主,你将司妙聖審問一番,還玄兒一個清白,我就很感激了。”

“再會。”

她幾個縱身起落,朝萬魔澗飛去。

沒一會,衆人就看到司南來到萬魔澗的懸崖峭壁旁。

冷冽的冬風吹起司南的衣袍,司南橫抱着妙星玄,在她耳邊說到:“昔年魔君卿如塵被打落萬魔澗二十年,從中爬了出來,成就一代大魔。”

“你身上既然有魔君之印,師父就賭一把。”

“生,你我二人皆生。”

“若是死,我就只與你做一日道侶,全死在萬魔澗中。”

她抱着懷中的妙星玄,眸光堅定,接着縱身一躍,跳下這萬魔澗中。

茫茫雲海霎時掩蓋了她的身軀,蘇濟世晚來一步,只看到司南縱身一躍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司南!”

她也想跟着跳下去,卻被慕容洛拉住了。

再看去時,只見雲海絕松傲然而立,再不見她師徒二人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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