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禮物
第6章 禮物
裏卧的床上,時眠星正靜靜躺着。他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換過,也已經被上過藥。時青旻醫術比不得時青秋,但眼前治一治倒也有效。時青旻坐到床邊,握住時眠星的手,閉眼,掌心的藥力緩緩送入人心脈。
涓涓冷意沿着手指流入心脈,依舊火熱翻湧的氣血逐漸降溫平息,時眠星也逐漸醒了過來。睜眼,就看見自己師父溫和毫無怪罪,又充滿心疼的神情,不由得懊悔起來:“師父,我…又闖禍了。我實在該罰,罰什麽都好,別的不求,只求師父不要惱我。”他抿抿嘴,稍稍彎曲了指節,指腹在時青旻手背上輕撫,“師父,我,我隐約記得對師叔他們起了殺心,他們是不是已經死在我手中?”
時青旻是想生氣的,最終還是不忍心,平心靜氣地給人把手握好,等人氣血全部平息才松了手,攏了攏袖子:“我罰你?定不住,又拴不了,罵不得,打不得,攆不得,我奈你何呢。他們掃了院子,去教禮堂領罰了。”
“師父……他們沒死,我就不管了。我今日下山,是想去謝二狗的,他陪着我一直在山下賣藝賺錢,謝了他我這幾天便不要去找他玩了。”時眠星坐起來,翻開自己的枕頭,拿出了一支白玉簪來,“過兩天,師父十九生辰……這是我這月餘,偷溜下山,賣武藝賺錢買下的。雖然不是什麽名貴的玉石,可也觸手生涼。平日,師父有什麽好的都是緊着我,自己都不曾添置什麽。”說着,他跪在床上,捧着玉簪,可憐巴巴地看着時青旻。
早在玉簪出現時,時青旻便怔住了,想生的氣已然抛諸腦後;再看這眼神,更是軟了心腸,低下頭讓時眠星給自己戴上簪子,然後坐直了讓他看。
時眠星露出了純真的歡欣笑容:“好看。果然最配師父了,同我日夜所想的一樣。”
時青旻站起來,拆了頭上的兩枚簪子,重新挽了發髻,只用白玉簪簪好,又轉身去了自己衣櫃前,挑了挑,手指搭在其中一身月光白的衣服上,閉眼間心念一動,便換在身上,又撿了一枚紅色長流蘇紅玉佩戴上:“你這簪子買的真是糟糕,不好搭配。”
時眠星坐在床邊晃腳看他更衣:“師父本就是極好看的,方才那身清新脫俗,這一身又多了幾分儒雅。簪子也是點綴的恰到好處的。師父,再過幾年,等我同你生的一般高了,就讓我做正式入室弟子吧。可以照顧師父起居,為師父挽發更衣。”
“這是傭人做的,你不必來。你有更遠大的前途,和更重要的事。”時青旻走過去,蹲下來仰視他,“眠星。有一天你會站的高高的,不用我蹲,你也會俯視師父的。”時眠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師父,等到那一天,我的病是不是也能治好了。我不想…變成怪物。”
“眠星,你不是怪物,是強大。你身體裏的力量,宛如世間最厲害的駿馬,有誰都比不上驕傲。可是,你也知道,最厲害的馬馴服起來都很費勁,你現在,也只是不會駕馭它而已。你還記得上次北易寨三師叔馴天馬,結果摔下來的事麽?現在還一瘸一拐呢。”時青旻擡手刮一下時眠星鼻子,“可不許告訴別人這件事,尤其是他的弟子們。”
“那,我是駿馬,師父就是馴馬的人吧。”時眠星放松下來,手指撚了時青旻一縷頭發玩,“不過,要是師父也被我摔下來,我寧可不做什麽駿馬,做頭豬也比駿馬強。”
時青旻被逗樂,笑起來捏捏自己小徒弟的臉蛋:“你要是豬,那師父就切了你,做紅燒肉吃。你要是駿馬,我也沒有馬鞭,只好借了你師姑的九節鞭,天天揍你。”
時眠星跳下床撲到他懷裏,俯在時青旻肩上咬耳朵:“旻哥,等我再大些,就娶你當老婆。絕對不會把你留給師姑那個兇女人的。”
“一派胡言!”時青旻騰一下站起來,不知道該說哪一句是一派胡言,正在此時,外面哭爹喊娘的一片嘈雜,轉身出去看時,黃世賢解了外衣,內襯後背上幾條血痕,非要沖進來,正遇上時青秋過來,兩個人門口吵了起來。看着時青秋叉着腰一個髒字都沒有的把對面罵了個狗血淋頭,時青旻忍不住偷偷摸摸贊同了一下自己的小徒弟,然後幹咳一聲,讓兩個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等二人行禮畢之後,才輕聲而溫和地問:“怎麽了?”
時青秋把手一背往邊兒上一站,顯然并不準備先發言;于是黃世賢往前一步撲跪在地上,張嘴便是泣音:“掌門師兄,我要挨二十鞭,二十鞭啊!我實在冤屈,來找您,還讓師姐攔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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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污我門庭,聯合妖祟,傷我徒兒,因這三項罰的二十鞭麽?”時青旻帶着笑意緩緩地問。
“我……我委實不知那是妖邪……不知者不為怪啊!”
“所以只有二十鞭。”
“但是那小子……”
“放心,師弟被我座下尚在萬戶堂同衆多新入谷弟子一同學習的弟子打的落荒而逃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黃世賢突然噎住了,面色難看起來。時青秋靠着門框笑起來:“也不想想掌門是什麽人,這裏是用狗血就能壓住的邪祟就能來的地方麽?真不知道這是來除邪,還是……”話音剛落,黃世賢當即跪下:“屬下知錯。”
時青旻笑容不改:“回去吧。今日之事,知者不可再多,可好?”
黃世賢點着頭出去了,時眠星在裏屋聽的真切,笑的開心時 ,時青秋送了藥進來,上爐煎着,叮囑他要注意火候,時青旻也進來要他吃了藥等自己回來吃晚餐,他都一一應了,目送二人一同去了,乖乖搬了小凳子坐在藥爐面前給自己煎藥。
另一邊,進了春醫堂的後廳,轉過回廊,進了小小的停屍間,時青秋才開口:“這妖祟,是用東旸谷的法術,混進來的,所以一直未有發覺。身上的咒,是必死咒,這種咒法我倒是不曾見,只是探知所需之後,就會死去……總之,這家夥背後的主使,已經知道了自己要知道的。”
時青旻擰着眉毛,繞着小落看一圈才開口:“如此,需要調查一下小落所在的村落。”
時青秋說:“就是前幾日來報,被魇魔所困,幾乎屠村的那裏。”
時青旻愣了一下,他想起前幾日有線報說那裏發現了大量打不完的魇魔,懷疑是找到巢穴,但是明明仗軍堂的領事彙報,都說有信心……看來過幾日還是要尋時機下山一趟。這件事是沖着自己來的,還是眠星,眼下,都說不清了。
“你還要把他留在身邊嗎?”時青秋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時青旻抿一下唇,淡淡地回答:“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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