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家入硝子”

第三章“家入硝子”

整個十一月，我幾乎都是在車中度過的。

不是在黑澤的副駕駛上，就是在高專後山的駕考車裏。

直到拿到駕照的那天，車窗外面的天空已經染上了深秋的色彩，我才意識到，我已經錯過了季節的變化。

此刻車內，五條和夏油沉默不語，但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自若。“本次任務是回訪下澤區醫院護士夜晚失蹤案件，以及建築內鎮物替換更新。”

話音剛落，五條在後座發出一聲怪笑，拍手稱贊道：“挺有架勢的嘛。”而我瞥了一眼後視鏡，夏油傑竟然也欣慰地點頭，不由得有些心梗。

“那麽，接下來我們分開行動。你們負責在樓內清除詛咒和殘穢，我去地下室更換鎮物。”我沒有回應五條的調侃，疲憊地推開車門，從後備箱拖出沉重的鎮物箱。

夕陽的餘晖灑在醫院的巨大建築上，窗戶将斑駁的光影反射在鎮物箱表面繁複的符紙上，像是某種詭秘的圖案在跳動。

雖然醫院的外表已經重建，不再有上次被破壞的痕跡，但內部卻依然保留着那些痕跡，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石子。

我推開樓梯間厚重的應急通道門，冷意順着臺階彌漫上來。

借着手機照明，我沿着陰暗的走廊慢慢摸索前行，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回蕩。

正當我全神貫注地盯着腳下時，一個身影突然從拐角處閃過。我的心猛地一緊，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手機微弱的光線在我前方搖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與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心中的緊張感，但總感覺黑暗中有某種東西在窺視我。

轉過一個拐角，我猛地停下腳步。有個人影就站在不遠處，背對着我，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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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握住手中的鎮物箱，調動體內的咒力，小心翼翼地靠近。

就在我即将觸及他的瞬間，那個瘦高的鬼影突然轉過頭來。那張熟悉又讨厭的臉龐瞬間映入我的眼簾，是五條，他此刻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

“五！條！悟！”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有沒有很感動，我可是……”我沒給他表演的機會，掄起手中的鎮物箱，用盡全力直接砸向他。

但鎮物箱在他身前停下了，手感不對，我随即用咒力在手背上刻符，低聲道：“觀火。”

随着咒力的不斷注入，皮膚上浮現符咒的圖樣，咒力燃燒起來，這火焰并非尋常之火，而是由純粹的咒力所凝聚。

沒有溫度的冷火照亮了這一空間內的所有事物，無論活的、死的、靜止的、還是運動的，都毫無遺漏。

在瞬間開闊的視野中，最為耀眼的莫過于眼前人的這雙眼睛，這是我第一次使用“觀火”遇到這種情況，像是同時被十幾個體育場的投光燈直射。

強烈的注視感讓我頭疼欲裂，難以再維持穩定的咒力注入，符咒隐入皮膚之下，咒力餘燼從我手背上滑落。

“哇，真的假的？”五條拎着鎮物箱，一臉驚訝地湊近過來，“這是你的術式嗎？”他彎下腰，仔細打量着我的手背。

“算是吧。”我敷衍道，這個人沒什麽社交距離意識，近到能感受到呼吸的熱氣，讓人分心。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試圖适應這突如其來的明暗變化，但眼前仍然只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我好像暫時看不見了。”

“好麻煩。”他不滿地嘟哝着，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的手腕被一圈空氣固定住，然後輕輕地向前牽引。我想起了停在他身前箱子：“這是你的術式嗎？”

“算是吧。”他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帶着反将一軍的得意。

我被自己敷衍的回旋镖噎到，沉默地前行。

幸好接下來的道路沒有什麽臺階，通往鎮物井的路一路平坦。

我小心地替換了井內的鎮物，祛除了舊的氣場，重新鋪設新結界。這些步驟我閉着眼睛都能完成。

“就這？那讓我來不就好了。”一旁的五條百無聊賴地叫喚。

“因為結界束縛，只有登記過的巫女和個別術師才能替換。”我耐心地解釋道。

“所以你是巫女？”他追問道。

“……個別術士。”我糾正道，“巫女是世襲的，而我只是一個被選中的術士。”

至此，下澤區醫院事件正式結束，因為意外失明，我在車內等視覺徹底恢複，高專一年級兩人自行乘坐地鐵去下一個任務地點。

回到高專門口的時候，我的頭還是有些暈沉沉的，順手撈過樹下送達的外送。

這份外送是我特意為硝子訂的，是千代區新店的招牌栗子香缇，甜點用燙金的複古包裝盒裝着。我還特意囑咐店家要加上禮品的銀白色絲帶，這樣看起來更像是一份禮物。

如果是galgame就好了，送禮物有好感度選項，這樣就知道硝子喜歡什麽了。

然而當我把甜點遞給硝子時，她的臉上并沒有露出我期待中的驚喜表情。她只是掃了一眼，然後搖頭：“謝謝，但我不愛吃甜品。”

我記得硝子之前在郵件裏曾經說過蒙布朗超好吃，所以我才特意選了這家店的甜品。

難道是我記錯了？

“可是你不是上次說蒙布朗超好吃嗎？”我困惑地問道。

“那是悟吧。”硝子把感冒藥放到盒子頂上。“一天兩片，注意休息，以後最好還是在藥店備一些更方便。”

我把感冒藥揣到口袋裏，慌忙掩飾道：“啊，是我記錯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手中依然托着那份未被接受的甜點盒，白色緞帶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猶豫再三，我還是拿出了手機，給“家入硝子”發送了一條簡短的信息：“麻煩前輩過來取個東西。”

走到轉角處時，我腳步一頓，現在跑估計還來得及。

走廊的盡頭，初上的月光溫柔地灑在宿舍門前，五條靠在門邊，揚聲問道：“拿——什——麽？”

我硬着頭皮走近他，沒有多餘的寒暄，将手中的栗子香缇遞了過去。

“我有點累，先休息一下。”說完，沒敢再看他的反應，我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倚着門滑坐在地板上，我環抱住自己，試圖從這狹小的空間裏尋找到一絲安全感。思緒如惱人的耳機線，我努力地想要理清頭緒，卻越理越亂。

“怎麽會這樣……”我低語着。

硝子溫柔地用手碰着我的額頭與五條嚣張地用手撕裂牆壁的畫面交錯浮現。

我打開手機裏的郵件，無論是之前硝子靠在夏油肩上睡覺，還是硝子挂在兩個同級生身上的自拍，都有了新的解釋。

想要删除那些過往的記錄，卻又久久凝視着屏幕，最後只是修改了備注。

沒開燈的房間裏，手機亮起來很刺眼，屏幕上不斷跳出新郵件的提醒。

五條悟：裏面是一粒一粒的栗子泥唉

五條悟：[圖片]

另一邊，在暖黃的卧室燈光下，五條興致勃勃地對着剛收到的甜點上上下下拍照。

輕盈鮮奶油一朵一朵地堆疊在一起，一側被巧妙地挖開，露出裏面松軟的栗子泥。

沙發那邊，夏油慵懶地靠在背墊上，一只手随性地撐住頭部。

他的注意力在手中的游戲手柄和五條之間徘徊。“好了沒？昨天買的已經吃完了嗎？”他随口問道。

“冰箱裏的還有，但這可是新品。”在相冊幾排差不多的圖片中，五條滿意地挑選出一張照片，發送出去。

“而且，”他收起笑容，把透明的塑料叉子豎在眼前，神秘兮兮地說：“今天月亮剛好照在走廊上。”

夏油有些無奈，“別想太多。”他提醒道。

五條卻不以為意，他手中的叉子在甜點上輕輕一刮，帶起一片金黃的栗子泥。

“在有月亮的晚上約帥氣的前輩出來，還送前輩喜歡的蛋糕。”他誇張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暗示着什麽。

夏油不再看某人抽筋的眼皮，果斷取消游戲的暫停，靈活地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一個飛踹，把對面在原地不動的角色踢下了平臺。

GAME OVER

“啊！作弊！”五條嚷嚷着，伸手就要去搶身旁人的手柄。

然而，夏油卻早有準備，一個轉身就躲開了他的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