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初識

初識

事情到底怎麽回事，陸宴也說不清，兩名警察便陪着他一起，在急救室外等着。等了約莫半個小時，急救室門外的燈滅了，緊接着房門被推開，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

劉華上前詢問道：“醫生，傷者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以為是家屬，安慰道：“你們不用擔心，沒有生命危險，就是被打了腦袋，有些腦震蕩，再加上低血糖，這才暈了過去。”

“他是被人打傷，我們是接警的警察，還得需要你們驗傷。”

“你們不是家屬？那家屬來了嗎？”

“家屬暫時聯系不上。”

剛才陸宴打通了高蘭的電話，問了宋橋監護人的聯系方式，可怎麽打都打不通。

“那住院費和治療費……”

劉華微微蹙眉，轉頭看了陸宴一眼，說：“這些費用我暫時代繳，你不用擔心。”

醫生見劉華臉色變了，急忙說：“我們也不是沒有人情味，只是……”

“我都明白，大夫不用說了。”劉華打斷了他的話。

醫生轉頭看向護士，說：“那你就帶着這位同志去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警察同志，跟我來吧。”

劉華剛走，宋橋就被推了出來，陸宴跟着一起去了病房。

“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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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起來，陸宴拿出手機看了看，是他爸陸川的電話。他猶豫了猶豫，還是點了接通鍵，不等他說話，就聽電話裏傳來陸川質問的聲音。

“這麽晚了不在家，去哪兒了？”

陸宴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說：“我在醫院。”

“你怎麽了，去醫院幹什麽，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不是。”

“不是打架，那你去醫院幹什麽？都高三了，還不知道學習，就知道到處惹是生非……”

陸宴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再聽他說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脾氣。

“是家裏打來的電話？”另一名警察吳磊出聲問道。

“是我爸。”陸宴把手機收了起來，擡腳進了病房，問：“護士，他什麽時候能醒？”

“你們不用擔心，他很快就能醒。”護士收拾好，擡頭看向吳磊，叮囑道：“我先去忙了，你們如果有事，就按床頭的呼叫鈴，我聽到，就會過來。”

“好，謝謝護士。”

半小時後，宋橋醒了過來，見自己在醫院，皺緊了眉頭，坐起身就要下床，可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吳磊見狀急忙說道：“你被打的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

“我沒事，不用住院，回家睡一覺就好。”

陸宴看着臉色蒼白的宋橋，隐約能夠猜到他這麽說的原因，說：“劉警官已經幫你辦好了住院手續，就算你現在回家，住院費也退不了了。”

宋橋看向陸宴，臉上有着被猜中心思的難堪。

吳磊和劉華對視一眼，随即問道：“宋橋，當時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會被打？”

宋橋轉開視線，說：“我沒被打，就是摔了一跤。”

“你的意思是說陸宴報假警？宋橋，你知不知道報假警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宋橋一怔，随即看向陸宴，見他正平靜地看着自己，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說：“不是，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就不麻煩你們了。”

“你要先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說清楚，追不追究另說。”見宋橋沉默，劉華接着說：“宋橋，暴力脅迫不會只有一次，如果你這次選擇了沉默，那勢必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會連累陸宴。你應該記得，那些人在臨走之前可威脅過陸宴。”

“他們不會找陸宴麻煩。”

“你怎麽能保證他們不找陸宴麻煩？陸宴好心幫你，你也不想他因為這件事受到人身威脅吧。”

吳磊接話道：“宋橋，這種事我們見得多了，你選擇沉默，就是縱容對方欺負你，一旦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後悔可就晚了。”

陸宴沒說話，只是在一旁安靜地聽着，這一刻他對宋橋充滿了好奇。

沉默了許久，宋橋終于開了口，“打我的是我表哥。”

劉華聞言松了口氣，繼續問道：“你表哥是誰，他為什麽打你？”

宋橋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他叫高銘，是我大姑的兒子，他找我要錢，我說沒有，他們就動了手。”

“他為什麽要找你要錢？”

宋橋又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了口，說：“三年前，我爸媽出車禍死了，我就借住在大姑家。去年，高銘沒考上大學，也不複讀，也不找工作，就在家打游戲，還經常往游戲裏充錢，大姑不給他錢，他就找我要，我不給，他就打我。”

“他打你的事，你大姑知道嗎？”

“不知道。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你們也不用再繼續查下去，你們墊付的醫藥費，我會想辦法還給你們。”

“你這樣做，只會讓高銘更加肆無忌憚，不僅你過得很辛苦，高銘也很有可能因此走上犯罪道路，你要想清楚。”

“我能怎麽辦？如果有的選，我絕對不會待在那個家裏，可我沒得選！”宋橋紅了眼眶，卻倔強地垂下頭，不想讓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深吸一口氣，說：“還有一年，我再忍一年，等我考上大學，一切痛苦就結束了。”

劉華和吳磊對視一眼，問：“你父母的車禍是怎麽回事？”

宋橋深吸一口氣，說：“我爸是貨車司機，我媽跟着他出車，那次他們要運一車貨去揭陽，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車翻下了高速，我爸媽……當場死亡。”

“責任認定是怎麽說的？”

“大姑說是我爸疲勞駕駛，要負主要責任，保險保不了，要賠付很多錢。家裏的房子賣了，我只能借住在大姑家。”

“你父親叫什麽？”

“宋軍。”

“軍人的軍嗎？”

宋橋點了點頭。

“事情我們基本了解了，你确定不追究嗎？”

“确定。”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有事再給我們打電話，這是我的名片。”

宋橋接過名片，說：“住院費我會想辦法，盡快還給你們。”

劉華笑了笑，說：“沒多少錢，不着急還，等你上了大學再說。”

“謝謝。”

劉華和吳磊沒再多說，轉身出了病房。

陸宴起身，說：“我去送送他們。”

陸宴三兩步追了上去，說：“警察叔叔，你們等等。”

劉華頓住腳步，轉頭看了過去，說：“怎麽了？”

陸宴回頭看了看病房的方向，說：“警察叔叔，我剛才聽了宋橋的話，總覺着他父母的車禍沒那麽簡單，您能不能幫忙查一查檔案。”

“你怎麽就覺着他們的車禍有問題？”

“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高銘什麽性子，多半是受他父母影響。我覺得保險公司不賠，需要賣房子還債這件事不靠譜。”

“你這是全憑自己想象，壓根沒有事實依據。”

“宋橋每天晚上放學，都會去夜市打工，午飯更是只有饅頭和鹹菜，他低血糖十有八九是因為這個。警察叔叔，你說他大姑但凡對他好點，他的日子至于那麽苦嗎？”

劉華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去夜市打工？這事你确定嗎？”

“我确定，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查。不過确定這件事後，還請你們當做不知情，不然他沒了這份工作，日子怕是會更難過。”

“嗯，他父母車禍的事，我們會留意，如果事實與他們說的不一致，我們會告知宋橋。”

“謝謝警察叔叔！”兩人沒再多說，徑直離開了醫院。

陸宴到小賣部買了些水和吃的，這才重新回病房。還沒到病房門口，就看到宋橋扶着牆走了出來。他微微一怔，迎着便走了過去。

“你這是要去哪兒？”

“回去。”

宋橋想要繞過陸宴，卻被陸宴攥住了手腕。

陸宴朝着護士站喊了起來，“護士，這有個病人要逃跑。”

宋橋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陸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個送宋橋回病房的護士一看是宋橋，急忙走了過來，說：“你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怎麽能走呢。”

“我沒事，很晚了，我得回去。”

“那不成，你現在已經辦了住院手續，如果你回去出了什麽事，我們醫院是要負責任的，趕緊給我回去躺着。”

看着宋橋被護士拉扯着進了病房，陸宴嘴角勾起笑意，拎着東西跟了上去。

“這麽大的小夥子了，怎麽就聽不懂話呢。”護士把宋橋按回床上，轉頭看向陸宴，說：“你看着點，如果他再敢跑，你直接叫我。”

“好。”陸宴滿口答應。

護士再次看向宋橋，說：“你給我老實待着，我還忙着呢。”

護士出了病房，随後帶上了房門。

陸宴拿出買的礦泉水，遞給宋橋，“喝點吧，嘴唇都起皮了。”

宋橋看着水瓶，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陸宴在隔壁的病床上坐下，掏出手機，又給之前那個號碼打了過去，這次對方很快便接聽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