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識

初識

簡單的雞蛋面，少許菜葉，一個荷包蛋，還有小半盤的回鍋肉，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吃過了。最初時還好，大姑對他噓寒問暖，做飯之前都是問過他吃什麽再做。可後來，大姑就像換了副嘴臉，知道他吃不了辣，肉菜都是辣得入不了口，只有那一小盤炒青菜是不辣的。再後來，上高中要交學費，大姑一拖再拖，就是不想給他交，還是他說高中有獎學金拿，大姑這才勉強将學費給他交了。可他的夥食也因此變得更差，甚至不讓他上桌吃飯，只是讓他端着剩飯剩菜去一邊吃。

唯一能上桌吃飯的時候，就是他拿着獎學金回去的時候，大姑說那是他一年的夥食費。至于校服費、資料費以及雜七雜八的費用，需要他自己去解決，他之所以高三了還轉校，也是因為大姑聽說這所學校的獎學金高，還能免除學費。

宋橋忍不住擡頭看向陸宴，雖然剛來這個班級一周，卻聽到了許多他的傳言，說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每天只知道打游戲，拿着錢收買人心，還跟社會上的小混混有來往，經常去酒吧、夜總會玩樂，甚至還有人說他吸毒，等等。

可他們說的，和他接觸的好似兩個人。陸宴花錢确實大手大腳，買吃的從來都是一大推，可幾乎都能吃完，即便吃不完，也不見他浪費。還有這次他被人打，陸宴不僅送他去了醫院，還幫他解圍，甚至考慮到他那可憐的自尊心，今天又毫不猶豫地接他這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可憐蟲回了家。

陸宴察覺到投射過來的視線，轉頭看了過去，毫不客氣地說：“吃完自己洗碗，還有廚房，也順便收拾一下。”

宋橋急忙收回視線，“哦，好。”

陸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游戲直播上，只可惜他喜歡的戰隊失利，3:2輸給了對方。他懊惱地退出直播，找了個新上映的電影，随後便起身去了卧室。

宋橋吃完面條，便起身收拾碗筷，那種讓人無力的眩暈感已經消失不見。他熟練地洗碗，收拾廚房，很快便收拾停當。當他轉身打算離開時，發現陸宴就站在廚房門口，不禁有些緊張。

“我有事和你商量。”

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宋橋跟着陸宴走了出去，問：“什麽事？”

“坐下說。”

宋橋在沙發上坐下，有些手足無措，“今天謝謝你。”

“今天我幫你，你是不是也該幫幫我？”

宋橋深吸一口氣，說：“你想我怎麽幫？”

“今天我外公給我下了硬性指标，無論如何也要考上一本，否則就停我的零花錢，你多少也知道我的學習情況，咱們班的吊車尾，別說一本，考上二本都夠嗆。為了我的生活品質不下降，你幫我補課，我付你補課費，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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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幫你補課，不收費。”

“我要的是天天補，不止周末，你晚上的兼職是不能去了。如果你不收費，那我就等于欠了你的人情，這年頭人情債最難還，我寧願用錢來解決。”陸宴拿出手機，說：“剛才我看了看，一般補課的收費是一個小時100到200元，這麽算太費勁，咱們就按月來，一個月5000，管你吃住，怎麽樣？”

“吃住？”宋橋驚訝地看着陸宴。

“我們放學本來就晚，你還要給我補課，萬一你回去遇上什麽危險，又是一樁麻煩，所以你要同意，待會兒我們就去你大姑家，把你的東西搬過來，直到高考結束為止。”

宋橋怔怔地看着陸宴，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是在可憐我？”

“我可沒這個想法，你別自作多情，要不是外公拿住了我的命脈，我才不費這個勁。不着急，你慢慢考慮，實在不行，我也不勉強，大不了按照我外公的意思請個家教。”

“好，我答應。”

這事沒什麽好考慮的，別說每個月有5000塊的收入，就是沒有錢，只要能離開那個家，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那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大姑家在哪兒，我去幫你搬東西。”

“在紅淩小區。”想到大姑，宋橋皺起了眉頭，“我怕……”

“這件事交給我，你在家收拾收拾客房，曬曬被褥。”陸宴指了指緊挨着他卧室的房間，又拿出一個手機，說：“這是我以前用的，裏面沒卡，不過家裏有wifi，你可以登錄社交賬號，有事的話跟我聯系。備忘錄裏有我的社交賬號，你登錄後加一下。”

交代完要做的事，陸宴拿起背包，就要出門。

“陸宴。”宋橋見狀叫住他，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腦震蕩還沒好，萬一倒在外面，我是搬東西呢，還是搬你？”陸宴打開了房門，說：“在家呆着吧。”

看着被關上的房門，宋橋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好半晌，才拿着手機來到沙發前坐下。按照陸宴說的，登錄了□□，又打開備忘錄，加上了陸宴的賬號。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陸宴通過好友申請，宋橋便将手機放下，去了他接下來要住的客房。房間不大，卻布置得十分溫馨，被褥都好好地鋪在床上，衣櫥、書桌、床頭櫃，一應俱全，什麽都不缺，而且十分幹淨，壓根不用收拾。

宋橋坐到床上，摸了摸罩着天藍色被罩的被子，柔軟輕便，是羽絨被，躺在上面，十分舒服，還有一股好聞的陽光的味道，這分明是剛曬過的被子。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陽光白雲，有種恍惚的感覺，是那麽不真實。

陸宴先去了一趟銀行，取了一萬塊錢，這才騎車去了紅淩小區，按照宋橋說的樓牌號，找到了宋橋大姑家。他擡手敲了敲門，裏面很快便傳來應門聲，聽聲音就是宋橋大姑。

“大姑，我是宋橋同學，咱們通過電話。”

“宋橋同學？”房門被打開，一個中年女人出現在門口，眉眼間與宋橋還有些像。她打量着陸宴，說：“你是昨天給我打電話的那個？”

“是，沒想到大姑這麽年輕，如果不是聽過大姑的聲音，一準把您認成宋橋他表姐。”陸宴随口奉承了一句。

宋玉華臉上多了絲笑意，說：“你這孩子嘴真甜，快進來說話。”

“謝謝大姑。”陸宴擡腳進了門，說：“大姑一看就是個勤快人，這家裏收拾得真幹淨。”

“我這人沒別的好處，就是愛幹淨。快坐，桌上有水果，想吃什麽吃什麽。”

“謝謝大姑。我來是有事跟大姑商量。”

“什麽事？”宋玉華反應過來，說：“對了，宋橋不是在你家補課嘛，他怎麽沒回來？”

“大姑，我昨天沒說實話，是怕您擔心。”陸宴皺起了眉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宋橋沒回來，是因為被打人打了，我送他去的醫院，沒跟您說實話，是怕您擔心。”

宋玉華聞言一怔，随即問道：“被人打了，被誰打了，傷得重不重？”

“我也不認識，為首的染了一頭黃毛，耳朵上還戴着耳釘，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陸宴一邊說，一邊關注李玉華的反應，見她變了臉色，說：“宋橋被打得不省人事，我也被吓得不輕，急忙打了急救電話，還報了警。”

“你報警了？”宋玉華站了起來，聲音也升了幾個調。

“報了，警察當即就出了警，可宋橋死活不說打他的是誰。不過大姑放心，醫生給宋橋驗了傷，已經造成輕微傷，如果抓到那個人，就得關拘留所。”

宋玉華明顯松了口氣，說：“不過就是點小傷，沒必要小題大做，咱們都是普通老百姓，還是離那些小混混遠點得好。”

“倒也是。”陸宴頓了頓，接着說：“哎呀，跑題了。我這次來，是想跟大姑商量讓宋橋給我補課的事。”

“你的意思是想讓宋橋天天去給你補課？”

“大姑就是聰明，我剛開口就明白我什麽意思。”

“如果偶爾補幾天課，倒是沒什麽，可時間長了，難免會耽誤宋橋學習，這不太好吧。你怕不是還不知道吧，我們家宋橋可是年年拿獎學金的。”

宋玉華暗示得很明白，陸宴哪能聽不懂，說：“我知道，宋橋跟我說過。我也打聽了，我們學校年紀第一名的獎學金是五千，比其他學校都要高點。大姑放心，如果因為給我補課，讓宋橋的學習成績下來了，這五千塊我家裏出。”

“這不是錢的事。宋橋可是清華北大的苗子，如果因為這個耽誤了學習，考不上清華北大，損失的可就不是五千塊了。”

陸宴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沉默了一會兒，說：“要不這樣，大姑讓宋橋給我補課，我讓家裏給大姑五千塊，怎麽樣？大姑放心，宋橋這一年吃住都在我家，我保證絕對虧待不了他。”

宋玉華驚訝地說：“吃住都在你家？”

“是，我媽給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他們都在老家住。大姑，您想想，您這一年不僅能拿到一萬塊，還能節省一個大小夥子的夥食費，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