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植物人(1)
植物人(1)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個人……”林海哽咽道:“那個搶劫犯,他拿着刀想捅我,是陸宴拉了我一把,把我救了,可他……他被捅了一刀。”
“搶劫犯?就是上次傷了宋橋,被抓的搶劫犯?”
林海點點頭,說:“就是他!”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不是被抓了嗎?怎麽就放出來了?”王秀麗朝着一旁的警察走去,質問道:“那個兇手是搶劫犯,就算是搶劫未遂,也要被判至少三年,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大馬路上,還持刀殺人?”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說:“這位女士,你冷靜一下,我們也不太清楚怎麽回事,等我們問清楚了,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給交代?人都躺在裏面了,如果……如果……你給交代又有什麽用?”說到這兒,王秀麗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請問這位女士跟傷者是什麽關系?”
王秀麗擦了擦眼角,說:“陸宴是他同學,他是我兒子。”
王秀麗看向一旁的宋橋,見他神情呆滞,兩手血污,心疼地走了過去,說:“宋橋,去洗洗手吧,待會陸宴出來,你還得照顧他。”
宋橋的眼睛動了動,機械地垂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鮮紅的血是那麽刺眼,刺得他的眼睛生疼,眼淚随着他的動作滴落,打在地上。
“宋橋,陸宴是個有福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你別擔心,跟我去洗洗手。”王秀麗拉着他的手腕,轉頭看向林海,說:“你也跟我一起去。”
看着清水打在手上,沖走上面的鮮血,宋橋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哽咽道:“是我,是我害了他……”
王秀麗見狀出聲問:“宋橋,你……你怎麽這麽說,到底怎麽回事?”
宋橋沒有回答,趴在洗手池上哭了起來。王秀麗還想再問,被林海攔了下來。
“陸宴,陸宴呢?”洗手間外傳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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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橋身子一僵,急忙洗幹淨雙手,轉身出了洗手間。
林祥看着面前的警察,說:“你說陸宴怎麽了?”
“老爺子,陸宴還在搶救,你先別激動。”
“他為什麽會在裏面?”
宋橋走到林祥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說:“外公,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陸宴。”
林祥往後退了一步,看向跪在地上的宋橋,“宋橋,你……為什麽要害陸宴?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外公,不是宋橋,是那個搶劫犯。”林海走上前,試圖拉宋橋起來,說:“宋橋,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那個搶劫犯是我表哥。”
宋橋的一句話,将衆人愣在當場,警察率先回過神來,繼續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叫高銘,是我大姑家的兒子……”
宋橋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他說大姑死在了監獄,他是來找我報仇的。”
警察疑惑地問:“找你報仇,為什麽要對林海和陸宴下手?”
“我父母走了,也沒了親人,唯一在乎的就是陸宴和林海,無論他們哪一個受到傷害,我都會難以接受,他就是想讓我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宋橋從不敢表露自己對陸宴的感情,可當他看向高銘時,從他眼神中看到了得逞的笑容,他很有可能察覺到了自己對陸宴的那份禁忌之戀。
“荒唐!”王秀麗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說:“那個兇手就是個心理變态!”
林祥出聲問:“這些事陸宴都清楚?”
宋橋點點頭,說:“是他把我從火坑裏救了出來,可現在他卻因為我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宋橋哽咽道:“外公,對不起,是我害了陸宴。”
“這個傻孩子,我警告過他,不要插手別人的家事,可他……”林祥說着紅了眼眶。
王秀麗勸道:“老爺子,陸宴是個好孩子,宋橋也是個好孩子,要怪就怪那個兇手,他才是罪魁禍首!”
林海應和道:“是啊,外公,宋橋也是受害者,他也不想這樣。”
林祥看看宋橋,說:“你起來吧。”
林海扶着宋橋站了起來,一衆人焦急地等在門外,直到三個小時後,急救室的燈滅了,大門被人推開,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
林祥急忙上前,問道:“醫生,他怎麽樣了?”
醫生打量着林祥,問:“你是傷者家屬嗎?”
“我是他外公。”
醫生嘆了口氣,說:“傷者失血過多,造成大腦缺氧時間過長,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
林祥的心揪了起來,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林祥身子踉跄了一下,幸好被一旁的警察扶住,不死心地說:“醫生,去別的地方還有救嗎?北京,上海,深圳,只要能救去哪兒都行。”
“咱們這裏的醫療條件确實有限,如果有條件的話,您可以轉到北京,說不定能治。”
“好,馬上轉院。”
“現在不行,得等傷者病情穩定以後。”
“好,那就聽醫生的。”
病房門被推開,陸宴被推了出來,兩眼緊閉,臉色慘白,就那麽死氣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宋橋看着他,心裏就好似刀絞一般,如果可以他寧願躺在上面的是自己。
将陸宴推進特護病房,護士攔住了跟随的衆人,說:“這是特護病房,除醫生和護士外,任何人不得入內。裏面有護士照看,不需要陪護,你們先回去吧。”
王秀麗出聲說:“林海,宋橋,你們都吓壞了,先回家吧,我就在這兒照看,明天一早,你們再來換我。”
“阿姨,我想留下,你和林海回去吧。”
林祥走到長椅前坐下,挺直的腰背佝偻了下來,仿佛蒼老了十歲。
宋橋走到林祥身邊,蹲下身說:“外公,以後我來照顧陸宴,不管他睡多久,我都陪着。”
“還有我。”林海也走了過來,說:“陸宴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他。”
王秀麗見狀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多說什麽。
林祥看看兩人,悲傷地嘆了口氣,說:“這孩子是個苦命的,早早就沒了媽,如今又變成這樣……”
“對不起,外公……”宋橋的喉嚨哽住了,再說不出一句話。
“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們,你們也不用自責,都走吧,這裏有我。”
這一夜誰也沒走,直到第二天早上,王秀麗帶走了林海,宋橋也勸走了林祥,只有他留在醫院,透過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陸宴。
半個月後,陸宴的病情穩定,林祥給他辦理了轉院,送去北京最好的醫院,而在轉院的前一天,宋橋給林祥打了電話。
“外公,我想跟去北京照顧陸宴。”
“我聽陸宴說過,你被學校保送北大,早晚都是要去,那就一起吧。”
“外公,陸宴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我想照顧他,不打算讀大學了。”
“孩子,你的心意我替陸宴領了,你不能毀了自己的前途,如果陸宴哪天醒了,得知這件事,一定會怪我。”聽不到宋橋的回話,林祥嘆了口氣,說:“如果你于心不安,那就這樣吧,暑假這段時間就由你來照顧他,開學後,我會找個護工,白天上班,晚上還是由你來照顧,行嗎?”
“嗯,謝謝外公。”
宋橋收拾好東西,鎖好房門,就和林祥一起去了北京。
本以為北京的醫療條件好,陸宴的情況能有所改善,可事實卻令人失望,陸宴依舊是植物人的狀态。醫院床位緊張,陸宴的狀态也趨于穩定,為了能讓他有個舒适的環境,林祥做主,将他接出醫院,搬進了北京的一處住宅。
而就在他們到北京的一周後,高考成績出來了,陸宴竟考了722分,已經遠超了北大的錄取分數線。看到這樣的成績,林祥不禁老淚縱橫,這麽優秀的孩子怎麽就落得這樣的下場。
“外公,陸宴曾經說過,想報考北大的金融系,我能幫他填一下志願嗎?”
這些天來,宋橋一直守在陸宴床邊,把他照顧得妥妥帖帖,不嫌累不嫌髒,林祥都看在眼裏,對宋橋的态度也越發親近。
“好,你幫他填吧。”
宋橋幫陸宴填報了志願,在他們接陸宴出院沒多久,就接到了錄取通知書。
“宋橋啊,陸宴的外婆最近身子不好,我得回去一趟,陸宴這邊就交給你了。”林祥拿出一張卡,遞了過去,說:“這卡裏有些錢,密碼是陸宴的生日,你收着,這日常開銷就從卡裏出。”
自陸宴出事,陸川那邊就沒露過面,林家那邊也就林祥在一直操持,林恒和吳婷壓根連問都沒問過。
宋橋沒有矯情,直接把卡接了過來,他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不能讓陸宴受了委屈,說:“外公,您放心,陸宴交給我,我一定把他照顧好。”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宋橋,林祥心裏也不好受,說:“好孩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陸宴還沒醒,你又倒下了。”
“外公,您放心,為了陸宴,我也不能倒下。”
“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不要瞞着。”
“好,我記下了。”
林祥走了,宋橋報道的日子也近了,他不得不去勞務市場請護工,在面試了近十個護工後,終于定了下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名叫張春麗,是個老實巴交的女人,看上去很可靠。
“張姐,你上班時間是早上七點半,下班時間是晚上五點半,中午有兩個小時的午休,周末以及國家法定節假日休息,每個月六千,您覺得怎麽樣?”
張春麗家就住在他所在的小區,之前在家鄉的縣醫院做護士,兒子有本事還孝順,年紀輕輕就在北京買了房,然後就把她接了過來,打算讓她享享清福,可她是個閑不住的人,就在家政公司培訓了一段時間,便出來做家政。可找了許多地方,也沒找到稱心如意的,直到看到宋橋招護工的信息,她便立即打去了電話。她兒子也是早上七點半出門,晚上五點半下班,中午沒事還會回家吃中飯,正好與她上班的時間想吻合,還有錢可以賺,自然是十分滿意。
“可以。”
“您現在還有什麽疑問嗎?沒有的話,我們就簽合同。”
“小夥子,我怎麽稱呼你,躺在床上的那個孩子,叫什麽?”
“張姐,您叫我宋橋就行,他叫陸宴。”
“宋橋,陸宴……”張春麗奇怪地問:“你們不是兄弟?”
“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比親人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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